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葉詩婧。
10
原來是因為女主,他才會出現在這他本不該出現的地方。
我自嘲地笑了一聲,收回目光,轉身離開。
五年前我定居希臘後,系統就已經消失了。
沒有人再阻止我靠近顧訣,是我自己想清楚了——
我的覺醒,是為了脫離既定命運活下去。
而不是繼續將自己綁在顧訣身上,當一個戀愛腦。
況且,脫離情境,我冷靜後思考發現,找替身的男人,既侮辱了白月光,更侮辱了「替代」的女孩。
挺渣的。
懷著這樣的想法,第二日朋友約我在顧訣待過的那家餐廳見面,我沒有刻意回避。
等人的間隙,我還有心情站在露臺護欄前欣賞日落。
直到身側響起一聲不確定的低喚:
「阿梨?」
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在叫我。
喚聲粗重了幾分:「阿梨!」
Advertisement
我堪堪有個側頭的動作,一隻手已經撫上我的後腦。
顧訣將我摁進懷裡,聲音在顫:
「你真的還在……」
他抱得太用力,我窒息著隻能憋出一句:
「痛,放手。」
顧訣身子僵了僵,他嘶啞道:
「忍著。」
他的話不客氣,手中卻已經松了力度。
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
我翻了個白眼,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正要推開。
「Flora!」
伴著急切的呼喚,一道身影突兀地從側面衝來。
我的眼前一花,顧訣已經被人扯開了數步。
在周圍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顧訣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11
「Flora,你還好嗎?」
修打完顧訣,雙手扶住我的肩膀,俯身用法語急急問。
我還蒙著,餘光瞥見顧訣已經從地上爬起。
他陰沉著臉,隨意抹了把嘴角的血,抬眸望來。
他要還手。
我一驚,下意識將修拉到身後。
我喚顧訣:「哥。」
顧訣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他的表情也凝固住了。
似不解,似不敢置信。
他歪了歪頭,緩慢而艱澀地問:「你叫我什麼?」
十六歲以前,我一直叫顧訣哥哥。
十六歲,顧訣拒絕了我的告白以後,我再也沒叫過他哥哥。
因為我希望,他隻是顧訣,而不是我的哥哥。
我和顧訣都明白,這個稱謂意味著什麼。
但五年前那一晚,我不是已經喚過了嗎,他有什麼好驚訝的?
「哥,好久不見。」
我索性正式打了聲招呼,便見顧訣朝後退了一步。
他慘白了臉,嘴角的傷終於襯出他前所未有的狼狽。
他好像因為我一句話,徹底被那一拳打倒了。
我微怔,手腕被人握了握。
「Flora,你們認識嗎?」
修看了看我和顧訣,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
他改用英語,尷尬又歉意地說道:
「抱歉,我以為他……」
「我知道。」
我打斷修的話,自然地朝他介紹,「修,他是我哥,是我在中國的家人。」
我又扭頭,朝顧訣介紹,「哥,這是我的朋友,修。」
顧訣的臉更加慘無血色了。
修上前幾步,主動朝他伸出手:
「抱歉,我剛剛以為 Flora 受到了陌生人的冒犯。」
顧訣對修的示好視而不見。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忽而微微勾起唇角:
「阿梨,到我這兒來。」
他瞥了眼修,冷冷道,「或者,我打回來。」
12
夜裡的聖託裡尼島,行人如織。
顧訣拉著我的手,逆著人潮疾走。
等周圍逐漸清靜,我向他解釋:
「修不是故意的,希望你別介意。」
五年前我和修剛認識的時候,有次夜裡我被人堵在牆角騷擾。
緊急關頭,是修救了我。
那之後他便對我有了過度的保護欲。
解釋完,我看著顧訣緘默的背影,恍惚了一瞬。
以顧訣的身份地位,他恐怕是第一次挨打吧。
這人紳士皮囊之下,從來不是個好脾氣的。
怕他報復修,想了想,我又補充道:
「如果你實在介意,就衝我來吧。」
「衝你來?」
顧訣猛然停住腳步,回身逼近。
他的眼底滿是陰鸷,似笑非笑地問:
「這麼維護他,他是你什麼人啊?」
