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如詩如畫》, 本章共3997字, 更新于: 2024-10-15 18:44:47

我不明白,這到底有哪裡不好呢?

「聖賢有明訓,女子該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皇後娘娘與巾幗大將軍乃人中龍鳳,自非等閑可比。

「尋常女子粗淺鄙薄,她們也就隻能做些縫補漿洗的事,不配讀聖賢書的。」

說這話的人姓張,是個寒門子弟,十年的寒窗苦讀,才掙得了這一條功名路。

他忘了,在入仕之前,他也隻不過是一「尋常男子」,尋常男子要改變命運,可以依靠讀書;但尋常女子,似乎就隻有「尋常」一條路可以走。

段無祁揮手賜了他一架素屏風,叫他什麼時候繡出一幅千裡江山再來上朝:「既然你口中女子的活計如此輕易,不如自己親身試試,看看繡花針是不是真的就比狼毫筆好拿。」

他們用捏造出的規程蒙住女子的眼睛,卻又說女子粗蠢,不配讀書。

張大人一臉羞憤,我卻正色言道:「聽聞你出身寒微,年幼喪父,是令堂為人漿洗縫補維持生計,用一雙手供你讀書識字。你可曾想過,她亦是你口中所說的尋常女子。」

「爾等皆依靠女子出生,要依靠女子繁衍生息,更有甚者,是因著女子供養方有今日。如今卻想口口聲聲將這世間女子貶入塵土,踩在腳下。於心何忍?情何以堪?」

滿堂寂靜,鴉雀無聲。

我走下階梯,立於殿上,俯身跪拜:「臣,叩請吾皇開設女學,予天下女子立身之地!」

廟堂之上,我不是他的妻子,是為民請命之士;段無祁也非我夫婿,是重設這天地格局的君王。

我父親亦跪拜,請聖上應之。我父在朝雖不說一呼百應,跟隨者也是頗多的。但這次,隨之應和的大臣不足十之一二。

不過剩下的人也不敢亂說話,都隻等著陛下的回復。

「允!」

Advertisement

此一字,改千古之史,亦改萬人命運。

我們當然沒有天真到以為靠著開設女學,就能一夕間扭轉自古根深蒂固的觀念。

女學是一粒火種,終有一天,薪火相傳,生生不息。

哪怕我看不到了,但我期盼著。

雖不能至,心向往之……

13

都說雙生子命運相連,我猜可能是假的。

因為在我大獲全勝的時候,姐姐那裡卻傳來了噩耗。

她在戰場上受伏,現今失蹤,生死不知。

我從來沒有這樣無措過,因為我以為我不用面對這些的,我一直覺得,就算真有訣別的那一天,那麼行將就木的人也一定是我。

我甚至想過到底該留些什麼話給無祁,姐姐,給父母親,才能讓他們更好地生活下去。

我唯獨沒有想過,我的姐姐,她永遠張揚鮮活,提槍上馬可斬萬軍。永遠守護著別人的她,也會有叫人懸心的一天。

我喝了湯藥,後半夜才沉沉睡去,做了一個夢。

夢裡姐姐站在暗處,靜默不語,一雙眸子卻如鷹隼般銳利寫滿了志在必得。眼神交匯的那一刻我明白,那是蟄伏。

所以醒來時我莫名覺得心安,我就是知道,她是安全的。她也在等待,等待和我的重逢。

段無祁不明白,怎麼不過一夜的時間,我就像變了一個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和段無祁解釋雙生子之間奇妙的感應,我隻說:「那是我的姐姐啊,她福大命大,逢兇化吉!」

姐姐從不讓我失望,邊關大捷。兩軍交戰中,本應不知所終的姐姐猶如天降神兵,帶著親衛直摧敵方主力。

這一仗,邊關至少能有十年太平。

意氣風發的女將軍立下不世之功,從此,再無人能看輕女子半分。

盼夏激動得熱血沸騰,嚷著要去姐姐帳下從軍。

「你確定?去了可就不能再回我這兒了。」

盼夏是個老實孩子,她非常認真地問我:「不能一半一半嗎?」

怎麼,她還想上半年在姐姐那兒當女將軍,下半年來我這裡當小宮女?

太過分了,她想拿我們家兩份錢!

