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替身文裡,男主早死的白月光。
離開之前,我留下遺言為女主鋪路:
「我一直把你當哥哥,你要早日給我找個嫂子啊。」
五年後,愛琴海邊鹹湿的夜風中。
他摩挲著我的唇,淺笑低語:
「沒有哥哥會像這樣吻自己的妹妹。」
01
意識到自己是一本替身文裡的白月光時,我正在陪顧訣參加一場酒會。
觥籌交錯間,有人調侃他:
「今兒個吹的什麼風,顧總怎麼舍得把小姑娘帶出來了?」
顧訣面色從容,淡淡幾個字:「怕她悶。」
「喲喲喲~」
眾人曖昧起哄,揶揄道,「顧訣,養了這麼多年,你這是終於忍不住要下手了?」
我走進場間的時候,正聽見顧訣輕笑了一聲:
「別胡說,我是她哥。」
看見我回來,他眉梢的笑意更柔了幾分,朝我招手,「阿梨,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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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接收到他話中的警告之意,紛紛斂起玩笑同我打招呼:
「阮梨,小梨子,幾年不見,還記得陳昂哥哥我嗎?」
我禮貌笑著,正要開口打招呼。
一雙手攬上我的肩,將我往後藏了藏。
「你算她哪門子哥哥啊,少佔便宜。」
我抬頭,看見顧訣近在咫尺的側臉輪廓,頓時心跳加速。
陳昂不滿地咋舌:「顧訣,你也太霸道了……」
顧訣摸了摸我的頭,自然地宣示主權:
「我養大的小姑娘,隻能叫我哥哥。」
陳昂翻白眼:「ṱŭₛ這可對小梨子不公平啊,誰知道你在外面還有幾個好妹妹。」
「你當我做慈善啊。」
顧訣睨他一眼,垂眸看我,漆黑的眸子深邃似海。
他笑得無奈:「一個就夠我受的了。」
我被他眼裡的寵溺刺了一下。
他還不知道,他後來會忘了我,成為別的小姑娘,唯一的哥哥。
02
我的父母和顧訣的父母是世交,兩家比鄰而居。
顧訣比我大四歲,幾乎可以算是看著我長大的。
我十歲那年,父母意外去世。
顧父顧母將我領回家,當作親生女兒疼愛教養。
他們告訴顧訣:
「以後阿梨就是你的親妹妹,不許讓她受委屈,知道嗎?」
十四歲的少年吊兒郎當地倚在樓梯上,上下打量我幾眼。
他挑起唇角,散漫應道:「行啊。」
誰也沒料到,這一應承,卻箍住了顧訣的一生。
顧父顧母工作繁忙,幼時的我就成了顧訣的小尾巴。
他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
圈子裡的人都調笑,說我是顧家的童養媳。
顧訣對此嗤之以鼻,安慰我:
「別理他們,他們就是嫉妒我有個這麼可愛的妹妹。」
我被顧訣寵著,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一雙手除了畫畫不沾陽春水。
朋友暗含提醒地問他:
「顧訣,你家小姑娘是不是被養得太嬌氣了點?」
十八歲的顧訣扣上打火機,回答得漫不經心:
「嬌著吧,多大點事兒。」
任我予取予求的顧訣,卻也拒絕過我一次。
我十六歲那年,向顧訣表白,被他拒絕了。
「阿梨,我是你哥。」
他簡單一句話,便在我們之間劃下一道天塹。
我自此掩藏心思,不敢逾越半分。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本書,我恐怕永遠不會知道——
我竟然是顧訣的白月光。
原來他也喜歡過我。
03
我所在的世界是一本替身文。
顧訣是書中的男主角,而我是他早死的白月光。
我存在的全部意義,都是在為替身女主鋪路。
因為被哥哥身份所困,不曾對我表達過愛意的顧訣,會在我死後追悔莫及。
而替身女主和我長相相似、性格相似,一出場就會吸引他的注意。
他會把對我的所有虧欠,都還到女主身上。
在一番虐心虐腎後,男主和替身走向大團圓。
而我,則被徹底遺忘。
我想著故事情節,心不在焉地跟著顧訣離開酒店。
走到停車場,顧訣忽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你今晚一直魂不守舍。」
迎上他擔憂的視線,我一時怔住,忘了回答。
顧訣便幽幽嘆了口氣:
「長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說完,他泄憤似的用力摁了摁我的頭。
我猛地回神,盯住他字字清晰道:
「顧訣。」
「我二十歲了,都到法定結婚年齡了。」
顧訣愣了愣,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他不知想到什麼,嗓音啞了幾分:
「我不介意你談朋友,但……別那麼早談婚論嫁。」
他說不介意我找男朋友。
我的臉瞬間變得慘白,心口空空蕩蕩。
可我不經意瞥見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捏成拳,青筋繃著隱忍。
我忽然覺得可笑,胸腔漫上不甘。
憑什麼啊。
他壓抑對我的情意,卻把滿腔無畏都給了未來那個替身。
明明是我先出場,明明我們離得這樣近。
我才不稀罕當什麼白月光!
