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周喝完水,擱下玻璃杯,視線才掠向沙發,在許織夏燙紅的耳垂上盯了兩秒,他如無其事,骨節分明的手指解著另一隻腕部的袖扣,抬步上樓。
他一走,孟熙和陶思勉興奮的追問如約而至。
許織夏假笑,想盡理由搪塞,最後說是國外認識的,他們不認識,才敷衍過去。
在客廳再坐了會兒,孟熙和陶思勉離開。
許織夏趿拉著拖鞋回自己臥室,一上去,就見那人抱著胳膊,倚在她房門口。
他洗過澡,身上攏著件黑色睡袍,烏黑的短發吹得半幹,隨意散亂著。
同她的發虛相比,他目光不掩飾,直白而精準地罩著她。
許織夏喚他:“哥哥……”
紀淮周下巴歪了下,他一示意,許織夏就乖乖握住門把手,打開臥室的門,讓他進去。
門輕輕合上,許織夏回身,跟著他往裡走。
他到她的書桌前,拖出那把扶手椅,往裡一坐,慵懶仰靠著,望上去看住她。
許織夏雙手背到腰後,捏著自己的手指頭,既羞澀又期待。
隻有在他面前會這樣。
他不講話,就這麼瞧著她,臥室裡太安靜了,靜得人呼吸深一分淺一分似乎都能被察覺出。
許織夏小聲:“哥哥今晚去哪兒了?”
紀淮周依舊不言不語,慢悠悠抬起手,掌心朝上,對著她招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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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織夏就這麼上前了。
她可能有過遲疑,但短得可以忽略不計。
剛過去,就被他攬住後腰一撈。
於他過於信任,許織夏毫無防備心,完全依順著他的力道,人控制不住地跌下去,坐到了他腿上。
下一瞬,他另一隻手又勾住她雙腿,拖近過來,並攏著放到自己腿邊,抱她坐好。
男人腿部肌理硬實,他絲質睡袍面料輕薄,許織夏的連衣裙也薄,一坐著感受明顯。
許織夏想起身,掙扎兩下被他按住了腿,被他盯得羞臊,她索性頭一低,臉埋進了他頸窩。
她毛茸茸的頭發蹭著他下巴,紀淮周似乎是笑了一下,總算出聲。
“還沒想好怎麼回答?”
第51章 費盡思量
【今今,其實你當年遇見的,是一片荒野。
——紀淮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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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說是兄妹情變質,不如說,他們是在兄妹情的基礎上,衍生出了特殊的愛欲。
而原本的兄妹情猶在,幼時某些根深蒂固的習慣並不會消失。
就像許織夏一無地自容,就往他身上埋,兩條胳膊自然而然地摟住了他脖頸。
他剛洗過澡,許織夏臉在他的頸窩,鼻息間感受到他皮膚上帶著一絲絲湿潤的清爽。
他的沐浴露從來都是無香的,她永遠能隨時聞到他本身那清冽而穩重的氣息。
隻要靠近他,就是她最心安的時候。
從小就是如此。
然而眼下,許織夏一邊心安,一邊又矛盾地心髒跳躍。
“哥哥……”她埋著,鼻音柔軟。
他隨聲透出氣音:“嗯。”
不知道是不是他短發半湿,又隻攏著件絲質睡袍的原因,回應她時淡淡的一聲,聽起來都顯得額外性感。
許織夏不想心思泄露得太明顯,揣著明白裝糊塗,小聲混亂:“你今晚去哪裡了?”
她無視他,生硬扯回前一句話題。
紀淮周被惹得輕笑了聲。
這姑娘小時候也是這性子,一逃避就胡言亂語,那時她還不敢與人交流,想去早茶鋪給他買早餐,但是心裡膽怯。
沒走兩步又挨回他身邊,扭捏跟他說,哥哥錢過期了。
“劇院。”紀淮周便順著她回答。
“去劇院做什麼?”
“聽了場演奏會。”
他就不是個闲情雅致的人,這行為很難不可疑,許織夏隨即坐起身,從他頸窩抬起臉,雙手壓到他胸膛。
她手指下意識攥緊,將他身前的睡袍捏出厚厚一層褶皺,眼神充滿了埋怨:“你約女孩子了?”
紀淮周還是第一次,從她眼裡看到這種對待薄情郎的控訴。
他含著笑,從容看了她會兒,才徐徐說道:“我想約的女孩子不就在這兒呢。”
許織夏好哄得很,心就這麼軟下去了,連狐疑都是柔著聲的:“那你跟誰去的?”
“沒誰,談樁生意。”他有問必答。
氣生早了,惱完他,許織夏開始惱自己,低下眉眼,止息:“喔……”
“松松手。”紀淮周掌心握住她下巴,揉捏了下:“弄得你哥哥好像是什麼負心漢。”
他人仰在椅背,後頸壓著靠枕,四肢疏懶又松弛,面上卻是一副被她捏住命脈的樣子。
顯得她在興師問罪。
許織夏回神,手指一松勁,縮回自己身前:“我就問問。”
“還有要問的沒有?”
“……沒有了。”
“確定沒有了?”
他一句又一句很耐心,許織夏隱約感覺他在引她下套,但一時摸不著頭腦,老老實實“嗯”了一聲。
“該你了。”他問得直接:“喜歡誰。”
“……”許織夏心晃悠了下。
他沒有孟熙和陶思勉那麼好敷衍,摻一個字的謊都搪塞不過去。
最關鍵的是,他心知肚明,卻非要她自己講出來。
而他總能捏準她心思:“跟哥哥有什麼不能說的?”
