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眼著迷》, 本章共3796字, 更新于: 2024-12-24 15:39:56

  車子抵達別墅,一套西湖邊上鬧中取靜的中式合院。


  家裡的家政陳媽上去迎接:“明總還在吉隆坡談生意,下午的航班,到家得晚上了,晚餐讓您和孩子們先吃。”


  “曉得了。”周清梧心情愉悅:“我帶寶寶看房間,行李就拜託你們收拾了,陳媽,等下再準備些點心。”


  陳媽應聲。


  待他們進屋後,司機陳伯邊開後備箱邊問:“太太怎麼大老遠要領養港區的小孩兒?”


  “太太那個在港區官很大的遠方表親,周警官,你記得吧?過喪那會兒他來過電話,知道太太想收養個女兒,就講了這小姑娘的事情。父母多少狠心,把人從京市丟到港區去了,孩子才五歲,都講不來港話……”


  “要是太太不領養,她在那邊要被排擠的,多可憐!”陳媽嘆氣:“咱們太太心腸軟,老好人了,而且也巧,這小姑娘還是阿玦撿到,給送到警察局去,周警官正好在。”


  “這邊福利院的孩子又都不合適,太太就跟明總商量了,隔著海關不方便審查,明總還託了好幾層關系呢。”


  陳媽說著,幫忙拎行李。陳伯是她的丈夫,他們在周家共事多年,這些也不是秘密。


  陳伯感慨:“太太是心疼這小孩兒了。”


  “可不是嗎,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陳媽手心掩在唇邊,湊到陳伯耳旁,壓著聲音,後半句話悄悄告訴他。


  陳伯表情豁然,若有所思:“難怪……”


  “巧不巧,你說這緣分不是老天爺早安排好的,我都不信!太太和她注定有母女情分啊。”


  陳媽笑道,又說:“但這孩子留不留得下還是個問題,現在說是要先過融合期,才能登記。”


  紀淮周上二樓,他腿長,邁著大步,許織夏在後面跟得很緊,生怕被落下。


  他進房間,許織夏也跟著進了他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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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淮周在那個年紀身高就超過了一米八,但五歲的許織夏隻有一米左右高,追在他後面跟條小尾巴似的,畫面喜感又可愛。


  周清梧看得笑起來:“寶寶的房間就在哥哥隔壁,想在哥哥這裡先玩會兒嗎?”


  目光所及是床下敞開的黑色行李箱,少年的衣物收在裡面。


  周清梧笑意僵住,一抹疑惑浮上眼底。


  見紀淮周走出陽臺,周清梧安頓許織夏坐到沙發,自己跟出去,瞧見他在陽臺低頭坐著。


  自從抱著母親周故棠的骨灰盒回到杭市,留宿此處的這段日子,他一直都很沉默,吃飯時沉默,獨處時更沉默,總是黑燈瞎火也這樣自己坐在陽臺,垂著腦袋,長久長久地待著,什麼都不做。


  哪怕在母親的葬禮上,他都是冷漠寡言,老話裡管這叫丟了魂。


  周故棠是病逝,漫長救治下永遠解脫,也算是一種安樂。因此紀淮周和周清梧都沒有猛烈的悲傷,這是種鈍刀子割肉的痛。


  他一直自己悶著,周清梧怕他出心理問題,於是等四十九天守孝期過去,借著領養許織夏,拜託他陪同去港區。


  一方面是聽說許織夏願意和紀淮周親近,她情況特殊,周清梧擔心她怕生抗拒。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紀淮周能把情緒轉移出去。


  紀淮周隻在得知她要領養的女兒就是許織夏時,有過一瞬間的意外,即刻便又是事不關己的樣子,平靜回應一聲“嗯”。


  輪到周清梧意外,她笑說:“還以為你不願意呢。”


  “說過了,欠您的人情,該還還。”


  他母親的後事,是周清梧一手操辦的。


  周清梧知道他認定的事情不存在改變,隻說道:“沒什麼要問的?”


  如果非要問,紀淮周隻在意一點:“非得是她麼?”