這是一處通往海面的下坡臺階,兩旁築著僅及腰高的護牆。
腰抵上牆沿,我蹙眉,再次重復:「修是我的朋友。」
顧訣不依不饒:「哪種朋友?」
察覺到他表現出的佔有欲,我的眸光沉了沉。
死去的白月光突然復活,難免被從前壓抑的情緒影響。
我理解,但不喜。
我直視顧訣,彎唇:「你說過的,不介意我談朋友,不是嗎?」
海邊吹來的風拂亂了我的發。
我抬手想理一理,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一直被顧訣抓著。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窘境,松開了手。
下一秒,他的手撫上我的臉。
「吃個飯都要讓你等,這種法國男人有什麼好?」
顧訣動作繾綣,一點一點將我鬢邊的發拂向耳後。
而後,他傾身,覆在我空蕩的耳旁:
「阿梨,我騙你的。」
「我很介意。」
13
一如五年前那夜。
我被顧訣攬著腰,後半身懸空露在牆外,退無可退。
顧訣另一隻手已經移向我的後腦,將我牢牢桎梏住。
他垂著眸,牆角的壁燈映照出他的眉眼。
裡面是不再遮掩,驚心動魄的情潮。
我的驚駭遠超心悸,不敢置信:
「顧訣,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他撩起眼皮,攜著翻騰的海浪驟然靠近。
「哥……」
喚聲被堵住了。
聖託裡尼島在密集的暖黃路燈中顯出曖昧風情,遠處港口的船隻踏著月色搖曳向前。
愛琴海邊鹹湿的夜風溺進唇齒,在抵死纏綿間,變得滾燙潮熱。
這個吻,深入卻短促。
在我回神推開之前,顧訣就已經退離起身。
他用指腹摩挲著我的唇,淺笑低語:
「沒有哥哥會像這樣吻自己的妹妹。」
他盯著指尖染上的瑩潤水色,黑眸更深了幾分。
「我真後悔,五年前就該這麼做了。」
我悚然,猛地用力將顧訣推開。
「你把我當什麼了!」
我怒視著他,狠狠抹了把嘴。
「顧訣,當初要當哥哥和我撇清關系的人是你!」
「你憑什麼以為我會在原地等你回頭。我消失的五年讓你愛而不得後悔了?」
「你要我為你感動嗎?你要用你自以為是的深情裹挾我嗎?」
海風太澀,吹得我眼睛都酸了。
我扭頭,轉身要走,被顧訣拉住手腕。
他沉啞的聲音藏著無措:
「阮梨,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沒回頭:「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
電話鈴聲打斷了顧訣。
他從兜裡掏出手機,看也沒看就點了拒接。
「阿梨……」
手機锲而不舍地響起,顧訣安撫地摩挲了下我的手腕,「等我。」
他煩躁地接起電話。
四下清寂,我輕易聽見電話那頭驚恐的聲音:
「顧總,葉小姐吐血了!」
我抿唇,甩開顧訣的手,跑了。
14
顧訣在追我。
但島上的小巷多且密,我熟練地七拐八彎,很快就將他甩開了。
停下奔跑後,我緩步走回家。
平靜地給自己煮了碗面,平靜地吃完,平靜地洗碗。
一直到坐進沙發,我看見窗臺上擺放的梨花插瓶。
忽然就憋不住,淚如雨下。
每年的春季,顧訣的書房花瓶裡,從來隻插著梨花。
我告訴他,梨花在古代寓意不祥,放在書房小心給他帶來厄運。
顧訣驚訝,不滿地反駁我:
「怎麼會?它隻是一朵花而已,我喜歡它漂亮、純潔,不是因為它負擔著虛無縹緲的氣運。」
他敏銳地察覺出我在話題背後透出的負面情緒,鄭重又溫柔地告訴我,「阿梨,意外不受控,你也不需要負擔不屬於你的罪責。」
父母離世,隻剩我一個人,同學嘴碎說我是掃把星。
我沒有表現出不對勁,顧訣卻心細,努力地消弭我的負罪感。
那本書裡,說我是顧訣早死的白月光。
可誰又知道,顧訣也是我的白月光啊。
他以為我死了,喜歡上別人,和別人在一起,都沒什麼。
我不能接受的是,他找了一個我的替身,還愛上了替身!
顧訣是道德感那麼重的一個人啊!
他會因為哥哥的身份,待我克制隱忍。
他難道不知道,找替身的行為是一種背叛嗎?
真正的喜歡,怎麼會舍得讓別人去代替你?
真正的白月光,怎麼可能被替代?
他會愛上替身,那就證明他愛的不是獨一無二的我,而是一堆與我相似的人。
我哭得頭隱隱作痛,索性將自己蜷縮進沙發。
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我遲鈍地想到一個問題:
顧訣都有替身了,為什麼還要親我?
