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臨近年關,宮中毫無往年的熱鬧景象。
這場仗已經打了一個多月了,隻勉強守住了現有的城池,已經丟了的城池還未贏回。
孟良洲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皇後和貴妃每日忙於削減宮中開銷湊錢支援前線,隻有德妃,依舊擺著太子生母的款兒。
「娘娘,郡主,你們也不必如此焦慮,如今冬日邊關易守難攻正常,等開春了咱們隻等著陛下凱旋。」德妃喝著茶悠悠說道。
皇後白了她一眼:「北關有趙大將軍和辰兒在,他們善戰,自然不用愁。可南關冬日陰寒,春日潮濕,敵軍騎象作戰,咱們的馬兒還未打仗便已經受了驚。陛下整日憂思,你卻覺得不過是等些日子的事兒?」
德妃如今很是不服皇後,聽到這話便撇過頭去。
「再者,這仗打得越久,需要的糧草和兵器就越多,這些都得花錢。你那雨前龍井,也該停一停了。」
聽到這兒,德妃扭頭回道:「皇後娘娘這是眼紅我洲兒成了太子,借著削減的名頭來克扣我一人。
娘娘您不必眼紅,早晚您都是母皇太後。」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德妃娘娘說得對,無論誰做太子,皇後娘娘都是母皇太後,又何必眼紅呢?」
德妃立刻笑著看向我:「咱們嵐兒就愛說笑,太子已定,豈能隨意更改?再者說了,你和洲兒情深意切,再沒有比你們更合適的了。」
貴妃給我遞了個眼色,我借口有事出來,後腳貴妃跟了出來。
「辰兒給我來信了,他說定會打勝仗,屆時帶著軍功回京,讓你等他。」貴妃拉著我的手落淚。
我鼻頭一酸,點點頭。
我知道,他肯定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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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剛過完年,邊關就來急報,糧食不夠了。
京中和宮中的存糧全數運往了邊關,可是我算著日子,若是兩個月內打不完仗,這些還是不夠的。
百姓家中以防不測都會備存糧,過完冬後來年春日賣了。隻是數量有限,一般收糧不會想到去百姓家中收。
我以高出市價兩倍的價格收了京城及幾座大城百姓們家中的存糧,同時承諾如若以後家中缺糧,可憑借收糧憑據到章家免費領取過冬糧食,百姓們既能賺錢又能為朝廷效力,各家都主動賣糧,不出一個月,收夠了足夠邊關再吃三個月的存糧。
又派人從其他地方尋來鐵匠,加量打造兵器,以備不時之需。
果然,開春時,邊關來報,還需兵器和存糧。
孟良洲急得轉圈時,我已經派人將兵器和存糧送往了邊關。
「若沒有嵐兒,這次的糧草可真是要拖些日子了。」貴妃眼中含淚看著我說道。
皇後娘娘也一臉贊許。
德妃笑道:「嵐兒是未來的太子妃,自然是為洲兒著想的。」
我淺笑道:「父親時常教導我,章家永遠效忠於朝廷。
這些是身為章家女該做的。」
可別什麼金都往你兒子身上貼。
德妃訕笑了兩聲,沒再說話。
我如此積極賣力要幫的,不是他孟良洲的政績,而是和良辰和皇伯伯一起,拼命護國的將士。
22.
離我及笄禮還有十天時,皇後召我入宮。
「雖說如今邊關戰事吃緊,但陛下南下前千叮萬囑,要給你辦一個盛大的及笄禮。」皇後拉著我的手說道。
我如今早已沒了初冬時那樣的期許,盼著在及笄禮上父親會當眾宣布我和良辰的婚事。
「多謝娘娘好意,及笄禮我想隻和親友們一聚即可。如今父親和皇伯伯都在邊關,請恕嵐兒實在沒有興致。」
及笄禮在宮中舉辦,妃嬪們送了許多禮物。
德妃捧著孟良洲送的金項圈:「洲兒送的這金項圈,與嵐兒甚是相配。」
我笑道:「是呢,太子年年送金項圈,為了配這些金項圈,我做了好幾身新衣裳呢。」
貴妃捂著嘴笑了會兒,遞給我一個匣子:「這是本宮尋人為你定做的,整幅翠菊頭面。」
我打開匣子,材質和孟良辰送我的十四歲生辰禮的翠菊華勝一樣。我強忍著眼淚,謝過了貴妃。
十五歲及笄禮,訂婚許配的年齡,他送夠了我所有他親手做的首飾。
我又有何理由,不等著他回來呢?
23.
