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的事,還要再提?」
調侃者聞言色變,連忙給我道歉。
訂婚宴那天,江廷修和溫茹如期而至。
溫茹眉眼有些擔憂之意,對謝赫揚柔聲道:
「赫揚,我雖然拒絕了你……但我也希望你以後能獲得真正的幸福,而不是為了氣我去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謝赫揚本來看到她就懊惱,這一下更是直接被惹毛了。
於是,在眾人的矚目下,這位圈內最桀骜不馴的太子爺一臉鬱色,指了指溫茹,警告意味鮮明:
「你他媽給我閉嘴。」
「你以為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跟誰結婚跟你有什麼關系?」
吃瓜群眾全身上下的八卦細胞都被激活,他們巡視四周尋找江廷修的身影,想要擴大戰爭規模。
可惜他們要失望了。
因為此刻的江廷修在二樓露臺堵住了我。
他神色復雜,隻淡淡道:
「怎麼訂婚得這麼突然,我印象中你不喜歡赫揚。」
我倚著朱色圍欄,挑著眉梢笑道:
「我不喜歡他,難道喜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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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廷修沒什麼表情,隻是如兄長般正色道:
「小芙,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
「婚姻不是小事,如果這是你發自內心的選擇,我沒什麼意見。」
「祝你們幸福。」
我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失笑反問道:
「有哪個哥哥會為了一個女人親手毀了自己妹妹籌謀大半年的心血。」
「誠銘做的都是動輒千萬上億的生意,你卻用他們來對付我那個甚至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小產品。」
「江廷修,咱們認識了十幾年,也算是青梅竹馬吧,可你是真怕我會置之死地而後生啊。」
江廷修皺了皺眉,遲疑道:
「那次確實是你過分了,溫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你沒必要那樣為難她……」
他話未說完,我已經一巴掌扇了過去。
江廷修臉偏過一邊,垂著眼,依舊沒什麼表情。
我朝指尖輕輕吹了口氣,點點頭,誠懇道:
「我不會為難她的。」
因為,我要為難的是你啊。
「這一巴掌打了,就當我們的往日恩怨一筆勾銷吧。」
「聽說你的公司要上市了,為了慶祝我們冰釋前嫌,我和赫揚決定送你一份大禮。」
江廷修有些驚訝,卻沒多說什麼,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嘲諷地勾了勾嘴角。
一筆勾銷?想得倒美。
9
三個月後,榮飛科技上市融資洽談會準時在沈氏大廈舉行。
幫榮飛做這起上市案的,自然是謝家的利和資本。
如我所料,先前的競標會上,不管是從資金管理還是風險控制,利和資本在眾多投行公司中以絕對的優勢領先。
競標會過後就是籤約、談完酬金,最後才是融資洽談會。
一直以來,江廷修將母公司的內部問題瞞得天衣無縫,但真到了跟投資人要錢的時候,難免不露出一些馬腳——
洽談會上,榮飛科技放話,不搞什麼 A 輪 B 輪 C 輪融資。
江廷修要一輪融到位。
聞言,我跟謝寄交換了個眼神。
融資需要時間,江氏這是等不起了。
謝赫揚在座位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對他來說,也就是早給錢晚給錢的事。
早點結束對他更好,他還等著看江廷修氣急敗壞的狼狽模樣呢。
時間就是金錢,作為主投,我十分大方,直接提出用 50 億投資換取榮飛 30% 的股份。
現如今科技市場趨於飽和,而榮飛創立不過三年,橫看豎看都不值 50 億。
因此在江廷修眼中,我的芙陽基金簡直是來給他做慈善的。
芙陽基金由我一手成立,由謝赫揚作為法人,背靠沈家謝家兩座大山,財力雄厚。
在眾人看來,這點錢不過是少爺小姐為從小到大的玩伴兩肋插刀,送個開門紅罷了。
有芙陽基金這個主投扛下重擔,會場氛圍也逐漸輕松了起來。
然而當江廷修臉色一點點地放松下來時,我適時開口了:
「江總,芙陽願意出這個錢自然是認為榮飛有這個潛力;但考慮到風險可控化,因此我們需要您再拿出 10% 的股份作為對賭股份。」
金融圈的對賭協議——如果榮飛上市失敗或是業績沒有達到指標,榮飛就必須出讓 10% 的股份給芙陽。
屆時,芙陽基金將會以超過江氏母公司 38% 的控股權,搖身一變成為榮飛的最大股東。
這句話相當於擺明了告訴江廷修,我這個投資人的錢沒有這麼好拿。
但你江氏大廈將傾,急著用錢,所以你要不要冒這個險呢?
