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那張畫像,上面畫的人是我爹爹的副手林彪。
林彪跟在我爹爹身邊已經將近十年,忠心耿耿。往常我見了他也會尊敬地喊一聲「叔叔」。
他怎麼可能會是狗皇帝的人?
奕安王似乎察覺到我不相信,又繼續說:「我那侄子有一批心腹,為了能夠認出他們的身份,特意在他們後脖處刺了刺青。現如今將軍府裡守在小公子身邊的那幾個侍衛,其中兩人也是我那侄子派過去的,郡主若是細心一些,就能瞧見那處刺青。」
他說得太過於坦然,我沒法不相信。
然後,我剛回了一趟將軍府,也確確實實瞧見了狗皇帝派來的那兩個侍衛的後脖處,的確有刺青。
「郡主大可以自行驗證。」奕安王又接著說,「我那侄子如此殘暴,郡主難道還要奉他為主嗎?」
循循善誘,一點一點地拉我入他的陣營。
14
回到丞相府,小圓端個小板凳坐在大門口,見我回來趕緊迎了上來。
「小姐,你又一聲不吭地跑了。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
小圓這丫頭總是這樣擔心我,被親人關懷的感覺十分溫暖。我沒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又想起奕安王說的那些話。
同赤呼族一戰,原本所向披靡。按照預計不過十天便能打敗他們,但卻在第九天時,老爹因為拿到了錯誤的情報而跌入到了他們的陷阱當中,萬箭穿心而亡。
而那一次的情報,是林彪送的。
「小圓,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赤虎族那一戰的情報,是林彪的心腹派人送回來的,對嗎?」
小圓似乎不太明白我又怎麼舊事重提,但還是認真地回答了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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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那天林副將似乎有要事處理,他心腹送來的情報轉交到他手上,後來瞧見我便讓我送入帳內,除此之外,再無第四人經手。」
所以,真的是他嗎?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個疑問。奕安王,是如何知道我行蹤的?
還是說,我的身邊有他的內應?
我去了一趟城外,數十萬的軍隊駐扎在城外。之前為了不讓狗皇帝猜忌,我一直都未曾去見他們。
而這次,我想驗證奕安王的話。
在我父親死後,林彪成了陳家軍的首領,暫時替我監管軍隊。他看見我來軍營似乎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麼,將我引入了帳內。
我故意放慢腳步,又側過半個身子,讓他走在我面前,我突然出手扯開他脖子上的紅色領巾。林彪反應極快,迅速握住我的手:「小姐想幹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用力一扯,他似乎沒料到,我竟然會在他面前直接上手,以至於那個紅色領巾被我扯掉後,我瞧見了那處的刺青。
同守在我小弟身邊的那兩個侍衛一模一樣。
「我竟然沒想到,林叔叔會是聖上的人。」
15
在我回去的路上,我遇到了偷襲。對方來勢洶洶,二十多個黑衣人手持利劍,看樣子是想來殺我的。
十有八九,就是狗皇帝派來的人。
畢竟林彪已經被我確認,的確是他的人。而那封情報也一定有問題,經手的人也隻是他,幾乎不用再多想,也知道是誰下的毒手。
殺父之仇,焉能不報?