我逼近顧訣,揪住他的衣袖,不管不顧就要拆穿一切。
可我沒來得及開口,腦海中便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陷入黑暗前,我聽見一道尖銳的聲音在耳旁炸響:
「警告!女配禁止劇透或偏離劇情,否則將被立即抹殺!」
04
「沒事?沒事她怎麼會暈倒八個小時!」
我醒來的時候,聽見顧訣壓著怒意在和醫生交談,「我很清楚她沒有低血糖或勞累過度,別拿這些借口糊弄我,繼續檢查!」
顧訣是世家之子,接受精英教育,最重紳士風度。
他鮮少這般霸道不講理。
我輕咳出聲引起他的注意。
顧訣一張臉秒變柔和,他近前溫聲問:
「怎麼樣,有哪裡難受嗎?」
我視線落在他因一夜未睡而遍布紅血絲的雙眼上。
「我生病,你為什麼這麼緊張?」
我試探地這麼問了一句,腦海中又是一陣警告的刺痛。
但我生生忍住痛意,仍然逼視著顧訣。
他微不可察地顫了顫眼睫,很快笑著回答:
「說什麼傻話。」
「我是你哥,不緊張你緊張誰?」
我看著他無懈可擊的演技,閉上眼,頹然笑了。
「顧訣,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肯說心裡話啊。」
良久沒有聽到顧訣的回答。
我睜開眼。
顧訣仿佛沒聽到我的話,隻替我掖了掖被角:
「再睡一會兒,早餐到了我喊你。」
我愣愣地看著他轉身,在他即將踏出房門時,我高聲喚:「顧訣!」
可他沒有回頭,毫不遲疑地離開了。
我不寒而慄,突然明白過來——
腦海裡那個系統,屏蔽了我的聲音。
05
系統可以屏蔽我的聲音。
那是不是有一天,它也可以令我站在顧訣面前,顧訣卻看不到我?
我開始怕了。
眼淚剛剛溢上眼眶,我看見顧訣去而復返。
他站在門旁,歪頭困惑地問了一聲:
「你剛剛喊我了嗎?」
我呆住。
恐懼如潮退去,可轉瞬又被更大的悲哀淹沒。
我強忍ŧû⁸著哭腔:「沒,沒有。」
我甚至不確定,他有沒有聽到我的回答。
但顧訣默了默,抬腳又邁進了病房。
他坐到床前的椅子旁,安撫地摸了摸我的頭:
「早餐我讓別人送來,我在這兒陪你。」
眼淚突然就忍不住了。
我想起十歲剛進顧家那年,我害怕卻不想給顧家添麻煩,隻能每晚躲在房間偷哭。
某天,顧訣忽然敲響我的房門。
他看見我通紅的眼,沒說什麼安慰的話,隻問:「要看星星嗎?」
他帶我到別墅頂層的陽臺,讓出那臺嶄新的唯一的天文望遠鏡。
我看了幾眼星空,回頭看他,想說和他輪流看。
他卻誤會我在害怕,倚牆笑了笑:
「我在這兒陪你。」
我前半生中所有重要或不重要的時刻,都是顧訣陪我度過的。
青春期的顧訣散漫桀骜,卻把為數不多的溫柔都給了我。
淚眼蒙眬中,我聽見他嘆息的聲音:
「怎麼還是改不掉愛哭的毛病?」
他雖然這麼說著,為我擦拭眼淚的動作卻十足輕柔。
我怎麼甘心把這樣的顧訣讓給別人?
