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我需要時間想想。”
“不著急答復我。”談近抬了下留有閃電花的左胳膊:“一段親密關系的本質,是坦誠暴露弱點。”
他善解人意一笑:“告訴你,隻是想讓你知道。”
許織夏眼波微漾,眸光漸漸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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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路燈的橘光打在擋風玻璃上。
駕駛座的窗降到了底,紀淮周一隻胳膊搭出車窗,指尖泄勁垂著,後頸壓著靠枕,仰面闔著眼。
滿腦子都是她今晚小女人的樣子。
那條純黑修身連衣短裙,醒目地裹出了她胸部的飽滿輪廓,盈盈一握的腰線,和倒心的緊致臀形。
一字領露著清晰鎖骨,和圓潤帶直角尖的漂亮肩頭,雙腿細而不柴,那條半透明的黑絲惹人遐想。
自學生時代起,紀淮周就不缺女孩兒的示好,尤其是英國四年,在紀世遠的默許下,三天兩頭就有女人千方百計勾引他。
有時是用她們曼妙的身姿故意在他身邊蹭,有時直接裸著躺進他的床。
他從未起過一絲生理欲,甚至對這種媚俗和風塵,感到極度厭惡。
然而現在完全相反。
從對妹妹做性夢,到暗地裡當妹妹是幻想對象,再到今晚。
其實那套穿搭在她身上還是很清純,嫵媚都被她自身的質感壓住了,可能有點不自知的小性感,但不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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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是天鵝頸上佩戴的那一圈黑色蕾絲頸帶,顯得她宛如一隻優雅的小貓。
但興許是他的力比多作祟,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非理性地湧出一個喪心病狂的欲望。
想要狠狠撕破她的黑絲。
紀淮周心底一股子煩躁。
煩躁這小兔崽子分明看見他了,居然不乖乖過來,還當著他面在那兒跟一群男孩子喝酒,對誰笑容都那麼蕩漾。
最煩躁的是撞見她那個學長告白,她沒有拒絕。
紀淮周一口氣鬱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
——紀淮周和周玦,都是我哥哥。
——周玦能陪我的所有的時間,都已經陪過我了,所以哥哥,不能再見,也沒有關系。
胸膛隨著氣息深深起伏。
紀淮周闔緊了雙眼,他知道自己在背德和禁忌這條路上沒有回頭路,但這姑娘早已反復強調過,他沒法對她的意思揣著明白裝糊塗。
她喜歡的是周玦,不是現在的紀淮周。
所以他隻能裝作一副好哥哥的樣子。
隻是沒想到比道德失範更可怕的,是侵襲而來的力比多,是陰暗的獨佔欲。
見不得她跟別人關系親近。
對她的私欲控制得他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紀淮周濃眉深皺,手指勾進領結,左右用力扯了幾下,把領帶扯得很松。
又去拽襯衣的領子,沒耐心,胡亂一個硬扯,紐扣繃開了顆,骨碌碌滾落到座椅底下不見。
呼吸依舊不得勁。
克制不住去想,她是還在跟那個學長獨處,還是回晚宴的男人堆裡了。
“哥哥。”
聲音似一縷江南纏綿的溫風,忽地吹進耳底。
紀淮周額角抽跳了下,掀開眼簾,就見小姑娘不知何時出現。
“哥哥開一下後備箱。”許織夏一臉單純,俯近窗前看他。
紀淮周醒過神志,按下開鎖,推開車門下車,不費勁就提起了她從宿舍收拾出來的沉重行李,去後備箱放。
許織夏乖乖坐上副駕駛座等他。
過一會兒,後備箱一聲關響,他重新坐進車裡,雙手扶住方向盤,卻是長久地垂著眼,遲遲沒有啟動車子。
十三年朝夕相伴,他們是最懂彼此情緒的人,許織夏能明顯感覺到他壓抑在平靜下的陰鬱。
但她摸不清原因。
如同她摸不清在美國再見後,他的每個眼神。
許織夏輕輕問:“哥哥今晚是不高興嗎?”
靜了兩秒,紀淮周緩緩偏過臉,壓低聲音反問她:“今晚沒看見我麼?”
許織夏誠實回答:“看見了。”
“故意的?”紀淮周語調穩在一個無波無瀾的狀態,目光攫住她的眼:“還是忙著應付男同學沒空?”
許織夏溫順回視他:“不是,我看你身邊都是女孩子,我就沒過去。”
“你看我跟她們聊了?”
他根本就是想找茬,從正經的管教,逐漸在演變成一種得理不饒人的嚴厲。
許織夏覷了他眼:“哥哥,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點兇了。”
紀淮周略蹙了下眉頭。
他還什麼都沒講。
紀淮周沉住氣,盡量讓自己溫和得明顯一些,卻沒能免住命令的口吻:“你那個學長,不準答應他。”
雖然她還在考慮階段,並沒有答應,但因為他不容置疑的態度,許織夏心裡突兀地悶了起來。
他不喜歡她,還不容許她喜歡別人。
處處不講道理。
許織夏抿唇:“為什麼?”
這三個字,在一個滿腔濃烈心緒無法代謝的男人聽來,相當於默認。
透進擋風玻璃的路燈光稀疏,紀淮周繃著臉,沉在黯淡的光線裡:“你們才認識多久,一個月?兩個月?”
