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進車裡,揉著發痛的腳踝給餘溫辭打了個電話。
「結束了?」
電話秒接,對面一陣嘈雜。
「你在哪兒啊?」
「商務酒會。」
我想了會兒,問:「嘉行娛樂的老板在嗎?」
餘溫辭好像找了會兒,回我:「在。」
我就是隨口一問,誰知道歪打正著。
「好,等我,馬上過去。」
陶桃挽起了袖子,把厚厚一本資料掏出來,「該幹活了,這次必須給她攪和黃了!」
宴會上熱鬧至極。
餘溫辭幾乎是第一眼就發現了我。
視線在我束腰的閃金色長裙上,一動不動。
我走過去,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人呢?」
餘溫辭看向對面。
「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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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行娛樂的老板——顧殊懷,正端著酒杯坐在沙發前,眼神望著不遠處的一個女孩子,眸光暗沉沉的。
我走過去,擋住了他的視線。
「有事嗎?」
顧殊懷收回目光問道。
我把厚厚一沓資料放在他面前,「顧先生,我是來跟你洽談合作的。」
他掃了眼兩本書的名字,笑了,「抱歉,我對你們之間的內鬥沒興趣。而且這本書是市場部看中的,說明它有一定的市場價值。我沒理由駁回。」
「我知道作品抄襲在你們這裡算不上什麼汙點,可如果作者出了問題呢?」
顧殊懷眯了眯眼,「你什麼意思?」
我笑了,「顧先生,羅芸曾私下宣稱,這本書是以我先生為原型進行的創作。」
我把臥底粉絲發給我的聊天截圖打印了出來。
羅芸曾在五百人的大群裡,公然和粉絲承認了這個事實。
「……而書中曾有一處,提及女主在未成年的情況下,與男主發生了關系。我認為這個情節,已經對我先生的名譽造成了侵害,我打算追究到底。」
顧殊懷思忖片刻,雲淡風輕道:「我們有編劇,完全可以改掉。你去告作者,跟我們似乎沒什麼關系。」
我瞪大了眼,「嘶,確實是這樣。不過下半年,我們接連要打兩場官司,如果戰線拉得足夠長,會持續一到兩年。平均三到四個月,我就會把她送上一次熱搜。」
「每次熱搜,我都會公布她抄襲的新證據。」
「倒是辛苦貴公司的編劇,改兩年的劇本,再進入籌拍階段。」
「等正式上映,差不多四年。」
「貴公司家底雄厚,自然不怕折騰。」
顧殊懷笑了,「你這是鐵了心要把這事攪黃啊。」
我笑道:「受了欺負,總得出口惡氣。」
顧殊懷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一部戲而已,要是麻煩太多,當然規避一下比較明智。
出版社那邊更容易了。
陶桃去圈子裡隨便傳了一嘴,出版社二話不說,直接取消了合作。
顧殊懷撤走了。
其他的投資商摸不清裡面的貓膩,更不敢隨便上。
我倆高興,湊在角落裡喝酒。
等餘溫辭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喝多了。
10
回酒店的路上,我蹬鼻子上臉,幹脆蹭到餘溫辭的腿上,翻顧殊懷的朋友圈。
「那個女生有點眼熟哎。」
「對了!是許家的小女兒。」
「之前她好像跟別人有過婚約了,可是看那個樣子,好像顧殊懷橫刀奪愛啊。」
我品得津津有味,餘溫辭卻在看我。
我歪歪斜斜地倒在他肩膀上,嘿嘿笑著,「你幫我打聽一下嘛。我心裡痒痒。」
餘溫辭被我逗笑了,「現在打聽不到,怎麼辦?」
我抓著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摁,「那、那給我撓撓。」