不,不是讓給別人。
是他根本不屬於我。
06
系統說我是早死的女配,哪怕覺醒了,也必須按劇情走。
我不能試探或誘導男主,更不能向他表明心意。
但我沒忍住,一次又一次地開口。
我就在顧訣面前,嘴巴張合,他既看不見也聽不見。
隻是偶爾,他會很困惑地問一句:
「你剛剛說話了嗎?」
我還沒回答,他先失笑著搖頭否定,「你就在眼前,要是說話了我怎麼會聽不清呢。」
我泄氣地明悟,一切掙扎都是徒勞。
我沒有資格靠近顧訣,除非他主動走向我。
而距離我的死亡時間,越來越近了。
我申請了英國頂尖藝術學院的交換生名額,名單剛剛敲定。
在那本小說裡,我會死在出國的空難中。
所以,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顧訣是男主,隻要他挽留我,我或許就能留下來。
我拿著申請書去找顧訣。
「我要出國學畫畫了,我會在國外待至少三年,甚至五年十年,你支持嗎?」
我耍了個小心機,故意誇大了自己的出國時長。
顧訣正坐在書桌前處理公務。
他看著申請書愣怔許久,緩緩抬眸,不露破綻地笑了一笑。
「這是你的夢想,我當然支持。」
他說,「去吧。」
一錘定音,再無轉圜餘地。
07
那之後,顧訣開始變得不對勁。
一旦提到我出國的安排,他總前言不搭後語:
「英國天氣多變,不是很宜居。」
「英國多霧,空氣質量不好,不適合久住。」
……
可每次我以為他要挽留我的時候,他又前後矛盾地鼓勵:
「但那邊藝術氛圍不錯,適合你學習。」
我苦澀地明白,他在舍不得。
而我知道他的心意,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推開我。
直到出國的前夜。
顧父顧母百忙中抽出空,為我在家中辦了場簡單的送別宴。
一家人吃完飯,聚在客廳闲話家常。
我為即將到來的死局心不在焉,借口拿水果躲進了廚房。
正踮著腳去夠頂層櫃子裡的水果盤,一隻蒼勁有力的手突兀地越過我的頭頂。
身後傳來的聲音近在耳側:「怎麼……」
我回頭看見顧訣的臉,一驚,下意識後仰。
「小心。」
後腦勺撞上櫃角的前刻,顧訣攬住了我的腰。
力道略重,我被帶進了他的懷裡。
仰頭之際,鼻尖相觸,姿勢曖昧。
我以為顧訣會推開我,但他沒有。
我甚至察覺到了顧訣的反應。
他的瞳孔黝黑如墨,呼吸微粗,握在我腰間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度。
他垂眸盯著我的唇,喉結滾了滾。
腦海裡響起熟悉的刺耳警報:
「警告!請女配立即遠離男主!請女配立即遠離男主!」
顧訣主動,我不算違背劇情!
我心跳加速,對警告置之不理,屏息看著愈來愈近的顧訣。
0.1 釐米。
我甚至已經觸到了他唇上的酒味。
08
「阿梨,顧訣……」
客廳裡傳來顧母的喊聲,隨之一道脆響。
水果盤掉落在地,顧訣猛然清醒。
他狼狽地松開手,退後兩步,腳踩到碎瓷片。
「對不起。」
他垂頭抬手遮住眼睛,聲音啞得不像話,「阿梨,對不起,哥哥醉了。」
今晚開了瓶紅酒,他隻喝了半杯。
我怔在原地。
白月光的既定命運是死亡,但怎麼死的並不重要。
所以系統威脅過我,如果我再有逾矩,它會立即抹殺我。
現在顧訣退後了,我就不能再向前。
顧訣仿佛已經若無其事:「你出去吧,這裡我收拾……」
我無力地打斷了他的話:「我明白了。」
我踏過滿地碎瓷片,停在了廚房門口。
他剛剛將「哥哥」兩個字咬得很重,劃清界限的意味太明顯。
我回頭,看著顧訣撿碎瓷片的背影。
「顧訣,你放心。」
「我一直把你當哥哥。」
頓了頓,我笑著留下最後一句,「哥,你要早日給我找個嫂子啊。」
Ṱű₉要早日找到你的女主角啊。
找到她,你就不會因為我的離開而難過了。
09
第二天登機,顧訣沒來送我。
在機場,顧母抱怨:
「這孩子,昨晚突然說有公事半夜就離開了,連給你送機都沒空來。」
我笑著和顧母告別,沒回頭,轉身進了安檢口。
阮梨這個角色,將會死在去英國的那趟航班中。
作為覺醒而未破壞劇情的回報,在系統的掩護下,我實則會登上另一趟出國的航班。
以陌生人的身份,活在顧訣看不到的角落。
……
系統列出所有顧訣因生意可能涉足的國家,那都是我的禁地。
在剩下的地方中,我最終選擇了希臘。
人類古文明的發祥地之一,地中海氣候,宜家宜居。
在宙斯的居所看隕落的諸神,到米諾斯王朝遺址欣賞古跡文明,隨時隨地架起畫板都有無限靈感……
五年遊走,我幾乎已經將顧訣忘了。
所以站在餐廳吧臺的窗口,剛剛欣賞ṱū́₀完遠處日落跌入海岸線,我收回視線,側眸卻看見顧訣的那一刻,心裡竟隻有沉澱的平靜。
他坐在隔壁餐廳的露臺餐椅上,正側眸望著海面出神,露出半張側臉。
身姿清瘦了些,臉部輪廓變得冷硬,氣場也更加深沉了。
顧訣沒看見我,我打量得肆無忌憚,正猶豫要不要上前打聲招呼,視線裡忽然躍進另一個人——
身穿吊帶碎花長裙的少女,滿臉帶笑,手捧著鮮花朝顧訣奔去。
哪怕從未見過,我也瞬間認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