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門進包廂的時候陸以恆正跟一個女孩吻得難舍難分。
他的兄弟們慌了:「嫂子,這隻是個遊戲,陸哥輸了而已。」
他也慌了,抓住我的手腕:「岑岑,對不起。」
「道什麼歉啊,我又沒跟你在一起。」我無所謂地笑笑,「而且,早就說了,陸以恆,你改不掉的。」
一
學校出名的玩咖,陸以恆,被發現手機裡全是一個女孩的照片。
對照下來,就連他至今為止的所有女朋友,也都跟那個女孩有幾分相似。
這件事在校園牆裡炸了,我被瘋狂艾特。
因為,那個女孩是我。
入學以來門門滿分,年年拿獎學金,還時不時代表學校出去比賽奪冠的我。
「不是吧,他一直喜歡的是陳岑那朵高嶺之花啊。」
「也難怪,陳岑那麼漂亮,還那麼優秀,會看上他這種玩咖嗎?」
「诶,還別說,陸以恆也拿下過不少高嶺之花。」
出這事的時候我正為做家教的事情頭疼,在室友的電話裡不耐煩地回了一句:「管他什麼陸以恆陳以恆,你信他能對我持之以恆?」
結果那時有一個室友正好開著視頻,她男朋友和陸以恆一個宿舍。
這件事就傳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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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第二天應聘家教的時候,我跟正主四目相對。
我看見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現在就來證明證明我的持之以恆。」
我應聘的家教,是陸以恆上初中的弟弟。
二
「岑岑,最近有人說經常看見你跟陸以恆從一輛車上下來,是真的嗎?」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我的確就在陸以恆的車上。
他正打著方向盤,嘴角勾著笑。
「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
父母離婚後,我誰也不肯跟,為了減輕奶奶的負擔,從高中起我就開始打零工。
大學更是年年拿獎學金,有空就去做家教,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以前也有人說陸以恆喜歡我,但我並不在意。
隻是他家的家教費給得的確多。
「你來給我弟做家教這事兒我真不知道,」他說這話時眸子亮晶晶的,「是我媽找的你,結果巧了。」
「知道了。」
我放下手機,沒有回復。
這是我在陸以恆家做家教的第二個月。
雖說是要追求,但他對我的確無微不至。
一開始我還會拒絕他,但陸家離我住的地方實在是太遠了。
上了他的車,吃飯也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
陸以恆是個很細心的人。
為了讓他放棄,我帶他去過好幾次路邊攤,他也毫無怨言,甚至還為我仔細地擦拭餐具。
我沒去打聽過他具體的過往。
隻知道他談過的女朋友不計其數,但都跟我有幾分相似。
但在我跟他相處的這段時間裡,我竟然沒看見一個其他女孩。
我沒想到我說的都可以,被陸以恆當真了。
他把我帶去了他朋友的聚會。
「這位是陳岑,」他為我推開門,介紹道,「先說好,抽煙的給我滅了,葷話都給我收回去。」
他的朋友們都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
我心裡閃過陸以恆會不會借此炫耀的想法。