江廷修臉色顯然變了,他沉吟片刻,最後咬牙道:
「當然,這是對投資者利益的保護,我想榮飛不會讓你們失望。」
至此,這場洽談會就這樣愉快地結束了。
正式籤訂了投資意向協議後,我,謝赫揚,江廷修三人久違地坐下來吃了個飯。
「這次,謝謝你們。」
資金鏈的問題短暫得到解決,江廷修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
我與謝赫揚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勾唇一笑,抬手與他捧杯。
「有什麼可謝的,說這個就見外了。」
謝赫揚噙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道:
「畢竟,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啊。」
餐桌上氛圍一片祥和,直至一個嬌柔的聲音出現。
「廷修,你跟他們兩個吃飯怎麼不叫上我呀。」
溫茹出現了。
10
謝赫揚向來是喜怒哀樂直接寫在臉上,此刻更是直接把刀叉一摔,臉黑得嚇人。
「我是不是說過不想再看見這女的。」
我輕抿一口香檳,沒有抬眼。
江廷修輕蹙著眉,想將溫茹拉到一邊說話。
而溫茹手一甩,眼淚即刻掉了下來。
「我知道你們都討厭我,可是我真的很難受,我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赫揚,這杯酒就當我給你賠罪了,哪怕戀人當不成,我們還能當朋友的對嗎。」
被踩中雷區的謝赫揚氣得直接跳起來。
「你還敢提?我這輩子最後悔就是喜歡你這麼個女的!」
「什麼朋友不朋友的,當初要不是小芙救了你,你以為爺的大腿是你想抱就能抱的?」
溫茹當場怔住,而江廷修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謝赫揚一把攥住我的手。
「走了,還吃什麼,真他媽晦氣,操!」
路過溫茹時,我含笑看了她一眼。
走出一段距離,身後依稀能聽到溫茹委屈的哭泣聲。
還有江廷修隱忍而煩躁的低沉聲音。
他說:
「溫茹,夠了。」
我勾唇一笑。
夠什麼夠,就這,還遠遠不夠呢。
11
距離榮飛拿到投資隻剩一步之差。
偏就在這時,一份由國外知名投行作出的有關江氏集團內部調查的分析報告在 A 市金融圈掀起了驚濤駭浪。
發布者更是恣意膽大,偏不匿名。
著名一欄清晰赫然顯示著四個大字:利和資本。
這份分析報告犀利地指出江氏集團營收下降、內部腐敗爭權、現金流萎縮、多次投資失敗等現狀;這讓許多先前想要搭上榮飛上市順風車的投資人紛紛望而卻步。
而提供這些江氏集團內部資料的人恰好是江氏母公司的幾位核心骨幹。
幾乎是同一時間,芙陽基金團隊在對榮飛科技的盡職調查中,發現榮飛曾數次將資金秘密轉移給江氏母公司,以損害投資人利益為由,欲將榮飛科技創始人送上審判庭。
這場風波持續了很久。
而此刻的沈家府邸,三家長輩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你們現在反水就是在詐騙!」
謝家伯母向來是所有長輩中最為人親厚的,此時她卻怒不可遏,將她的愛馬仕鱷魚皮扔在謝赫揚臉上。
「虧我跟你爸還以為你終於學好了知道替家族分擔了,結果你這個孽子居然敢帶著你哥和小芙耍些髒手段!沈家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為了那個賤女人你居然……」
謝赫揚黑著一張臉,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
我討好地笑笑,回以他一個 wink。
謝赫揚的臉更臭了。
江父江母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如今更是沒力氣撒潑打滾,疲憊地隻求一個芙陽撤訴的條件。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江廷修不能上法庭。
現如今隻是對外公開了幾本壞賬,但如果一旦真的上了公庭,江氏內部那些真正上不得臺面的醜聞估計能讓整個家族一夕之間從神壇跌下,墜入深淵。
最後江家那位 97 高齡,收到過五次病危通知書的老爺子,拖著一副搖搖欲墜即將入棺材的身體,拉著我父親母親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起三家從前的交好史。
一直默不作聲的父親這才給了我一個眼神。
意思是說,可以了,要適可而止。
我點點頭,輕咳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的條件很簡單。」