我打了個比方:「有的人睜著眼睛睡覺,也有人閉著眼睛睡覺,你見過有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睡嗎?」

盼夏點頭立刻閉上一隻眼:「我可以練的。」

我擺擺手:「姐姐這次回來,你就跟她一起走吧,別給我丟人。不許回來!」

姐姐班師回朝那天,段無祁帶著我在城樓上親自相迎。

我終於又看見她,看見那張和我極其相似的臉,我說:「姐姐,別來無恙。」

姐姐下馬施禮,盡顯臣子本分。

我去扶她時才聽見熟悉的聲音:「無恙個屁,這麼大的風你出來幹什麼?也不怕被刮跑了。」

我牽住她的手:「不怕,姐姐會拉住我的。」

我們生來連氣同枝,哪怕相隔萬裡,依舊永不分離。

開辦女學的第三個月整,那是個春光明媚的好日子。

段無祁那樣高興地朝我奔過來,好似他一生的執念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妥帖的安置。我和他,都能奔赴屬於彼此一生的幸福。

因為,他找到了傳說中能夠生死人肉白骨的回隙丹。

時間真是湊巧,剛好趕上我的生辰,就像是老天爺都鐘愛我,故意送的禮物一樣。

段無祁緊緊擁著我:「如畫,我們可以在一起了,對不對?你再也不用擔心有一天會離開我了,是不是?」

原來他一直知道我在怕什麼,他高興,不是因為終於可以毫無顧忌佔有我一生的時間。

而是因為,我再也不用囿於沉疴,不用偷偷仰視著、羨慕著,那些生來就擁有無限生機的人。

我可以,作為一個正常人活著。

這看似簡單的要求,於我來說卻是那樣奢侈。

他愛我,明白我,於是為我去做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

可我把這孩子養錯了,從掀開我蓋頭的那一刻起,他的悲喜從不為了自己,全都是因為我。

這樣怎麼行呢?我會舍不得……

我是病人,我最知道。世上不會有如此靈藥,若真有,怎麼會留到現在。畢竟,有誰不想活著呢?

所以當太醫鑒定回隙丹並沒有傳說中的神效,至多隻是能為我延命三年的時候,我沒有多悲傷,反而安慰起了段無祁。

段無祁抱住我:「如畫,我有時候會想,要是你不曾出現過就好了,可更多時候我還是會慶幸,慶幸有你在。所以能不能,讓我一直慶幸下去呢?」

我不知道,也不配承諾。隻有抱著他,輕聲安慰,就像小時候那樣。

「沒事的,命嘛,本該如此。不管是三年還是三天,哪怕隻有一天,這都是我偷來的。無祁,我還是很高興的。誰說一天就不算長相廝守了呢?」

你愛我的每一天,都是我的一萬年。

柳如詩番外

我是本朝第一位女將軍,畫本子裡的大將軍要素我都有,受萬民愛戴,功高震主,還被同僚陷害過。

在這樣的光環加持下,卻依然不被皇帝猜忌,反而倍得愛重,張揚任性了一輩子,踩著那些老頑固的臉橫著走,卻還得了善果善終,不知道要氣死多少人。

安安穩穩活到七十歲的這年,我早已經致仕頤養天年。左右無事,覺得還是很有必要跟皇帝陛下說一聲謝謝。

畢竟君臣做到我和他這份兒上,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他予我軍權和信任,我替他守土衛國。君臣數十年,同心同德,共創太平盛世。

我進宮見駕,段無祁盯著我看了好久。

我曉得,他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有時候攬鏡自照,我自己也會出神,如果我的小畫活到現在,應該就是我這個樣子。

不對,她的眉毛應該會再細一點,總是眉眼彎彎,還要比我再白一些……

看我,想到哪裡去了,今天是來道謝的。

不過這位皇帝陛下並不理會我的好意,反而冷哼一聲:「柳如詩,有些話年輕的時候憋了好久,其實寡人討厭你。隻要是有你在的地方,她從來看不見別人。明明後來,我才是陪她最久的人。」

這麼多年了,他從來就這麼點出息。

我懶得計較:「那陛下還如此寬待臣?」

他不再看我,語氣輕快,好似面前站著一個姑娘,他愛極了那姑娘,在對著他邀功:「因為姐姐信你愛你,我便敬你重你;姐姐既說你福大命大,逢兇化吉。我就要保你年年康泰,歲歲無虞。」

合理懷疑,如果小畫生前說過我天資過人,是個當女帝的好苗子,他段無祁都能當場把皇位禪讓給我。

先帝要是知道自己千挑萬選的繼承人是這麼個德行,恐怕從皇陵裡爬出來,也要用自己的大腿骨給他一棒子。

這麼想著,我簡直要笑出來。腦海裡卻突然響起他說的那句話:「姐姐既說你福大命大,逢兇化吉。我就要保你年年康泰,歲歲無虞。」

福大命大,逢兇化吉。這句話我聽說過,多年前的一戰,我重傷昏迷。那是離別以來小畫第一次入了我的夢。

她站在遠處對我笑:「我的姐姐啊,福大命大,逢兇化吉……」

也就是那時候,我無比渴望這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說。

也許小畫她就在天上,看著我呢。

可我已經很久不信神佛了,因為我曾求的願,終其一生未得圓滿。

我曾經每年都去無相寺,不求平安順遂,不求榮華顯貴,就隻求過一件事。

柳如畫,長命百歲。

-完-

潛力新作

  • 攻略反派哪有吃瓜香

    "鬱可可在穿書後綁定了系統,要求救贖黑化反派。 不完成任務就得死,她態度誠懇:請問應該怎麼接近季璟燁,阻止他黑化? 系統理直氣壯:我怎麼知道? 鬱可可:?那你有什麼用?"

