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從小到大,我身邊的男孩,不是像發小祁壬這樣甘願當我小弟的二百五,就是我哥這樣要受我蔭庇的鐵憨憨。
初見蘇遠林的第一眼,是在 N 大迎新日,他作為學生會長組織學生會帶領新生入學。我從來沒見過一個男孩子有那樣白皙的皮膚,那樣長的睫毛,和我說話的聲音仿佛夏日鹹檸七裡未融化的碎冰。
我在那一刻,迎來了自己久違的少女青春期。
我以非常拙劣的演技在他面前扮演走失的萌新學妹:「學長,我記不清宿舍在哪了,你可以帶我去嗎?」
學生會長本來就事務繁雜,還時不時會有其他學生會同學過來請示他,烈日當空,他卻沒有絲毫不耐煩,認真地給我畫了路線圖,在我表示自己是個路痴之後,直接拎過我的行李,護送我去了宿舍。並且一路上,還耐心仔細地告訴我新生注意事項。
我偷偷瞄著他好看的側顏,心裡想,原來真的有男孩子會那麼溫柔細心啊。
所有人都覺得學生會長不苟言笑,帥是帥,但是生人勿近。
但我在第一天就發現,這個人的清冷之下,是綿密的溫柔。
他不常笑,對任何人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是你看著他的眼睛,就會知道他很認真。
他氣質清冷,生人勿近,但是我在偷偷觀察他的日子裡,看見過他會時常自己買貓糧在傍晚去校園各角落喂它們。
夕陽中的少年與貓,是我的青春裡不滅的印記。
那時候我剛進入 N 大,還沒經受社會毒打,還有著被我媽和我哥寵出來的驕縱脾氣,加上一張長得還不錯的臉,我對自己追蘇遠林還是有點自信的。
就是那種,自卑的,害怕的,又有點自大的小女孩的盲目自信。
這種盲目自信在他的圈子裡一敗塗地。
我也遭遇了人生迄今為止最大的克星,劉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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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小祁壬曾經這麼評價過我:空有一張妖豔賤貨臉和身材的傻憨憨。而我這款外表,在 N 大尤其醫學院那樣好學生扎堆的地方貌似,並不受歡迎。
氣質清純、長著一張初戀臉的劉鹿才是真女神。
她的穿衣打扮,也是校園女神標準樣板。反觀我那會兒,髒辮,露臍裝,朋克耳釘……我是在醫學院晃悠了幾圈後才發現,自己好像是在好學生的雷點蹦迪。
決心追蘇遠林的我洗心革面,換上奶咖色線衣和布藝長裙,帶著毛茸茸的貝雷帽,早早佔了圖書館蘇遠林經常坐的座位旁邊,期待和男神來一場偶遇。
沒想到,蘇遠林看見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皺了皺眉。
我的心涼了半截。
他張開口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是下一刻劉鹿出現,非常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柔柔地喊他「遠林哥哥」。
劉鹿順著蘇遠林目光瞥了我一眼,不屑地笑了一聲:「又一個。」
然後她也沒正眼看我,隨意對我說:「你男神早就有心上人了,妹子,勸你早點放棄。」
我不記得自己那天是怎麼離開的圖書館。
往後的三年,我不敢再正面出現在蘇遠林面前,隻是借著加入學生會的名義,偷偷在學生會開全體會的時候在臺下遠遠看他一眼。
劉鹿還是時不時會出現在他的身邊,但是大部分時候,蘇遠林卻都是一個人。
我有點奇怪,但因為那一次的狼狽,我已經不敢再出現在他眼前了。
祁壬那個賤男人拍著我的肩膀一臉認真地嘲諷我:「果然不辜負我對你的希望,空長御姐臉的小慫蛋。」
我受不了這賤人的諷刺,加上畢業越來越近,可能之後就真的天涯海角了,所以我一時衝動,報名了學生會內部成員組織的畢業旅行。
畢業旅行有時候會請還在本校的關系比較好的前輩一起來玩。蘇遠林作為曾經備受歡迎的學生會長,被生生從研究生院拽過來,加入了我們這群畢業生的狂歡。
也不知道哪個混蛋選的地方,旅行地點選了舟山群島。
我們包了一座離島上的一整個民宿。
一望無際的大海,離島最高處的燈塔,六月末的季風,真他媽該死的符合我要和那人告別的心境。
在離島上的最後一晚,我喝得酩酊大醉,拿著酒瓶晃晃悠悠走到蘇遠林面前,看著他傻笑著了一會兒,然後不知為何眼淚開始不聽話落下來,我喊:「你這個混蛋!」
大家都喝得東倒西歪,我們在長桌的角落,他們並沒有在意。
祁壬跑過來拉住我,要把我拖走:「哎呦姑奶奶,不好意思啊學長。」
我一把把他推到地上,指著蘇遠林的鼻子大罵:「你這個混蛋!