狗皇帝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既然無法拉攏我,那倒不如直接殺了我,到時候再控制我弟弟,雖說麻煩了一些,但總比留著我這個禍害要好上許多。
那些殺手訓練有素,一看就是想要我命的。我同他們打鬥許久,身上也被迫劃出了許多痕跡,血跡斑斑染紅了我的喪服,被他們直接逼到了懸崖旁。
「楚雲灼讓你們來殺我了?」
那些黑衣人並未答話,而是舉著手中的劍,再次朝我刺了過來,但我還未曾反抗,眼前一道黑影閃過,然後就同那些黑衣人糾纏打鬥在一起。
是那個登徒子。
他武力超群,但對方有備而來,個個又是高手。我雖然奮力殺敵,已經解決了一半人,但自己同樣身負重傷。
登徒子依舊帶著他破裂的面具,擋在我身前替我阻攔那些黑衣人。
但遠處的幾個黑衣人帶了弓箭,將箭尖對準了我。
「放棄吧,今天你必須死在這裡!」
為首的那個黑衣人咒罵了一句,然後吩咐手底下的人直接拉開弓箭,十幾支箭朝著我跟登徒子射過來。
懸崖上一片空曠,根本沒有地方能夠躲避。
「信不信我?」登徒子轉身,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含著星光的眼眸此刻全是堅定,瞧見我緩緩點頭時,一把抓著我跳下了懸崖。
疼痛,混亂。
全部蜂擁而至。
山崖下是一處溪流。那登徒子一直都在護著我,我們兩個人掉入湖底,許久後我才悠悠轉醒。
湖邊有許多石頭,被水浪衝擊時腦袋磕了下。有鮮血流了下來,我捂著額頭慢慢地將依舊還在昏迷當中的登徒子拖上岸。
他傷得比我重一些,腦袋上有好幾個血窟窿,也不知還有沒有氣息。
我扯開自己的衣服撕成布條替他包扎,然後瞧見他額頭上的傷時,視線卻忍不住落在了他的面具上。
一次又一次調戲,一次又一次救我。
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陷入了昏迷中,我有些蠢蠢欲動,慢慢將手落在了他的面具上……
16
我在城外遇刺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蘇卿也算是我名義上的丈夫,加上有陳家軍幫忙,自然傾盡全力來尋找我的蹤影。
一夜的工夫,就在河邊找到了我。
至於那個登徒子,在我又一次體力不支暈過去後,他脫下了外衫替我蓋上,便不知蹤影。
我醒來時,就看見小圓和蘇卿圍在我身邊。
「沒事吧?」
蘇卿瞧著我身上那件外袍,眼神縮了縮,迅速解開自己的披風,然後蓋在我身上,接著試圖伸手將我抱起來。
但他才靠近,我就忍不住往後縮。
沒辦法,我實在不喜歡別人過於親密的觸碰。
盡管他算是我名義上的夫君,但也終究是有名無實。
蘇卿或許是看出了我的抗拒,眼底染上了一絲異樣的神色。
「我自己可以走……」我話還沒說完,蘇卿就不再顧我的意願,一把將我抱了起來。
「回府!」
聲音冷冽,帶著不易察覺的怒氣。
我受了重傷,又在水裡泡了許久,身上發著高燒,神志也有些不清。
雖說抗拒,但也無法掙脫。
小圓就跟在我身邊,時不時地投來一個緊張擔憂的眼神。
我都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從昏迷中醒過來,原本十分康健的身體也有些不支。蘇卿從宮裡給我請來了太醫,說是要替我好好調養身體。
「夫人落了水,腦袋又磕在了石頭上,需要精心調養才行。」太醫替我把完脈,又留了一張藥方才離開。
小圓捏著那張藥方,仔細地看著上面的藥材,又細細叮囑下面的人替我抓藥熬藥。
「不行,還是我親自去盯著吧。」
小圓吩咐完,又有些擔心,索性自己去看著。但她才站起來,就被我一把抓住了胳膊。
「小姐,怎麼了?」她轉過頭,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沒事。」我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小圓臉上,「那些事交給下人做就行了,你陪我說說話吧。」
一聽我這麼說,小圓雖然還有些擔憂,但終究沒再離開,點點頭,搬了個凳子坐在床邊,還不忘吐槽蘇卿。
「姑爺也真是的,小姐你都受傷了,他都不知道過來看看你。」小圓嘟囔著嘴,一臉不滿。
「我失蹤的事驚動了陳家軍,陳家軍一動,狗…聖上必定會知道,這個時候召蘇卿進宮,十有八九也是為了今天的事。」
我耐心地小圓解釋。
「可就算這樣,聖上也真是的,就不知道讓姑爺先等你醒過來再進宮嗎?」
小圓心直口快,同我在一起時很少有所顧忌,所以想說什麼從來也不會有所遮攔。
我瞧著她,小圓似乎不喜歡蘇卿,也不喜歡狗皇帝。
一提起他們兩個人,就總是會冷著個臉。
