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已到深冬,奶奶來了通電話讓她注意身體,沈思盯著息屏的手機,往年每次春節是舞團最忙的時候,今年她要提前回家。
這樣想著,心情突然明媚起來,舞房距離西山太遠了,有時候練舞很晚就直接睡在陸意涵家。
祁朝這段時間沒有打擾她,好像是一周前發信息過來說要去上海出差,當時她直接把這人拉黑了。
「思思,該我們了!」容謙在遠處喊她。沈思哦了一聲,舞鞋很薄,走在地上冰涼一片。
她一到冬天手腳就涼,祁朝總是喜歡將她手裹在掌心放在他大衣口袋裡 ,也很神奇的,瞬間就暖和了。
沈思眸光一閃,直接甩了甩腦袋,提起裙擺,揚起嘴角,另一隻手放到容謙的臂彎。
舞臺中央,燈光灑下,女人一襲黑色紗裙,露出的脖頸在光下白得晃眼,宛如黑天鵝在水中翩翩起舞。
「祁總,這是我們 DE 舞團的牌面,不過她要離職了,挺可惜的。」陳繡坐在第一排,看著舞臺對旁邊的人說道。
祁朝掃了眼那雙託著女人腰的手,黑眸發沉,「離職?」
「對啊,不管怎麼勸,這姑娘鐵了心地要走。」
男人沒再說話,隻感覺喉嚨發堵。
她連舞蹈都不要了。舞蹈隨著旋律,從平緩到高潮再到平緩。沈思注意表情的同時控制著呼吸節奏,最後尾聲因為一個旋轉頂個動作太大,唇不小心碰到了容謙的臉頰。
兩人對視,容謙應變能力極好,依然笑著。
如此「親密」的舞臺事故,沈思眸光閃了下,也跟著笑了。
耳邊一陣掌聲,甚至有年輕人發出哇的起哄聲。
祁朝自始至終沒有表情,像是沒聽到觀眾席的歡呼,黑眸一直看著女人退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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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總,結束後一起吃個飯?」陳繡習慣他的淡漠,沒發現任何異常。
「下次,先走了。」說完直接起身。演出也沒有任何意外,怎麼感覺他生氣了似的,陳繡有些詫異而後又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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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沈思剛換下舞服,走廊上容謙笑嘻嘻過來,「思思,你幹嗎舞臺上佔我便宜!」
沈思沒好氣地瞪他,「你賺了。」
他想了想似乎覺得挺有道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對你負責吧。」
沈思直接笑了,一陣過堂風吹來,她收緊大衣領口,並不打算等演出結束,「這還不至於,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
最近發生事情太多,又天天練舞,沈思感覺總是犯困,「不用,我家挺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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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謙把她送到門口才離開,沈思發了條信息給陳繡,好久沒去西山了,辭去工作,那裡清靜正好休息幾天。
手機打車等待接單,抬頭才發現外面下雪了。
空氣幹燥生冷,沈思盯著地面發楞。
念大學獨自來到這裡,遇見祁朝,原本以為自己是幸運的,在最美的年紀就遇到了想度過餘生的人。
到頭來發現她依然孤身一人。
京北這座城,歡迎理想,也歡迎墮落。
她墮落過,經歷了患得患失不問名分的三年,也單純地認為理想就是舞蹈。
清醒過來,現在她什麼都不想要,隻想重新開始。
面前停了輛車,雪薄薄落在車身上。「送你回去。」男人一身西裝,領口有些凌亂,臉頰隔著飄落的雪花,有些模糊不清。
沈思別過頭,「不用。」
祁朝笑了瞬,恢復漫不經心的樣子,「連朋友都做不了了?還是說你還放不下?」
手機依然沒人接單,鼻頭已經凍得發紅,索性開門上車,「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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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安靜,祁朝手肘撐著窗沿,眉頭皺著,又抬手將溫度調高了些。
「還冷嗎?」
沈思搖頭,沒有說話。
連話都不願意說了,想起舞臺上兩人的親密,他眼底躁意更甚,「和臺上男的什麼關系?」
沈思看了旁邊一眼,隨後又望向窗外,學著他剛剛語氣,「祁總是不是管得太多了,還是說,你喜歡上我了?」
他也想問,祁朝沉默著目視前方,剛好跳轉綠燈,直接啟動引擎。沒得到回應,沈思有些疑惑,以為他會嘲諷她自作多情,越想頭越沉,潛意識覺得周圍安全,靠著椅背竟瞌上眼,
車緩緩駛入西山別墅區,祁朝在門前停下,旁邊女人已經睡著了,臉頰泛紅,看起來單純無害。
將空調溫度降下幾度,隨後就這樣看著她的睡顏。到底誰放不下,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
他早該意識到的,從那天借口忘帶文件開始,或許從沈思對他說出「喜歡」開始,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不想放她走,他除了想要沈思身體以外,還想要她的心。
醒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駕駛座的男人,意識回籠,解開安全帶,「怎麼不叫我?」說完看到時間。
她竟然睡了一個多小時,「抱歉,我走了。」
隻是打開車門的手狠狠頓住。
他說,「沈思,你想要的家,我給你。」
「留在我身邊,行嗎?」
僅僅一個小時,地面已經被雪覆蓋,空氣像是凝固一般。
沈思一直麻木的思緒突然被砸了個缺口,一股子熱意直沖眼眶。
為什麼現在才說。
這些都是她最想聽到的話不是嗎?