    鏡花映池月

    我被綁架時,季辰嶼正陪著新歡看日出,漫不經心地對綁匪說: 「綁著吧,不著急救。」 「讓她學學乖,別再來煩我,挺好的。」 為了活命,我隻能主動脫掉衣服,抱住了綁匪頭子,顫著聲音求他:「我會聽話,別殺我。」 後來,季辰嶼終於想來救我了。 綁匪頭子都笑了,垂頭看向懷中昏睡的我:「累壞了,不見得有力氣跟你走。」

    攻略男二上位後

    攻略深情男二成功,我懷孕了。 他說孩子是無辜的,求我別離開這個世界。 我留下來圍著家庭轉,幫大的成為商界大佬,帶小的上精英早教。 第七年,女主回國。 丈夫身上出現她鍾愛的香水味,兒子也嘲笑: 「媽媽,我更喜歡伊伊阿姨!她不像你,全身隻有討厭的油煙味。」 我想訓斥兒子,他卻頂嘴: 「媽媽,別惹我不高興。爸爸說你回不去了,除了我們,你沒有家了。」 是嗎? 我有一個藏在心底的秘密:生兒子難產那夜,系統發放了額外獎勵。 隻要我願意,隨時都能脫離。

    向我奔赴而來的你

    攻略江焰兩年,他卻誤會我霸凌他的白月光。 笑著將煙頭碾滅在我手心。 又在我生理期時將我丟進冰冷的泳池,摁著我的頭不讓我浮出水面。 後來,系統終於允許我更換攻略對象。 我不再向江焰示好。 他卻瘋狗一般將我禁錮在懷裡,紅著眼要來吻我。 卻又在下一秒,被另一個男人拎著衣領扯開。 男人慢條斯理地笑著。 “江焰,哥哥的女朋友,你也敢惦記?” 沒錯,我新的攻略對象,是江焰的親哥。 也是江家實際的掌權人。

  • 我的暗戀對象是個臭直男

    我的暗戀對象,是個不停散發魅力,卻毫不自知的臭直男 他黏我,抱我,摸我,動不動喊我老婆 我心動得要死,又很清醒這隻不過是一些直男把戲,每次都裝作雲淡風輕 本以為這場彎戀直將這麼無疾而終 他卻在一次酒後摟著我又哭又吻: 「嗚嗚,為什麼你偏偏是個不開竅的直男呢?」 嗯? 嗯嗯嗯? 你說誰直?

    暗戀小慫包

    我撞見了校花告白,對象是以高冷出名的學生會主席。 「學校不允許化妝,高三 2 班林星扣一分。不按規定著裝校服,再扣一分,戴了耳環扣三分。」 說完,顧北側開身子走了,沒看校花一眼。 氣沒處撒的校花將我一絲不茍的丸子頭給散了下來,我為難地看著她:「學校不允許披頭發。」 校花語氣特別兇:「你去,你也去給顧北告白,不能我一個人被扣分。」 可誰知,一向惜字如金的顧北這次竟很認真地說了好。

    偏執的星星

    五年前我賭氣離開了漆檀。後來他斬獲影帝,卻在百星頒獎晚會上拿著我的照片尋人,「愛人丟了一個月,煩請幫我找找。」 可我死無全屍的新聞在 2018 年就爆過無數次,但漆檀卻受創失憶了,忘記了關於我死亡後的一切。 他的經紀人宣布漆檀無限期退圈那天,漆檀自殺的消息隨之爆炸。

    殊途

    "周澍的第一場十萬人演唱會,他唱著很多年前寫給我的情歌,向他的新歡求婚了。 鏡頭掃過全場,也有一秒掠過我。 散場後我被人拽進車裡,周澍掐著我手腕,惡狠狠地問: 「你為什麼還要出現?你要什麼,到底怎麼樣才肯放過我?」 我想了想:「再給我三百萬吧。」 他輕蔑一笑,開了支票扔在我臉上:「我就知道你是為了錢。」 後來他追來醫院,紅著眼圈問醫生:「到底要怎麼才能治好她?」 我在旁邊嘆了口氣:「周澍,你很清楚,癌症晚期是花多少錢也治不好的。」"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