  “你放心,我領養這閨女跟你無關,”周清梧會心一笑:“我有我的原因。”


  收養她是因她本身,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不過周清梧確實也期盼著,他能因許織夏的存在心情有所改變,或許會願意留在這裡。


  可如今看來,收效甚微。


  此刻他坐在陽臺,周清梧走過去,果然聽見他說——


  “我下午走。”


  他手肘支著膝,目光垂地,頭也沒抬。


  周清梧沒有驚訝,隻是感嘆。


  他隻是個少年,別的孩子還在被父母催著學獨立,他卻早已默默學會了自行決策任何事,不需要,也排斥被需要。


  在小小的年紀成為了一個反依賴的大人,也是一種悲哀。


  “要去哪個地方?”周清梧坐到他旁邊。


  紀淮周淡淡說:“棠裡鎮。”


  那裡不在市中心,也不在景區,周清梧印象不深,隻記得地處杭市和蘇市交界,未經過商業開發,都還是遺留下的青瓦白牆的老房子和水閣。


  江南這一帶,水鄉古鎮多得是,小橋流水,住著清靜段日子也不是壞事。


  周清梧不阻止,但說:“小姨這裡的房間一直給你留著,之後你不還得上學嗎?”


  他不痛不痒的:“我這樣的人,還讀書呢?”


  周清梧費解:“你這年紀不讀書做什麼?”


  “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紀淮周拖著慢悠悠的腔調:“等死。”


  周清梧蹙眉,嗔怪:“亂講話!”


  紀淮周漫不經心地笑了:“我沒出息妨礙您了麼?”


  周清梧不聽他耍嘴皮子,正色道:“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阿玦,不要再頹廢下去。”


  話落的剎那,紀淮周驀然起身。


  他雙手揣著兜往屋裡走,情緒低氣壓,人卻又懶懶散散的沒正形:“不頹廢事情他媽的也已經這樣了。”


  -


  紀淮周說走就走,當天下午就離開了別墅,連陳媽準備的下午茶都等不及先嘗一口。


  他早有打算,非隨身物在赴港前就一並寄去了棠裡鎮,眼下就一隻行李箱,來去自如。不過周清梧堅持要陳伯送他,紀淮周懶得費口舌,沒拒絕。


  許織夏直愣愣地看著他放行李到後備箱,再坐進後座,車門就要合上的剎那,他目光掃出門的開口,同她對視了一眼。


  也就那麼一秒鍾。


  隨即他便扭過頭去,砰得一聲,毫不留戀地關上了車門。


  許織夏站在原地,迷惘地看著車尾從她眼前遠去。周清梧領她回屋,她時不時回頭望。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他丟在了這裡,隻下意識在想,他會回來的,隻要她乖乖的就好了。


  像在芳華冰室,像在油麻地警署。


  他肯定會回來的。


  所以那日,許織夏還是很溫順,周清梧說什麼她都安安靜靜照做,天黑了,沒見他回來,她就聽話上床睡覺。


  她的房間是精心修飾過的公主房,比兒童院裡一整間寢室都要寬敞,米白短絨地毯全鋪,掛著暖粉色絨布窗簾,床也很大。


  不像兒童院的小木床又窄又矮,每排都有□□張拼在一起,那張屬於許織夏的床在最角落的邊緣,其他小朋友半夜睡得橫七豎八,隻有她老實縮著。


  就是因為老實,她時常會被卷走被子,半夜還會被擠得掉到地板上。暖和時還好,天涼的時候最難熬,統制的睡裙薄得空蕩蕩,她總是蜷在床邊,連噴嚏都不敢打出聲,怕吵醒了誰又要挨欺負。


  在這理應多眠的年紀,許織夏就沒睡過踏實覺。


  那晚小夜燈舒緩,臥室寧靜,可床再闊,被子再柔軟,許織夏依舊沒睡安穩。夜深人靜,放大了她對陌生的不適,許織夏逐漸感到不安和焦慮。


  她躲在被褥下,隻露出一雙眼睛,盯著緊閉的房門。


  很晚的時候,外面響起壓低的動靜。


  “都這個點了,怎麼才到家?”


  “航班延誤了,閨女呢?”