大概是對白月光的執念造就的不甘使然。
這麼想著,我睡了過去。
後半夜,我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來人竟是顧訣。
15
顧訣的衣衫凌亂,臉側鼻翼還多了幾道擦傷。
他滿身狼狽地站在門口,形容慘淡:
「阿梨,今夜我無家可歸,收留我一晚吧。」
看到他這副模樣,我的心無端抽了一抽。
但我抿著唇不言不語,抬手便要關門。
顧訣伸手抵住了門,笑容苦澀:
「看在你和顧家的情分上,好嗎?」
他搬出了顧家,我還怎麼拒絕?
我沉默著讓出道路,甩給他一雙拖鞋。
我走了幾步沒聽見動靜,回頭。
顧訣仍站在玄關處,看著那雙明顯被人穿過的男式拖鞋。
他久久未動,神色莫測。
知道他是誤會了,我沒解釋,還短促地笑了一聲:
「這棟房子都是修出的錢,你介意的話,就出去。」
五年前剛到希臘,我在街邊擺攤賣畫,修是我的第一個顧客。
他欣賞我的畫作,後來還為我牽線介紹了許多客戶。
我用賣給他畫賺的錢,買了這棟房子。
我以為我的諷刺會叫顧訣發火,不想他穿上拖鞋,慢吞吞地說:
「你不希望我介意,我就不介意。」
「?」
這話怎麼怪怪的?
未及思索,我又被顧訣的話轉移了注意。
「有碘伏嗎?剛剛為了追你摔了一跤。」
我一愣,呆呆地看顧訣走到近前。
他伸出傷痕累累的掌心,語調委屈:
「我摔得好疼啊,阿梨。」
明知顧訣在用苦肉計,可我還是沒辦法不心疼。
我不是沒良心的人,我知道顧訣曾經待我有多好。
我搬來醫藥箱,誠懇地說:
「如果你還願意當我的哥哥,我永遠會是你的妹妹。」
我沒有為顧訣擦藥的打算,說完給他指了指客房的位置,就自顧自上了樓。
「阿梨,對不起。」
剛剛踏上樓梯,顧訣忽然在身後開口,「你離開以後,我遇見了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
16
我站在樓梯上,豁然回頭。
他的對不起,是為今晚的唐突,還是為他找了個替身?
他要談論他的這五年了嗎?
他今晚為什麼會過來?他的葉小姐呢?
……太多問題盤桓在心口,我張著嘴卻不知從何說起。
顧訣笑了笑:「太晚了,去睡吧,晚安。」
我默然,咽下所有疑問,轉身上了樓。
是,太晚了,明天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說。
我沒料到的是,第二日從一開始便陷入了兵荒馬亂。
起初是我下樓,發現顧訣仰靠在沙發上,以手背遮著眼。
我驚愕:「顧訣,你昨晚沒睡嗎?」
他慢吞吞放下手,露出潮紅得不正常的臉,答非所問:
「啊,好像發燒了。」
我摸上他的額頭,頓時被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藥箱裡有體溫計和退燒藥,你發燒了不知道吃藥睡覺嗎!傻坐著……」
我從藥箱裡翻出體溫計,一測,40 度。
手抖了抖,我停止念叨:
「顧訣,你得去醫院。」
顧訣竟然使起了小性子。
他看著我,笑眯眯道:「不去。」
我心慌意亂,沒瞧出他的不對勁,匆匆拽他的手:
「這是我家,我讓你走……顧訣!」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我被顧訣反握住了手腕。
眼前一花,我被拽倒進沙發裡。
顧訣傾身覆下,腦袋軟綿綿地埋進我的頸側,燙得我身子顫了顫。
他喟嘆著撒嬌:「阿梨,我好困啊。」
這人生個病,怎麼跟喝醉了似的?
我用手抵住顧訣的胸膛,提醒他:「顧訣,別忘了,你是我哥。」
時隔多年,我將這句話還給了他。
顧訣輕淺地笑,渾不在意:「就當哥哥瘋了吧。」
話落,他重重吮吻在我耳後。
酥麻的電流蹿過全身,我瞪大瞳孔,渾身僵直。
適時,門口響起敲門聲:
「Flora,你在嗎?」
17
修來找我了!
我一激靈,用手推顧訣:
「快起來!他有我家的鑰匙。」
顧訣微微起身,拉開距離:「哦。」
他伸出手指,點了點剛剛吻過的地方。
「好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