餘溫辭輕輕摁滅了旁邊的平板。
四周陷入黑暗。
靈活修長的五指穿著我的腰線,緩緩上行。
「還痒?」
我蛄蛹起來,直往他身上蹭,「再撓再撓!」
餘溫辭聲音低啞,「身上這件衣服,穿得夠久了。」
「啊,我才穿上一會兒啊哦——」
餘溫辭一點廢話都沒有,「酒鬼不許說話。」
……
顧殊懷的八卦我到底也沒聽到。
幾天後,由於羅芸的作品失去了商業價值,又深陷抄襲風波,網站屏蔽了她的作品。
不少人擠在下面吃瓜。
「原來真的是抄襲啊。」
「還嘴硬不承認。」
「小築粉絲出來挨打,你們是無腦護主的狗嗎?」
羅芸刪掉了那條模稜兩可的動態。
一直沒有道歉。
這天我和餘溫辭回餘家老宅吃飯的時候,他繼母還惋惜地說:
「小芸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你這麼做會不會太絕情?」
餘溫辭蹙了蹙眉,「我跟她隻是高中同學,你喜歡請她來家吃飯,我不好說什麼。」
「可如果您覺得,她比姜頌更適合當家人,我建議你跟我父親離婚,搬出去跟羅芸一起住。」
餘爸爸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喝湯。
繼母的臉青白交加,再也不敢說一句話。
回家的路上,我一臉疑惑,「不是為了羅芸,你結婚後去歐洲幹什麼?」
餘溫辭嘆了口氣,「工作需要。當時海外市場競爭激烈,為了商業版圖的拓展,我不得不去。」
「所以這就是你一去三年都不回來的原因嗎?」
餘溫辭微微一笑,「乖,你要跟我討論秋葵的故事嗎?或是討論你是社恐,見不了人的鬼話?」
「……」
好吧,我承認,他不回來,有我的一部分原因。
次日,羅芸直接衝進了我的工作室。
「姜頌,你手段真髒!」
要不是保安攔著,她就要扇我巴掌了。
我聳了聳肩,「沒辦法,見不得小偷猖狂。」
羅芸幾乎吼起來:「明明是你自己能力不行,你嫉妒我——」
我冷笑道,「嫉妒你什麼?高超的洗稿能力嗎?有本事,你就自己寫出一篇讓人拍案叫絕的稿子。我絕對不搞你。」
幾個月後,羅芸還真寫出一本成績不錯的書。
望著數據飆升的作品。
陶桃感嘆:「你別說,你這死對頭,有點東西。」
「是有,」我鼠標點在她新章節的末尾,「就是有點不太像她的。」
果然幾天後,有個不知名的小作者站出來了。
「路過的各位麻煩幫我評評理。」
「作者小築先抄後改,被我發現後,答應給我一半稿費。」
「可是現在我連一毛錢都沒收到,每天住在出租屋,連飯都吃不起了。」
這次,再也沒有人幫羅芸說話了。
網絡上罵聲一片。
「怪不得姜頌撕她,把各種熱點抄來,合在一起,可不就火嘛。」
「行業裡的老鼠屎,滾吧。」
「這是逼原創去死的節奏啊。」
出事後,羅芸火速刪除了新書。
並發了條動態:
對新人作者造成的傷害表示歉意,已將稿費盡數打給她。
有人截出了她之前發得那句「原創是我的底線」,在下面瘋狂嘲諷。
「臉呢?」
「你底線都掉穿地心了吧?」
羅芸的動態就一直停在了那天。
與此同時,《替嫁》喜獲出版。
籤售會現場人滿為患。
我忙得暈頭轉向,都來不及喝水。
好不容易到了中場休息,我託著小蛋糕蹲在角落裡。
一邊吃一邊給餘溫辭打電話。
「其實你今天應該跟我一起來的。」
「畢竟男主是你。」
餘溫辭忙裡偷闲,應了聲,「慢點吃,蛋糕分我一半。」
「好的呢——」
話說一半,我眼前一黑。
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有個帶著鴨舌帽的人站在了我面前。
「你有事嗎?」
他突然舉起一個礦泉水瓶,對著我迎頭澆下來:「姜頌,你、你去死吧——」
冰涼的液體瞬間澆了我滿頭。
大家都被這個變故弄愣住了。
過往看過的新聞電影一樣在眼前閃現。
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出來。
是硫酸!