我抬手碰了碰腦袋上的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小圓趕緊抓住我的手,「小姐,你別亂碰。小心碰到傷口,又得疼了。」
「貌似四年前,你也是這麼照顧我的。」
我笑了笑,低垂下眸掩了眼底的光芒,又接著說,「小圓,你說我這次撞到腦袋,會不會把四年前丟失的記憶找回來?」
聽我這麼說,小圓握著我手腕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她才笑著說:「小姐,你又在胡說了。四年前雖說傷了腦袋,但也就是那段時間有些記不清事,我和將軍陪著你回憶了所有的事,一件不落的,哪有什麼丟失的?」
四年前撞傷腦袋,我記憶出現了一段時間的混亂。小圓作為我的貼身丫頭,又同我一同長大,因此她幾乎知道我全部的事。
「你說得對。」我點點頭,又有些不解,「可是,我腦海裡迷迷糊糊出現了很多畫面,都是你從未告訴過我的。那些……」
「那些可能是小姐記錯了,我難道還會欺騙你嘛?」小圓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故意裝作一副生氣的樣子。
我反握住她的手,認真開口:「對啊,小圓這麼好,怎麼會騙我呢?」
17
因為太醫的話,小圓硬是讓我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我每每想溜出去,她就搬個小凳子坐在我門前,跟我大眼瞪小眼。
這丫頭,可有能耐了。
這半個月裡,登徒子未曾出現,蘇卿自從我失蹤那日進宮後,就派人回話說宮中諸多要事,所以要住在宮內。
小圓氣得破口大罵,我倒是樂得個清闲。
不在家也挺好,省得同他一起用膳時別扭。
小圓在樹下數螞蟻,忽而指著樹下某處,「小姐,我怎麼感覺這裡的土被翻過啊?」
我好不容易可以離開臥房,在院子裡曬太陽,隻掃了眼小圓指的地方,想起前幾天蘇卿院子裡的人過來,說是要給花草松松土。
「許是松土吧。」
我倒也不在意,抬手碰了碰額頭上的新疤痕。這次的疤痕很淺,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如初。
我在院內一片平靜,但長安城卻開始慢慢波濤洶湧起來。
邊關又起戰事,以前有我爹爹替他們守著,自然什麼也不擔心。
現如今沒了我爹爹,陳家軍如同沒了主心骨。我作為女子,他們自然是不會放權給我,陳家軍別人也使喚不動。
而狗皇帝和安奕王,誰也不肯先一步將手中的兵去對抗邊關,畢竟一旦兵權薄弱,就有可能會被對方乘虛而入,然後給致命一擊。
但邊關的事拖不得,好在小圓還算機靈,倒真的替我打聽到了不少內幕消息。
聽說狗皇帝準備握手言和,想要用和親的方式來平息這次戰亂。
隻可惜先皇子嗣不多,兩個女兒均已出嫁。這就意味著極有可能從世家大臣中挑一個女子用來和親。
這個消息一出,長安街都變得蕭條了些。誰也不敢輕易出門,萬一被選作當和親的公主,十有八九不會有好結局。
我向宮中遞了牌子,想要見狗皇帝一面。
言語之間,都在說蘇卿如何與我離心。
狗皇帝親自賜下的婚事,他總得負些責。所以對我好言寬慰,又賜了我許多金銀珠寶,差點晃瞎了我的眼。
我悉數收下,然後借口要去寬衣。
小圓知道我這次入宮另有目的,所以非要跟著我。
我拗不過她,帶她去了冷宮,還讓她替我守在冷宮門口。
我打趣她,「我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不能偷聽或偷看,知道嗎?」
小圓舉手發誓,一臉認真,「我保證不偷聽,不然終生悽涼!」
這誓言可毒了,我抬手揉了揉小圓的腦袋,沒再說話就進了冷宮。
樹下還埋著一壇女兒紅,但我這次並未將它挖出來。我隻是坐在樹下,像是在等著什麼。
他來了。
「怎麼一個人在這,不開心嗎?要不放棄這裡的一切,跟我去闖蕩江湖怎麼樣?」
登徒子依舊嬉皮笑臉,也看不出之前受的傷有多嚴重。
我抬頭看他,那雙眼睛還是那麼好看。
「你真願意帶我去闖蕩江湖?」我反問了一句。
他似乎沒想到我這次會這麼爽快地答應他,甚至有些詫異:「你,願意?」
「怎麼了,你不是說我應該對你負責嗎?我覺得可以啊,你帶我去闖蕩江湖,這裡的一切我們都不管了,好不好?」
我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
可他這次並沒有立刻回答我,也收起了臉上的嬉皮笑臉,換上了一副嚴肅的模樣,甚至有點嘲弄。
「看來,你知道我是誰了。」
說話的同時,他抬手取下了面具。
面具下的那張臉,俊朗非凡,可眼底有著化不開的寒冰。
我慢慢抬手,想要觸碰他的臉龐,卻被他躲開。他眼底帶著濃重的厭惡和恨意,「陳音離,玩弄別人的感情,開心嗎?」
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