「沈氏要收購江氏母公司 51% 的股份。」
話音剛落,除我父母和謝赫揚之外的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良久,一直沉默的江廷修才啞聲道:
「你從一開始……就是衝著江氏來的。」
所有人都明白過來了,榮飛科技是你江廷修多年的心血又如何。
我根本看不上。
這 50 億,買的不是你榮飛科技,而是整個江氏集團。
江家盤踞 A 市權貴圈頂層數十年,其規模和經營模式已然十分成熟。
一個蘋果雖然內部爛了生了蛆,可倘若是金子做的蘋果呢?把腐爛部分剔除掉就可以了。
沈家自然有這個資本和財力來接盤,簡直是從頭賺到腳。
而謝家倘若能搭上這班順風車,幾乎是天降橫財,因此,方才還氣勢洶洶的謝母立馬就噤了聲。
名利場向來如此,在金錢和權力面前,情分什麼的隻能往後排。
經過一場漫長的拉鋸戰後,江廷修,這位 18 歲就成為江氏集團執行總裁的天之驕子,終於低下了頭。
他輕聲道:
「好。」
再次抬頭看向我,他的眼神已然變了。
這眼神極其復雜。
有黯然、認輸、有欣賞,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驚豔。
仿佛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我這麼個人。
當然,這種眼神我倒也不是第一次見。
早在我精心策劃這個上市陷阱時,就已經無數次在謝赫揚臉上看見過這個眼神了。
12
這段日子,我一直在忙活收購江氏集團的事宜。
好不容易暫時告一段落,剛邁出沈氏大廈,下一秒溫茹便撲了過來。
「沈芙,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害廷修!」
「你如果恨我搶走了江廷修,那你就衝我來好了!我什麼都沒有!我根本不怕你!」
謝赫揚眼疾手快地擋在我面前,喝令保鏢將這個瘋女人拉開。
我望進溫茹一片渾濁的眼底,抿唇一笑。
「如你所說,沈家在 A 市手眼通天,我如果真想對付你,你以為你身上還能剩下幾個零件?還能像現在這樣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裡跟我說話嗎?」
溫茹還想上來糾纏。
好在江廷修趕到得還算及時。
他看上去有些疲憊,眼下那兩抹青灰色的眼圈在他清俊的臉上顯得十分扎眼。
他沉默而有力地將溫茹拉開,言簡意赅道:
「夠了,溫茹,分手吧。」
按照這個圈子裡不成文的規則,送點兒東西作為分手禮物是再正常不過。
這些年,謝赫揚那些女伴早已在他身上撈了十幾輛邁巴赫。
因此,江廷修給溫茹也留了一筆錢。
然而,據她所說,她把那些錢全部捐給慈善機構了,一分都沒有留。
關於這些風聞八卦,我向來都是聽聽就罷,懶得細究。
後來我才知道,溫茹將這筆錢用到了我的身上——
一場商業宴會上,半杯酒下肚後,我突然覺得四肢有些無力。
落地玻璃窗前映出我有些蒼白的臉。
面色潮紅,眉頭緊蹙,呼吸沉沉。
眸子裡欲色翻湧。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那杯酒裡有東西。
而敢這樣明目張膽跟我作對的,整個 A 市隻有一個人。
我咬咬牙,掏出手機給謝赫揚發送了地址,同時敲了一條消息:
「給你三分鍾,馬上過來,我被人下藥了。」
緊接著,給保鏢下了一個指令:
「把溫茹綁了,手腳利索點,別讓人生疑,等我回來。」
倉促離場時,我隱隱察覺到有幾道猥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可是不能不走,身體已經愈發不受控。
回酒店的路程必須穿越一條長廊。
而長廊也像是事先被設計好了,燈光昏暗,幾近於無。
我甚至能感受到那幾道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
在那幾隻油膩的髒手即將觸碰到我的前一瞬,一道凌厲的拳風卷席而來。
謝赫揚清俊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癲狂。
他紅著眼睛,像是殺紅了眼,每一拳砸進那些人身體裡,都是拿命的架勢。
我倚著牆壁,緩緩蹲下,有些狼狽地輕喘著氣:
「別弄出人命。」
「讓他們開口,我要知道誰是他們的金主。」
謝赫揚沒應聲,將那幾個人打得近乎暈死過去後,便將他們齊齊扔進了茶水間。
隨後,他來到我面前,有些局促道:
「我先幫你紓解。」
「你這樣……會很難受。」
我的額間已然沁出冷汗,閉著眼睛,痛苦難耐。
感受到謝赫揚即將貼上來的唇時,我卻條件反射性地睜開眼,用力一推,扇了他一個耳光。
謝赫揚咬牙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