「你不理我,嗚嗚嗚。」
蘇遠林貌似是看不下去了,過來拉住我的手,要把我送回房間。
祁壬從地上爬起來:「不勞您大駕,這孩子我送回去就行。」
我再一次把祁壬踹到地上,以就義般的心情一把握住蘇遠林的手,宣布:「小壬子,不用管我,我要和這個混蛋最後決一死戰。」
說著不管不顧地拖著蘇遠林下了樓梯。
之後我就好像,斷片了。
第二天醒來,我傻了。
我衣服沒了,縮在一個不屬於我的被子裡。
當然,也不是我的房間。
我掃了一眼這個房間的物品,看見了蘇遠林昨天穿的襯衫。
Oh,My God.
我模模糊糊好像記得自己拉著蘇遠林跑到了海灘,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了一些什麼話。
好像是一直喊著「為什麼不理我,為什麼那樣看我」之類的話,最後一把抱住人家啃了上去,邊啃邊喃喃「喜歡你」。
最後好像有人抱著我回到了房間,然後然後……
所以我對男神表白了?還把人家睡了?
我揉著自己的頭發,震驚,恐慌,不敢相信,還有,那麼一絲小竊喜。
這樣的話,是不是,是不是,有沒有一絲可能,蘇遠林,也是喜歡我的?
我陷入在自己的幻想裡,越琢磨越有可能,於是樂滋滋地換上衣服,推開門,想要去找那個心心念念的人。
我四處找,最後來到昨晚聚餐的陽臺。
於是,我就看見——
劉鹿滿眼是淚,伏在蘇遠林懷中。
而蘇遠林抱著她,輕輕摸著她的頭,眼眶泛紅,還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那一瞬間,我耳中隻有呼嘯的耳鳴聲。
我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回到房間,收拾東西,逃離了這個前一刻還是浪漫甜蜜的島嶼。
回到學校,我快速辦理了離校手續,買了機票回了家。
甚至畢業典禮我也沒有參加,證書讓祁壬寄給了我。
然後迅速換了手機號,刪除了我們之間共同認識的人,刪除了所有社交平臺——所有能看見他、也是他能看見我的方式。
我害怕。
我不想聽。
什麼都不想聽。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一個多月後,我發現自己該來的那位親戚沒有來。
我那個時候記憶倒出奇清晰,記起來那個民宿的 T,好像是個雜牌。
Fuck。
9
第二天醒來,我手機上一堆未讀消息。
最新的同時也是數量最多的消息來自蘇遠林:
「醒了嗎?」
「餓不餓?」
「要不要吃你最喜歡的鯽魚羹?」
奇怪,他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鯽魚羹。
我想到那天他在車裡帶著懇求緊張望著我的眼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復些什麼。索性先當縮頭烏龜,然後,叮咚,一條新消息進了來。
居然是我的相親對象,李醫生。
真是沒想到,經過那天尷尬的鬧劇,這位青年才俊,居然看上我了。
他在微信裡邀約我第二次見面。
我哭笑不得,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赴這一次約,把話說清楚。
仍然是市二院西門大街的那家咖啡館。李知晝打開酒水單,殷勤地問我要喝點什麼。
我擺了擺手:「沒事,不用了李醫生,有一些話說完我就走。」
還沒等我說,他搶先一步急急講道:「煙煙你是不是擔心你的情況會拖累我,擔心我家裡人不認可你,你完全不用擔心,我不會介意的……」
我臉上的笑意斂了下來,提高音調認真地說:「李醫生,我從來沒有覺得我有一個孩子這件事情是什麼丟人和拖累的事情,我的女兒,是我的驕傲,當然,我本人,也一樣驕傲。」
李知晝漲紅了臉,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煙煙,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目光一瞥,看見了他擺動的手腕上戴著的江詩丹頓。
哎,又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少爺啊。
我拍了拍他的手臂,讓他平靜下來。
「沒關系,我知道了。你很好,隻是我們不太合適。」
李知晝再也繃不住刻意打扮的成熟,摘掉眼鏡,喪著一張臉,臉上的表情好像鄰居家被人欺負了的小邊牧。
「煙煙,你可能剛認識我,但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你制作的那檔節目我每期都看,知道相親對象是你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
「你和我想象的一樣聰明,有趣,而且,而且長相恰好也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低下頭,臉上帶著一絲害羞。
我到這裡知道他的心情終於放松了下來,刻意逗他:「怎麼,你喜歡妖豔賤貨型的啊?」
他的臉漲得更紅了,不好,好像是生氣的紅:「我不許你這麼說自己好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逗孩子真好玩。
正當氣氛放松下來的時候,我又感到背後一陣熟悉的涼意。
轉過頭,看見了鄰座上拿著書遮擋視線的某人。
我走過去,抽掉這位客人手中的書,微笑.jpg 看他:「不知道蘇醫生什麼時候有了窺人隱私的癖好?」
10
「煙煙,對不起。
「我承認,是我小心眼了。
「煙煙,你可以罵我,但不能不理我。」
我停住腳步,轉過身抬頭望向蘇遠林:「蘇醫生,我記得咱們之間好像沒有任何關系,請不要說這些會讓人誤解我們關系的話好嗎?」
蘇遠林拉過我的手,緊緊握住:「有關系的。」
我想要掙脫,卻脫離不掉,我用力掰他的手指:「蘇遠林,你放手,我們哪裡有關系,有什麼關系。」
「我是燃燃的爸爸。」
我呼吸停滯了。
他,知道了?
