16
回到家後,我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溫潯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對勁,湊上來抱著我,也不說話,就靜靜地陪在我身邊。
乖巧又無害。
半晌,我才淡淡開口:「我今天見到你爺爺了。」
四目相對。
溫潯臉上的笑容一僵,一抹蔭翳爬上了少年的眼底。
明明少年還在笑,卻莫名讓人感覺有些陰冷,還有危險。
「哦?爺爺跟你說什麼了?
「說我是個瘋子?神經病?表演家?」
少年的語氣很輕。
抓著我的手卻在一點點用力。
手腕被攥得生疼,我一把把手抽了出來。
溫潯看到我手腕上紅了一圈,眼神瞬間又軟了下去。
密密麻麻的吻親在手腕上。
少年還在不停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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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對不起,我弄疼你了。
「我隻是太害怕了,害怕哥哥會把我扔掉,一時沒控制住。」
這次我沒抽回手。
短短幾句話間,黑白切換兩張面孔。
我甚至不知道,他說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了。
「所以,你一開始就在騙我?」
聞言,溫潯沉默了。
他默認了。
一股無名火從心底鉆出來,我都被我自己氣笑了。
怎麼就這麼蠢?
還沾沾自喜,自己找了個完美男朋友,原來我就是個笑話。
是個小醜。
這麼想著,我連看也不想看溫潯了。
「你爺爺說要來接你回家,死騙子,跟你爺爺一起滾吧。」
我要起身離開。
下一秒,腰被溫潯從後面緊緊摟住,我就被他壓在沙發上了。
感受著身上的重量,我張口就想罵他。
卻聽到他說:「哥哥,我錯了,我不該騙你的。
「我隻是,想接近哥哥,又怕嚇到你。」
聽到他說過去的事,我才知道,我們確實很早就認識了。
我媽有精神病,我從有記憶開始,她就在醫院了。
我爸很愛她,在醫院附近租了房子。
當時那片還沒有現在這麼荒涼。
我倆經常去看我媽。
十幾歲的時候,我在醫院碰到了一個小男孩。
七八歲的樣子。
想來那就是年幼的溫潯了。
溫潯被幾個半大的孩子圍著打,打得渾身是傷,其中一個還故意摘下了他的一隻助聽器,在邊上耀武揚威地叫嚷:「小聾子,想要助聽器嗎?從我褲襠底下爬過去,我就給你,哈哈哈!
「聽說瘋子是會遺傳的,他媽是大瘋子,那他就是小瘋子。
「嘖嘖嘖,我看精神病院裡那些瘋子,都張牙舞爪的,還會在地上爬。
溫潯氣瘋了。
他沖上去打他們,但到底年紀小,對面人還多,被打得更慘了。
也許有著類似的遭遇。
也許僅僅隻是聽不得「他媽是大瘋子」那句話,我就沖上去幫他了。
那幾個孩子到底是欺軟怕硬,被我打了就跑了。
我把掉在地上的助聽器還給溫潯。
順便揉了揉他的頭。
「別聽他們的,這種人就是嘴賤。
「以後不想聽,就直接把助聽器摘了,隨他們說去。」
那個時候,溫潯好像也是跟我說了一句:「哥哥,你真是個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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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那就是我人生中的一個小插曲。
過去了我也就忘了。
但是聽溫潯現在補充了,我才知道他們為什麼罵他瘋子。
那幾個孩子被我趕走後,溫潯也被接回家了。
溫潯爸爸在他五歲的時候出車禍死了,媽媽傷心欲絕,最後瘋了,一直在精神病院治療。
溫家的孩子很多,所以溫潯並不受寵。
平時都讓他在醫院住著。
那天接回去也隻是因為溫潯爺爺過生日。
但接過去的當晚,他就往那幾個孩子被窩裡放了蟲子和老鼠。
直接給他們嚇得發燒進了醫院。
這件事被查出來,溫家人覺得溫潯是個怪物,又把他扔回了精神病院。
他跟一群瘋子住在一起。
有時候還會被灌一些奇奇怪怪的藥,他意識不清了就給自己一刀,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還活著。
因為疼,所以記憶深刻。
他說,他當時最常做的事,就是趴在窗戶上看我。
我媽的病房在他病房的對面。
兩棟樓之間距離很近。
他爸生前愛玩相機,死後就留給了他。
他不知道拍什麼,就拍我。
我的世界裡有數不清的人和故事。
但他的世界裡,隻有我一個人。
起初他對我隻是好奇,但這種好奇,隨著長年累月的陪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了喜歡。
他知道我是個心軟的人。
如果他很慘,我一定會帶他回家。
所以他在準備了很久後,來到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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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演技確實很好。
如果沒有溫老爺子,我恐怕這輩子都發現不了溫潯的另一面。
他很愛我,但也讓我感到恐懼。
他能處心積慮地來到我身邊,如果有一天他不喜歡我了,我不敢想象,他又會怎麼騙我。
最後溫潯還是跟溫老爺子走了。
他起初是不願意的。
說溫老爺子接他回去,不過是因為溫家原本的繼承人出車禍死了,其他人又都是酒囊飯袋,不堪大用,他才想接自己回去培養。
他不想回那個滿是算計的溫家。
但他看到我眼裡的害怕後,放棄了掙扎。
溫潯走後,我就專心搞任務。
一個月。
兩個月。
半年。
一年。
我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許言身上。
他媽生病要手術,我就安排最好的醫生,所有醫藥費都由我出。
他沒有生活費,我也會支援他。
他上了大學,我也答應會給他付學費。
可惜事與願違,我救贖許言失敗了。
或許是我太縱容他了。
驕奢淫逸的生活過久了,再變回普通人,許言受不了了。
進度條一直沒動。
系統說是我對他太有求必應了,讓他習慣了我對他的好,甚至覺得問我要錢是理所應當。
這樣下去任務永遠不會完成。
所以當許言問我要一筆巨額生活費的時候,我拒絕了。
「你現在已經是大學生了,可以自己兼職賺生活費了,我不可能一直幫你。
「而且許言,你真的胃口越來越大了。兩萬,什麼人生活費一個月要兩萬?」
「商哥,我真的很需要這筆錢,你就給我吧,就當是我借的行不行?」
「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在聽到他說「網上賭博」四個字後,我徹底發火了。
我本來以為他爸賭博害了全家,他應該最恨賭博才對,沒想到會走上他爸的老路。
還是拿我的錢去堵。
我二話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後,我看著灰蒙蒙的天空,胸口有些憋悶。
我花了這麼多的精力和金錢,就換來了一個白眼狼。
五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許言失敗了,救贖對象還要重新找。
想到這,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