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一驚,隨即用力推開他。
「你他媽有病吧!」我揉著脖子抱怨,「好端端的突然發什麼瘋?!」
周賀也踉蹌一步站穩,拿起那份協議書:
「我發瘋?!
「你知不知道咱倆離婚要分割多少財產,光你說的那幢別墅就值 1.2 個億!
「為了離婚你連錢都不要了,那個小子在你心裡就這麼重要?!」
我思忖片刻,點頭道:
「是。」
不是我戀愛腦,主要是分的這一半也夠我幾輩子衣食無憂了。
我一個人再有錢也不過是睡一張床,何必為了那些我花不了的錢被束縛在這段關系裡呢?
我想清楚了。
哪怕不是為了池柏,我也不想再和周賀也互相折磨了。
周賀也死死攥住那份離婚協議,厚厚的紙張被他用力握皺。
他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以前任我怎麼瘋狂吵鬧他也隻是冷眼看著,從不顯露一絲情緒。
而他現在竟像是怒極了,面上陰雲密布,我甚至都能看到他眼裡的紅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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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以為他可能要跟我動手的時候,周賀也突然深吸了一口氣。
他推了推眼鏡,咬了一下後槽牙,又恢復到平時理智的做派。
隻是眼神沉沉,看不出情緒。
「賀蓉,」他三兩下把協議撕了個粉碎,隨手一拋,「想離婚,你做夢去吧。」
……
周賀也摔門而去,大概是去找夏梓筱了。
我一個人半躺在沙發上,用手臂蓋著眼睛。
池柏的微信來了。
「你跟他提離婚了嗎,他有沒有為難你?」
我沒回。
不知道該怎麼回。
我突然覺得有點疲憊。
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明明一開始,我和周賀也也是年少情深的。
那時候他沒錢,我倆下班以後饞得要命,最後咬咬牙去買了一份卷涼皮兒。
他咽著口水塞給我:
「你吃。」
我不肯,和他推來讓去的,最後兩個人從兩頭一人咬一口,慢慢吃到中間。
剩的那點兒餡全被他塞進了我嘴裡。
結婚的時候,他也像池柏這樣激動。
那時候他還沒池柏有錢呢,鉆戒小得好像湯姆給女神送的那個戒指,石頭小得要放大鏡才能看得到。
他摟著我,年輕人的身體體溫很高,弄得我出了一身的汗。
他說:
「蓉蓉,我以後一輩子對你好。」
我當然是信的,那時候我們那樣相愛,相愛到覺得白頭偕老是一件再理所應當不過的事。
隻是後來我才知道,人心是最易變的東西。
周賀也在那一刻,大概是真的想要一輩子對我好的。
後來,他也是真的想對別人好。
婚後第三年,他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還未飄散的香奈兒五號的香氣。
我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質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摟著我賭咒發誓,說他隻是請客戶去 KTV 蹭上的,他絕對沒有對不起我。
我信了。
然後就是第二次。
第三次。
他慢慢地沒了耐心,也不再哄我。
隻是煩躁地推搡開我:
「男人出去應酬有什麼辦法,你能不能別這麼無理取鬧!」
再後來,他又有了夏梓筱。
那是個眉眼有三分像我的女孩子,卻比我年輕得多。
剛畢業,渾身都是青春活力,是他破格招進來的。
周賀也開始一夜一夜地不再回來。
我知道,他是嫌棄我了。
有那樣年輕鮮活的軀體在,他怎麼會回來睡在我身邊呢?