許織夏閉口不言,手指習慣性刮著絲襪面料。
接著,他站在年長者的高度,成熟男人威嚴的陳詞鋪天蓋地翻湧而下:“他是不是有過前任,身體是否健康,他的經濟基礎怎樣,原生家庭怎樣,你了解他的圈子麼?他有沒有不良嗜好,有沒有品性和原則性問題,對你的底線能到哪裡,這些你都清楚了麼?”
一段話,讓許織夏理屈詞窮。
她屏住氣,很小聲地倔強:“這些都可以相處著慢慢了解……”
紀淮周把頭側向窗外,面朝著冷風,舌尖抵在下唇舔了下,沒能平復,唇角忽地一扯,胸腔震出兩聲低笑。
他扭回臉:“日久見人心。”
“照你這樣說,沒有人比我們認識更久了。”和他的沉冷相反,許織夏聲音柔軟,說得很慢:“哥哥,我長大了,你能不能不要什麼事都管著我?”
紀淮周的情緒就這麼被她一把推到了烈火燎原的極端。
“長大了,不要我管了是吧?被男人耍得團團轉也不要我管了?”
他語氣不好聽,做了個深呼吸,一時氣話:“行,周楚今,你今天說一句再也不要哥哥管了,你看我還管不管你。”
許織夏感覺喉嚨裡卡著塊碎玻璃。
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對她講過重話。
許織夏低頭悶了好半天,再出聲,鼻音濃重,幹澀的嗓子含上了幾絲哭腔。
“……哥哥,我不喜歡你這麼講話。”
意識到把人惹哭了,紀淮周沉重的呼吸短促停滯了下,再去看她,就見她垂著臉,半明半暗裡,水光晃在眼眶。
他周身的低氣壓瞬息之間煙消雲散。
“哥哥你自己冷靜一下,我先坐喬翊哥的車子回酒店。”
她強忍著哽咽,到頭來都是乖聲乖氣。
但紀淮周明確感知到,這回她是真不高興了,就如她能輕易識破他偽裝過的陰鬱。
上一秒還在那說再也不管她,下一秒她脫掉他的外套留在座位,邁下車。
他不經思考便推開車門去追她。
小高跟不穩,許織夏碎步走得很快,鞋跟踩在地磚嗒嗒嗒地響。
沒走出幾米遠,手臂就被一把捉住。
“哥哥錯了,哥哥錯了。”
紀淮周低頭,想拽她回來,許織夏心裡頭那點小情緒正鬧得慌,不想吵鬧,但暫時也不想搭理他。
她掙了下,不跟他回去。
這情況顯然是三言兩語哄不好的,但不可能放她自己走掉,又嘗試哄了幾句,沒用,紀淮周便不由分說,勾過她腰。
許織夏思忖的餘地都沒有,男人有勁的胳膊橫到她腰間,隨即她就雙腿離地懸了空,被他一隻手就攔腰提了起來。
或許女孩子都有些吃軟不吃硬,許織夏不想聽話了,剛被他撈在臂彎裡塞回進副駕駛座,她就孩子氣地又邁出去一條腿。
他再塞,她再往出邁。
僵持著鬧了幾次,在他強勢按住她的剎那,空氣中突然一道清脆的撕拉聲。
許織夏心髒陡然一顫,老實了。
彼此都安靜下來,保持著那秒的姿勢。
大腿部的黑絲之前被她自己刮出了點線,方才一拉扯,不小心在他手下猛地勾到撕裂。
哥哥溫燙的手掌,還抓在黑絲上,隻有食指陷入了裂縫裡,抵著她真實的皮膚。
第40章 月下西樓
【我沒見過你的脆弱,正如我沒見過你的傷疤,沒見過你的眼淚。
你的強大,你的無所不能,你理智間的遊刃有餘,都讓曾經依賴你的我,忍受不了沒有你。
但愛的本質是被看見。
而你,從不向我展示弱點。
——周楚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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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的他們都有些凌亂。
他的體魄隔絕住了車門外所有光亮,身子俯進車裡,脖頸上的領帶松松掛著,失去紐扣束縛的領子敞開,彎著腰,鎖骨和結實的肌理在昏暗裡若隱若現。
他們之間的體型差,顯得許織夏隻有一丁點大。
許織夏仿佛是一隻被囚禁在座椅裡的小黑貓,她烏黑濃密的長發,經過折騰,不再服帖,部分從耳後滑落,蓬松亂散在身前,有幾絲纏繞在黑色頸帶周圍,有幾絲沾到了臉頰和唇邊。
臀下壓著他的外套,大腿上是他的手掌。
好燙。
皮膚要融化了。
許織夏都要感覺,他會在她的肌膚上,烙印下他掌心的紋理。
他永遠有著特別的體溫,不像談近或者其他人的溫涼,他的血似乎是沸騰的。
他總是和別人不一樣。
好似談近拉她手腕,力度是非黑即白的,若是可以,她能明確劃分出等級,明確他們的安全距離。
而腿上哥哥的手指,既沒有抓痛她的肉,也不存在其他男生曖昧的暗示,卻又細細密密遞來男人隱秘的力量感。
她難以具象出他的邊界。
他為什麼處處都和別人不一樣。
因那個要塞她回車裡的動作,他的臉就壓在眼前,許織夏屏著氣不往外呼,在黑絲撕開的那一道裂帛聲裡,尷尬,窘迫,難堪,委屈,埋怨……各種情緒瞬間交織到一起。
其實無言隻有短短幾秒。
但無所適從的幾秒也變得尤為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