  “早睡了,你也休息吧,明天再見好了……”


  門外很快又恢復了一片靜謐,困意強行將許織夏繃緊的神經一點點拉扯松,她才不知不覺睡過去。


  翌日幾絲微渺的亮光透進窗簾縫,門被慢慢推開,許織夏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人走到她床邊,很小心地把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


  “太太,早餐……”


  “噓——”


  床邊的腳步和聲音又輕輕離遠。


  “明廷今天公司忙,我也得在學校,白天你多照顧著點。”


  “您放心。”


  一切聲響都被門再度隔絕。


  許織夏習慣了兒童院的作息,沒過多久就自然清醒了,當時這棟大房子裡隻有她和陳媽。她不願意出去,陳媽就把餐食端上樓,照顧得十分盡心。


  日暮時分,許織夏閉眼要睡,陳媽才離開房間,下樓去備晚餐。


  許織夏壓根沒睡著,她爬下床,赤腳蜷到了臥室的角落裡。


  她還在京市時,那套五進四合院裡住著好多人,她就是和現在這樣,一個人被留在某個深院的一間大屋子裡,也是隻有個阿嬤照顧她。


  媽媽偶爾在,悄悄過來的。


  而爸爸一出現就是踹椅子摔瓷器,怒媽媽違背他規矩。


  男人總是西裝革履,周身難攀的貴公子氣質,見到他,許織夏會膽顫,但也會小聲地叫他爸爸。


  隻不過男人並不愛聽,每回都反感地喝止她閉嘴。


  漸漸地,她就不敢講話了。


  往日的生活是混合進空氣裡的氫氣,縱使具體的事許織夏已經記不清了,但一遇明火,噩夢的感覺就會被迫引爆,在她腦海裡蔓延重演。


  許織夏抱著雙腿背貼牆,沒有那人在的空間,她越來越感到不安和煎熬。


  ——還想不想跟哥哥回家?


  天又黑了。


  他怎麼還不回來呢?


  阒靜的院子出現一絲騷動,車燈光閃過兩下,許織夏抬頭,窗外已然恢復寂靜,但樓下隱約有人說話。


  不多時,門外的腳步聲漸漸清晰,鎖匙聲響,門把手壓落。


  許織夏縮成一團,敏感地吊起了根神經。


  門被人從外面慢慢推開。


  臥室沒開燈,陷在晦暗裡,過道射燈的光照進門隙,明暗的交界出現成年男人高大的身影。


  他穿著脫去西裝外套後的白襯衫和配套深棕馬甲,條紋領帶系得板正,雖然臉是模糊的,但清貴的氣質和光同時直達人眼底。


  畫面和許織夏印象裡那個男人的樣子幾乎重合。


  爸爸……


  許織夏瞬間變成一隻應激的貓,因恐懼而帶上攻擊性,戒備地緊盯著門的方向。


  -


  傍晚時分開始下雨,棠裡鎮今夜早早便靜了。


  水閣朝南臨河,牆瓦都有些年代了,二樓的古舊木質長桌靠窗,雕花木格窗完全打開。


  房間沒有光源,窗外水上的夜幕比屋裡要亮。


  桌前不見人,屋子裡也沒兩件家具,佔地的隻有兩隻紙板箱,一隻正常大小,寄件時的打包膠都還封著。


  另一隻接近人的半身高,有拆過的痕跡。


  昏暗的角落裡,紀淮周曲著一條腿,身形頹唐,席地在大紙箱和牆角圍出的逼仄空間。


  他垂著腦袋,狼尾發沒扎,散亂在臉前,形象和這破敗的老房子倒是有幾分和諧。


  他腿邊有一壇白酒,壇子已經空了。


  白天隨手買的,這小鎮子又偏又荒,連個煙酒行都沒有,隻能買到這種陶土壇子的酒。


  好就好在,他就算死在這裡,也沒人打擾。


  湿潤空氣由夜風帶進房間,稀釋了呼吸裡的酒精味,扔紙箱上已久的手機亮屏,響起震動聲。


  紀淮周一動不動,沒想管,由著它震了靜,靜了震,但這通電話似乎不等到他接就永不休止。


  反復幾回後,紀淮周才終於煩了,一把撈過手機,語氣因醉意而情緒化,嗓子也被酒精麻痺得低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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