我的心就在一夜一夜的灼燒裡,慢慢燃成了灰燼。
所以當他跟我說:
「賀蓉,我覺得我們不如嘗試一下開放式的關系。
「你可以隨意出去找,我不幹涉你。
「你也不要幹涉我,當然了,我不會讓外面的人動搖你的地位,怎麼樣?」
我看著周賀也。
眼前這個男人眉宇間一絲依稀曾經的影子都沒了。
那個會在地鐵站口蹲著跟我分一個涼皮卷的男孩子,或許從一開始就隻是我的幻想。
歲月沒有殺死他。
歲月隻是還原了他真實的模樣。
我沒看清過的模樣。
許久後,我閉上眼。
「好。」
6
和池柏的相識是個意外。
那時候我為了報復周賀也,天天花他的錢點男模。
那天我喝得醉醺醺的,經理前後換了五批男模我也沒有看上的,煩躁地推門去上廁所。
正好撞到了池柏。
他剛打完球來唱歌,身上還穿著球衣,汗濕的劉海用手抓到腦後,露出少年人挺拔的眉骨。
我一瞬間簡直神魂顛倒,一把就抓住了他,跟經理不滿道:
「有這種好貨色你怎麼藏著掖著,我就要他!」
那天我確實是喝醉了,後面的事兒我幾乎斷片了,我隻記得我纏著池柏非問他多少錢才肯跟我出去。
第二天下午才醒過來,發現手機裡多了個陌生的微信頭像。
頭像上有個紅點兒。
點開一看:
「你醒了嗎?」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我喝大了非要給池柏錢帶他走,我從包裡直接掏了五萬現金:
「夠不夠?!」
他非要把錢還我,我沒辦法出來跟他見了一面,低三下四地道歉:
「不好意思,我昨晚喝多了,我平時不那樣的……」
池柏臉上泛紅,像個被非禮了的小媳婦兒,故作鎮定卻還是忍不住結巴:
「沒、沒事……」
我正絞盡腦汁怎麼跟人家道歉,抬眼一看,他身上戴著我們學校的校徽。
原來是學弟。
再一問,原來他已經大四了,論文導師竟然就是我大學同班同學。
我那同學三句話總是打不出個屁來,池柏那之後有論文方面的問題幹脆就直接發給我。
一來二去地,我們就熟悉了。
喜歡上池柏這種人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長得好看,是那種不帶一丁點陰柔的,少年人的好看。
五官英挺俊朗,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含一絲陰霾的朝氣。
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是那種會約我在拳館見面,讓我見識見識他打拳的清澈又愚蠢的男大學生。
陰影裡待久了,自然而然會向往這種光下面的人。
池柏跟我表白的時候,我糾結了一夜,最後還是告訴了他我的情況。
我說:「我不想耽誤你,還是算了吧,對不起。」
池柏沒回我。
之後的三天,他再沒找過我。
我還以為他放棄了,還頗有些遺憾。
我真的蠻喜歡他的。
誰知道第三天夜裡,他直接給我打電話約我出來見面。
我真是瘋了,才會大半夜地爬起來坐到他的小破車上聽他數落我。
池柏面色很嚴肅,雙手十指交叉,認真道:
「這件事情確實是你不對,你傷害了我的感情。」
我點點頭:「我有罪,我該死。」
他皺眉:
「也沒那麼嚴重,你也和我道歉了。
「這次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可以接受,但你要盡快和那個人離婚。」
他像條一絲不茍的小狗,在鄭重思考著一個嚴肅的問題,並給出了自己認為完美的解決方案。
我心裡暗笑:
「好的,都聽你的。」
說離婚,其實我也一直沒想好。
到底拖了這幾個月的時間。
不過現在,我想好了。
我要離婚。
哪怕不為了任何人。
也為了我自己。
7
公司年會的時候,我作為股東也出席了。
周賀也站在人群之中,眾星捧月。
他身邊,夏梓筱正挽著他的手臂笑得矜持,擺足了正宮娘娘的範兒。
一邊的經理看了我一眼,有些尷尬地低下頭,沒敢說話。
我面無表情。
以往這種活動,周賀也都會帶我一起的。
因為我們說好了,玩歸玩,不能出格。
這次他帶著夏梓筱,恐怕也是對之前我提離婚的不滿,是在報復我。
可惜我並不在乎。
我手裡持有公司 22% 的股份,是除他之外最大的股東。
我並不需要男人來彰顯我的地位。
倒是夏梓筱看見了我,走到我身前笑瞇瞇道:
「蓉蓉姐,周總怎麼讓您一個人來啊,他也不擔心大晚上的您一個人來路上危險,真是的。」
這是上次我跟她說的話,沒想到她還記得。
報復心還真重。
我從侍者手裡端過一杯香檳。
「家裡有司機,開著勞斯萊斯送我來的,不會有危險。
「夏小姐多慮了。」
夏梓筱面色唰地一下變了,又紅又青,好像被按在顏料盤上摩擦了一頓似的。
我剛要離開,卻突然被她拽住了。
夏梓筱臉上的偽裝徹底撕去,輕蔑道:
「你不過就是個沒了寵愛的老女人,裝什麼?!
「賀也說他早就對你沒興趣了,他遲早會跟你離婚的!」
我有些驚訝。
周賀也還真是一如既往喜歡這種女人,說好聽點叫天真單純,說難聽點就是胸大無腦。
我順著往下看了一眼。
嗯,這個胸也不大。
夏梓筱一畢業就被周賀也錄用進來當秘書,說是秘書,其實他們那點兒關系公司裡的人也都清楚,都會給她幾分面子。
這些年越發捧得她沒腦子了。
我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微笑道:
「首先,離不離婚是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其次,你好像忘了我還是公司董事會的股東,我隨時可以開了你的。」
「開了我?」
夏梓筱眼角眉梢擠出一絲不屑,伸手打翻我的酒杯,酒液灑在她身上,她倒退幾步驚呼一聲。
「啊!」
一邊的周賀也目光看過來,隨即大步走到她身邊,皺眉道:
「怎麼了?」
夏梓筱靠在他身上,眼裡瞬間結出一層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