在眾人尖叫中,我一頭扎進了待客大廳中央的噴泉池裡。
11
餘溫辭趕到醫院的時候,臉色陰沉得滴水。
隻見我手上打著繃帶,紅著眼縮在病床上。
「陶桃,疼……吹吹……」
陶桃一臉的生無可戀,「別撒嬌了,你老公來了。」
我看到了走到病床前的餘溫辭,小心翼翼地拉上了被子,把頭蓋住。
「醫生怎麼說?」
「小臂骨折……保守治療就好,問題不大。」
「那人灑的什麼東西?」
「礦泉水。」陶桃嘆了口氣,「還是百歲山,真奢侈……」
「不過也算虛驚一場了,最嚴重的傷勢,是她摔出的骨折。」
我也不知道噴泉池那麼淺啊。
用力扎進去,臉上的液體是衝走了。
胳膊也廢了。
不出意外,網上已經有了我一頭扎進水池的視頻。
陶桃走了,病房裡隻剩下我們倆。
餘溫辭在我旁邊坐下來,掀開我的被子,「躲什麼?」
「怕你笑我。」
餘溫辭看了眼我的手腕,「雖然結果看起來蠢蠢的,但你的決定是對的。我認為,當時沒有比跳水池更好的處理方法。」
見他誇我,我眼睛都亮了,湊過去蹭了蹭他,「來一起躺躺。」
餘溫辭身上幹幹淨淨的,還有種獨特的香氣。
他被我逗笑了。
低下頭親了親我,「先休息幾天,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
幾天後,我出院了。
餘溫辭罕見地給自己放了個假,在家陪著我。
這天,我正靠著餘溫辭刷手機。
發現羅芸的一條熱搜爆了。
她涉嫌教唆傷人,被抓進去了。
「什麼情況?」
餘溫辭給我削著蘋果,「潑你水的那人,是羅芸的老讀者了。」
我看到了她和羅芸的聊天截圖。
「我真為大大鳴不平。」
羅芸:「哎,我也沒辦法,樹大招風,惹人眼紅。今天她去開籤售會了。」
「在哪?」
「藍灣廣場吧。」
「大大,等著我去給你報仇!」
羅芸發了個狗頭,「謝謝!」
羅芸慌了神,立刻發布了澄清說明:「我以為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去……我反對任何違法犯罪行為,希望大家嘴下留情。」
下面的人罵瘋了:「你真是又壞又蠢。」
「先不說粉絲行為對不對,出了事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就很惡心。」
「就罵你就罵你,傻逼!」
餘溫辭抽走了手機,「羅芸給你打過幾個電話,我沒接,給你拉黑了。」
用腳想都知道羅芸想幹什麼。
無非就是希望我解釋一下, 饒了她。
可是她也曾在心裡盼著我倒霉,甚至受傷。
這樣的人, 不值得原諒。
幾天之後,羅芸注銷了賬號。
徹底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
據說她又被作者們告了。
這次的原告,是十幾名作者。
賠償款會讓她傾家蕩產。
這一年的夏秋交際, 雨季漫長反復。
但好在,故事有了個圓滿的結局。
秋天剛到,《替嫁》熱度正高。
我手上的繃帶也拆了。
餘溫辭帶著我去了歐洲度假。
站在他待了三年的辦公室裡,我才發現, 對面有家商場, 竟然是用我名字縮寫命名的。
「你……什麼時候建的?」
我趴在落地窗前, 回頭問餘溫辭。
他從容地摘下手表,扔在桌子上,「婚前就開始計劃了。」
「婚前?」
比我預想的早這麼多。
餘溫辭走過來,貼在我後背上, 「本想當作第一年的驚喜,沒想到現在才讓你看到。」
他細細地吻過我的手指, 然後壓在落地窗上,說:「這家商場, 是你的。」
我耳朵通紅, 白色的長裙已經被揉得起了皺。
「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愛你。」
餘溫辭咬著我的耳廓, 聽著我急促紊亂的呼吸,更加肆無忌憚。
「從第一次見到你, 就想把你據為己有。」
「第一次?」
回想起那場枯燥無味的相親宴。
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興許,他的喜好就是如此獨特。
夕陽被拖入了絢爛又迷人的黃昏。
餘溫辭沒有說什麼, 讓我在強烈的歡愉中,無助地求饒低泣。
雲彩被驟然落下的地平線撞碎。
耳邊傳來餘溫辭深情低啞的聲音:
Je crois que je suis amoureux de toi
一句話,勾起了我藏在深處很久的記憶。
大二時,我曾經參加了學校的交換生項目, 來法國待過三個月。
當時我不通法語,卻被朋友拽到了一個私人小酒館。
她指著坐在吧臺前的男人說:
「你可以去跟酒館老板說一句話,他會免費送你杯酒。」
我問是什麼話。
她笑著說:Je crois que je suis amoureux de toi
意思是:我很喜歡這裡。
我戳了戳坐在吧臺邊的餘溫辭,笑著說完了這句話。
餘溫辭的眼底閃過詫異之色,對著酒保招了招手,遞給我一杯橙汁。
還在我耳邊說了句法語。
見我不明白什麼意思, 他換成了英語:「今晚隻有橙汁。」
由於這次特殊的經歷,讓我對他十分有好感。
幾分鍾後,我端著閨蜜的手機,面帶微笑,敲了敲男人的後背。
「(這」說出那句:「我很喜歡這裡。」
後來學業繁忙,我就再也沒去過。
這段小插曲, 也很快被我遺忘個徹底。
時至今日,我法語略有長進。
因此,當餘溫辭說出這句話時,我丟盔卸甲, 一敗塗地。
甚至連站都站不穩。
餘溫辭低笑出聲, 「頌頌,這次你應該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
Je crois que je suis amoureux de toi
不是「我很喜歡這裡」,而是——
「我想我愛上你了。」
我曾經用了整整一周的時間,笑吟吟地對著餘溫辭表白。
然後, 銷聲匿跡。
直到三年前,相親宴再遇見我。
這份浪漫的邂逅,才得以延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