祁朝握上她的手腕,嗓音像是幹涸的砂礫,「你想要什麼,我都給。」
聲聲入耳,直擊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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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隻有一個人的房間寂靜無聲。
祁朝信守承諾搬了出去。
房子被打掃過,全新的被褥,沒有一絲一毫男人的氣息。
沈思洗完澡躺在床上,突然沒有了困意。
在車內,她對祁朝的話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盡管每個字都滾燙觸動她的心,但她還是忍住了。
腦海裡冒出那三年男人的漫不經心和冷淡隨意,記得他不在乎的模樣。
每每想起這些,沈思便不敢讓自己再伸腿往他的世界踏入一步。
誠然,她喜歡這個人。
但她無法確定他的心意。
她不確定這個人是不是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不確定是不是也因為喜歡才想留自己在身邊。
耳邊傳來樓下引擎聲響,他離開了。
沈思緩緩睜眼,目光空洞望著吊燈,心境卻從未如此通透。
休息了幾天,陸意沉將學習資料寄到了工作室。
簡單收拾一下,剛到工作室,陳繡拉著她說了會兒話。
「祁總這幾年一直在投資 DE 舞團,這次的演出也是億鋒集團旗下品牌冠名,思思你別怪我多嘴,你和祁總是不是在一起了?」
一開始陳繡還沒懷疑過,那日的祁朝太過反常,再結合沈思辭職,不難猜到這層關系。
沈思垂著眸,沒打算瞞著,「嗯,但分手了。」
陳繡沒再多問,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我尊重你的選擇,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
陳繡相當於見證她的成長,沈思發自內心地感謝她,又說了幾句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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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到家習慣先泡熱水澡,等待暖意回籠,吹幹頭發拿出資料翻看。
又根據專業上網查了查院校資料,手機頂端彈出條消息。
沈思目光一頓,江玟在和她約練舞時間。
怎麼把這尊大佛給忘了。
不過應該會安排好換老師的事,江玟怎麼會還聯系她?
打電話問了陳繡,那一頭似乎在吃飯。
「我準備明天和你說的,江玟一共還剩兩節課,如果臨時換老師,指不定說是我們不專業,一周一節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我給你三倍的價格把課程上結束可以嗎?」
「...」
話說到這份上了,現在是一月,考試時間在年底,更何況誰會和錢過不去。
沈思同意了,但心情有些鬱悶,江玟和那個人有關系,正想著突然通訊錄有一個小紅點。
祁朝重新加她為好友。
他怎麼還不死心。
本來就煩,狠狠地點了拒絕添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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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家老宅,燈火通明。
婦人肩上搭著披肩,端莊大方,看著不遠處神色吊兒郎當的男人,直接開口,「喲,還知道回來呢。」
祁朝合上手機,懶散地靠著椅背,「公司忙。」
「公司?你真把公司當回事,那天就扔下江玟提前走了?你爸氣得血壓都上來了。」
「誒,別亂說啊,這事和我沒關系。」書房中年男人抿了口茶,事不關己的樣子。
祁朝笑了笑,不知在想些什麼,「爸最近沒事做?」
「他能有什麼事,整天和鄰居約著下棋,別岔開話題。」徐芮芬嘆了聲氣,有些苦口婆心意味,「你明年就三十了,生在祁家不能意氣用事,趁早和外面那女人斷了。」
祁朝又點開手機看了眼,眸色發沉,「怎麼斷?」
「看中什麼給什麼,這麼簡單的事還要我教你?」
男人低頭忽然笑了,沉默幾秒才開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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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這幾天都在家休息,吃完午飯無聊地刷了刷手機。
剛準備回臥室換衣服,動作一頓,從沙發直接起身,有些不可置信。
新聞頭條:億鋒集團祁朝今日起卸任執行總裁,並退出董事會。
沈思自然不會將這件事和她聯想到一起,什麼原因他竟然連公司都不要了。皺著眉,想起前些天他的好友申請,心臟收得緊了又緊,後來又自嘲地笑了,他怎麼樣都和自己沒關系。
看了會兒手機屏幕,容謙的電話傳來。
「思思姐聽說你考研了?」
沈思舉著電話往臥室走,「嗯,怎麼了?」
「沒事,你下午來舞房嗎,剛好上完課一起吃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