作為名義上的太子妃,及笄禮後我還是去了趟東宮。
剛到書房門前,就聽到了林容微嬌滴滴的聲音。
「殿下,郡主好大的威風,如今人人都稱贊郡主料事如神,知道未雨綢繆,殿下您辛苦了幾個月他們卻瞧不見。」
孟良洲淡淡道:「本宮為國為民,不是做給人瞧的。
日子久了,他們自然會看得到。」
林容微又道:「殿下說日後定會護我周全,可是我聽說郡主在皇後跟前,把德妃娘娘的話頭都堵了幾次,硬是沒給德妃娘娘留面子。她仗著身份尊貴,連婆母都敢如此欺辱,更何況我一區區女使。」
說著竟然抽泣了幾聲。
孟良洲的語氣立刻軟了:「你放心,本宮定會護著你。打從那時在行宮看到你在花前起舞,便覺得你不屬於那兒。後來得知你從前也是嬌小姐,隻覺得更心疼了。有本宮在,她不會欺到你頭上。」
說完嘆了口氣:「你不知道,她從小被嬌慣,任性得很。自幼就愛黏著我,有一回她非要送綠豆糕給我吃,我不吃,她便哭,隔天父皇就把我打了一頓。自那以後,她做什麼我都得跟在她身後,假裝呵護著她。心裡卻煩透了她身上那股子瘋勁。不通詩詞不學女德,整日裡爬樹下河,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不像你,溫柔可人懂規矩。」
我推開門,兩人正在榻上一塊兒抱著。
「呵,堂堂東宮之主,與一婢女摟摟抱抱,便是有規矩了?」
被我這麼一說,孟良洲臉面上掛不住,板著臉道:「貴女可都懂得,偷聽無德。」
「不偷聽,我怎會知道你如此厭煩我呢?又怎會知道你已與婢女私訂終身呢?隻是不曉得德妃娘娘知道這些後,太子殿下還能有安生日子過嘛?」
若是給德妃知道這些,隻怕要鬧得滿皇宮不得消停。
「如今我看到你,隻覺得如同看到蛆蟲一般惡心。隻是惦記著皇伯伯,暫且忍你些日子。你若是個聰明的,就知道該怎麼做。」
即使到了如今,我也沒想過要與他們二人為敵。
沒有任何律法規定,他孟良洲必得將我章嵐鑫捧在手心裡。
24.
隻是雖然我有此心,孟良洲卻並未領我的情,似乎是鉚足了勁要與我作對。
我每日和孟良澤忙著遍尋名醫和藥草送往邊關時,孟良洲忙著為林容微抬高身價。
他封林容微做了東宮管事,便是連我也要她同意後才能進入東宮。
把我章家的顏面狠狠地踩在腳底。
不過我不急,我要的就是他把林容微再往高抬一些,捧得越高,跌得就會越疼。
我故意去了趟東宮,按照預想一般被攔在了門外。然後派人不經意間把消息傳給了德妃。
德妃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帶著人風風火火地殺到了東宮,把林容微帶到了司奴庫一頓毒打。
自小便被德妃嚴加管教給予厚望的孟良洲,在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母妃如此欺辱後,心疼不已。當即把林容微收入房中,做了通房伺候的。
但這,遠遠不夠。
林容微一如當年的德妃,她想重復德妃的路,趕在太子登基前為他生下第一個兒子,以後位分自然尊貴。
而孟良洲不滿德妃的嚴厲教導已經許久,他的隱忍穩重,都是為了成為儲君而被迫養成的習慣。
德妃,自己從女使做到了妃位,卻不許自己的兒子和女使往來,也實在是好笑。
這三人湊到一塊,我隻需點把火,就會燃起來。
25.
我假意放低姿態,帶著林容微到貴妃宮中一同吃茶:「到底已經是太子枕邊的人了,早晚是有位分的,那便是姐妹,今日特帶來讓貴妃娘瞧瞧。」
貴妃笑道:「模樣倒是好看,是個美人坯子,細細瞧似乎不輸當年的德妃呢。」
「那想必以後也能如德妃娘娘如今這般尊貴。」我附和道。
「隻是,德妃當年好歹是妾,林姑娘如今還沒有位分,恐怕日後最多也隻是嬪。」貴妃嘆息道。
德妃被提及了最不願提起的舊事,臉色很難看。
林容微被恭維了日後的尊貴,臉色滿是喜悅。
兩人唯一的共同點,便是同樣蠢,都堅定地認為,孟良洲以後會繼承皇位,是一件板上釘釘的事。所以,德妃斷不會留林容微在東宮,隻要她在,就會讓德妃想到自己被恥笑的出身。
而林容微,在聽完貴妃那番話後,更不會輕易離開孟良洲。
這一場戲已經拉開序幕了,我隻需安靜看戲即可。
26.
德妃,德不配位。
孟良洲,作為儲君,才不配位。
林容微,身為罪臣之女,能夠免罪在行宮做婢女,已是皇恩,卻不思悔改,隱瞞身份,妄圖攀附皇子。
那日聽到孟良洲說林容微本是嬌小姐後,我便覺出不對勁。
行宮伺候花草的婢女,連品級都沒有,從前卻是嬌小姐,隻可能是罪臣家出來的。
我著人去查證後,才知道林容微的父親便是十年前查抄的貪官,年年貪汙當地的賑災款,收受賄賂,任由惡霸橫行,當地民不聊生,百姓日子過的苦不堪言,甚至沒人能逃出他管轄的區域。遇到敢上京上奏的,抓回去直接打死。若不是我爹那一年喬裝打扮去探訪,當地百姓們還不知要受罪多久。自那以後,我爹和皇伯伯每隔一兩年,就會去微服私服體察民情。
林容微的父親被斬首,家眷全部流放,隻聽說其中一個女兒在流放途中死了。
沒想到卻是拿錢買通了官差,送進了行宮做了婢女。
看來林容微早晚都會想辦法勾搭上孟良洲,她的目標不僅僅是榮華富貴,她一次次挑唆孟良洲,為的就是打擊我章家,報復我爹當年查證他父親。
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孟良洲坐上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