「我說,我要重新追回你,以後,燃燃也是我的女兒。
「重新給我一次機會,好嗎煙煙。
「我會給你們一個全新的家。」
我的心跳恢復了正常,臉上訕訕,也無力抽回自己的手,隻能轉過頭去,避免讓蘇遠林看到我不自然的神情。
「你說追就追啊,我答應了嗎。」
蘇遠林把我的手Ṫüₐ放到唇邊輕吻,如羽毛般輕輕柔柔的酥麻觸感從指尖傳向我的心髒,我的心不爭氣地劇烈跳動了起來,想要抽回手,卻被蘇遠林攥得更緊。
「我已經犯了一次大錯,這一次,我不會再讓自己錯過你了。」
他借著手上的力,把我拉進他的懷抱,緊緊擁住,似乎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裡。
隔著衣服,我聽見他急促的心跳,咚、咚、咚,炙熱而激烈——
我感覺到他的呼吸彌漫在我耳邊:
「煙煙,我愛你。」
11
「所以,你就答應了?」
祁壬坐在燃燃的病床邊,一臉驚訝。
我默默削蘋果,低頭小小聲說:「也,不算答應吧。就是他要做什麼,我也管不了。」
祁壬一臉痛心疾首:「我家的白菜,難道要第二次被豬拱了嗎。」
我作勢要打他。
他推著我:「好了好了,別鬧了。
「不過,你真的想好了?」
我沉默,良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蘋果被我削得快隻剩一個核,我放下水果刀,捧著臉嘆氣:「唉,我真的不知道。明明知道他還有個在國外的白月光,明明知道這顆定時炸彈可能在未來又會爆炸,但是……」
祁壬落寞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好吧,我就知道。」
而後這廝摸了摸我的頭,開始裝哥哥口吻:「反正我們煙煙做什麼決定,壬哥都會支持的。
「『35 歲你還沒人要,可以來找我這個垃圾回收站』,這個承諾仍然不變哈。」
我暴打這廝的頭:「你才垃圾,你全家都是垃圾。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放心吧你個二百五。」
正毆打這廝的時候,蘇遠林帶著燃燃回到了病房。燃燃一見祁壬立刻跑了過來,抱住他的腰,抬頭衝他甜甜地笑:「我好想你,你怎麼才來看我啊祁爸爸。」
聽到燃燃最後的稱呼,蘇遠林幾乎是一瞬間抬起了頭。
祁壬一向寵燃燃,兩人玩起來的時候像一個大瘋子帶一個小瘋子,這會兒也不例外,祁壬揉著燃燃的小臉蛋:「爸爸出差了呀我的小寶貝,還給你帶了好多好多禮物,開不開心!」
「開心!祁爸爸最好了!」燃燃一把摟住祁壬的脖子,在他臉上啵了一聲。
蘇遠林的臉色越來越可怕。
從來沒見過他冷臉冷成這樣,好可怕,怎麼辦。
下一秒,他卻大踏步走過來,臉上綻放出春風般的溫暖笑容,蹲下來和燃燃平視,柔聲問她:「燃燃是不是想要 BJD 娃娃。」
「想要!可是媽媽不給我買。」
「蘇叔叔給你買好不好,燃燃想要多少個都可以。」
祁壬也微笑著蹲下來:「燃燃想要高達手辦嗎?祁爸爸那兒有好多。」
「哇,高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