許織夏嘀咕著,把問題拋回去,語焉不詳:“我喜歡誰,哥哥不知道嗎?”
“哥哥怎麼知道,”紀淮周眼神悠悠看著她,懶著腔,連哼帶哂:“斯坦福幾支足球隊,走了個學長,又來個什麼班長,連喬……”
他欲言又止,在許織夏疑問的目光下,不著痕跡轉折:“你哥哥不是還排著號呢。”
許織夏眼角一彎笑起來,輕聲呢喃:“可是哥哥一點都不老實。”
他抬了下眉骨。
許織夏眨巴著眼,把話說完:“你都還沒追到,就把人抱到腿上問啊問的。”
紀淮周忽而抬腿一顛,許織夏猝不及防被震起,忙驚呼著抱住他脖頸,臀部離開一瞬,又結結實實落回去。
再一次清晰感受到了他腿面的結實。
許織夏拖長尾音怨道:“哥哥……”
欺負人。
紀淮周唇角輕抬:“我們小尾巴這麼討喜,哥哥這不是怕你跟別人跑了麼。”
她不甘示弱地瞧回去,故作單純地問:“哥哥不是應該驕傲嗎?”
紀淮周聽得虛眯起了眸。
許織夏歪過臉,有條有理地說:“他們喜歡我,都是哥哥養得好。”
紀淮周垂眼笑了下,指腹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在她後腰:“我養我的,他們想要自己養去。”
許織夏忍著咬住下唇,但笑意還是從眼底漾了出來。
看著她的笑容,紀淮周眉眼不經意間深沉下去,安靜注視片刻後,他突然說:“哥哥明天回英國。”
許織夏愣住,眼裡的笑都沒來得及退散。
分別來得措手不及。
但如今,分別於他們又那麼的稀松尋常。
許織夏點點頭。
她什麼都沒問,紀淮周握在她腰窩的手撫上去,按著她肩背,攬她趴回自己身上。
“可能半個月,也可能更久。”
他唇移到她耳邊:“你要不要等我?”
許織夏乖乖伏著,下巴抵著他肩,尋思著尋思著,不由便想到當年的周故棠,在那個男人一走了之前,她是不是也聽過這種話。
許織夏不知不覺悵惘了起來:“哥哥,你也會那樣,杳無音信嗎?”
紀淮周闔眼仰著頸,下巴輕輕去蹭她的頭發:“如果哥哥不見蹤影了,隻有一個原因。”
許織夏疑惑一聲。
聽見他漫不經心說:“哥哥死了。”
許織夏陡然抬起臉,惱嗔地瞪住他,幾乎就是在那一瞬之間,她眼圈泛紅,劇烈起伏的心髒像是被這虛無的假設捅得千瘡百孔。
紀淮周一怔,見她眼淚掉落下來,他略顯忙亂地去捧住她臉,指腹剛抹掉她臉頰的湿痕,緊接著又有淚水從她眼角流出來,他再去抹。
擦不完,一手湿漉。
“舍不得哥哥就不走了,行麼,你別哭。”紀淮周從邊櫃抽了幾張紙,給她擦眼淚,不敢用勁,她皮膚薄得很。
許織夏知道他隻是隨口說個笑,但難以自控地被惹得萬分難過,原本面臨分別的失落情緒,就這麼一同釋放了出來。
她哭到睜不開眼,眼睫湿透,搭在眼睑上,哭腔喪喪的:“我討厭你……”
紀淮周完全沒轍:“哥哥錯了。”
她哭得像個小孩子,卻沒有小時候好哄,紀淮周一邊抹她的眼淚,一邊低聲下氣認錯好久,才終於把人哄得漸漸平復。
“別討厭我了。”紀淮周揉她的頭。
剛剛哭太兇,許織夏胸腔還在止不住抽動,哽咽著:“你不能好好講話就不要講……”
聽著她管教的語氣,紀淮周不由地笑了,態度像是被她馴服:“好,哥哥不亂講了。”
說著他強調:“哥哥一定回來,好嗎?”
“嗯……”許織夏吸吸鼻子,鼻尖通紅,浸過眼淚的瞳孔晶瑩剔透。
瞅著他,瓮聲瓮氣:“說好了。”
他們說好的事情,他從不食言的。
除了四年前那件。
紀淮周回視她的眼睛:“說好了。”
被他一句話觸及,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場,現在哭完了,許織夏腦子亂亂的,又好像很空。
她低下臉,手指頭捏住了點他睡袍的領子,自顧自扯弄,模樣有幾分委屈。
紀淮周唇邊彎起淡淡括號。
這習慣從小養成的,她還隻有他腰那麼高的時候,一犯錯,兩隻手就捏住他衣擺,垂著眼委屈扯弄,他說什麼,她都點點頭。
靜靜看著她,他眼底掠過一絲半縷隱秘的浮浪,手掌便伸了過去,壓近她下半張臉,拇指和另外三根手指捏著她下頷兩邊,食指指腹抵到她下唇,不明意味一深一淺地揉弄。
“隻給男朋友親啊?”他嗓音沉沉的。
他總能輕易讓氣氛變得旖旎不明朗,就像一會兒惹哭她,一會兒又弄得她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