可他卻像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低聲告訴我:「他們是我最鐵的朋友,嘴也嚴,不會亂傳。」
「在你徹底答應我之前,我有能耐讓你心甘情願。」
陸以恆笑了起來,那雙桃花眼壞壞地彎成一道月牙。
我心下微動,轉過頭去,順手捋了捋耳邊碎發。
指尖觸到耳根,泛著熱。
他們要換場子繼續,陸以恆問我意見,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他們開始喝酒,我捧著一杯雞尾酒慢慢喝著。
酒桌遊戲無非就是那些,我有些無聊。
陸以恆一個朋友忽地靠過來:「陸哥說,今晚他不玩大的。」
最開始我還沒懂,直到我看見酒瓶子轉到了他。
他們使壞,陸以恆抽到的大冒險是在場挑個妹子鼻尖相對十秒。
結果下一秒,他就拿起桌上的酒杯開始喝。
一口氣,幹了三杯。
他的朋友們都帶了女友,當然也有好幾個單身的漂亮女孩子都在盯著他看。
陸以恆穿著短袖,酒意上頭,將短袖撸到了肩膀。
黑色短袖被他穿成了背心,肌肉線條漂亮,白皙的臉頰泛著紅,隨意地撸了一把頭發,俊美的輪廓在酒沫子裡模糊。
「說了不玩,」陸以恆慢悠悠地砸下空酒杯,「就是不玩。」
「是不玩,還是隻和誰玩?」
有人起哄,霎時我和他對視。
我先移開了視線。
從洗手間出來時,陸以恆正靠著牆,像在發呆。
因為覺得悶,我出了包廂,去了外面的洗手間。
他跟了過來。
「人多眼雜,」陸以恆見我出來,解釋道,「怕有酒鬼煩你。」
雞尾酒也是有度數的。
就比如我現在感覺自己像被點了火。
大約是一個不穩,我雙臂撐在了他身側。
「陳岑……」
陸以恆比我高。
我抬頭看他,有些蒙。
「你剛剛抽到的那張牌……是什麼來著?」
我將鼻尖緩緩靠近他的。
「鼻尖相對,十秒。」
而他也慢慢靠近了我。
再上前一寸,唇就會貼上。
我看見他喉結動了動。
「你是不是要表白了?」
接著酒勁兒,我直接問了出來。
但三秒後,陸以恆笑了,笑得開懷,呼吸都直直打過來。
「就不。」
「打個賭,賭我能不能讓你先說喜歡我。」
三
那會兒正好是盛夏,陸以恆邀請我去海邊玩。
他家在那兒有別墅,當然,也不是隻有我一個人,一大伙都是他的兄弟,都帶了女朋友,也跟來了幾個女孩子。
我沒想到人那麼多,有些拘謹,但陸以恆直接給我安排了最大的一間房,就在他的隔壁。
雖說不喜社交,但真的等身處其中,還是適應的。
幾個女孩子待在我的房間,賴著我一塊兒聊天。
有兩個格外喜歡陸以恆。
「姐姐姐姐,你跟陸哥熟不熟?知不知道他的喜好?」
「是啊,聽說陸哥女朋友換得勤,我也想試試。」
「姐姐,你知道陸哥最近喜歡哪種嗎?」
我正在敲鍵盤的手微頓:「……我不知道呢。」
「也對,」那個叫小眉的女孩子點點頭,「姐姐出來玩還一直在工作,肯定不了解。」
「姐姐,你跟陸哥認識多久了啊?」
「沒多久。」
見我一直忙著筆記本電腦上的兼職,她們識趣地不再問我。
可我看著屏幕,卻越來越覺得煩躁。
索性關上電腦,端了杯檸檬水去陽臺吹風。
夜裡撲面而來的風帶著海洋的氣味。
我正出著神,忽地聽見有人敲玻璃。
一轉頭,我差點嚇出聲來。
「別叫,」陸以恆輕手輕腳地從陽臺翻過來,「她們還在裡面吧?」
我跟他的房間在二樓,陽臺挨著,中間一道不大不小的空。
他剛剛就是從那兒翻過來的。
「你瘋了?」
「噓。」
他一把拽過我的手,帶著我一塊兒隱沒進角落的暗處:「小聲點。」
一門之隔,女孩們的歡笑格外清晰。
陰影處很窄。
陸以恆後背靠著欄杆,我撐著,兩人距離不過一個拳頭。
有些不自在。
「看,」他似乎沒感覺,笑著從兜裡摸出了一個東西,「給你。」
那是一個小小的手工編織的兔子鑰匙扣。
「喜歡就直說啊,」陸以恆又笑了,還順手摸了一把我的腦袋,「看你盯著它那麼久,怎麼就是不開口要買?」
下午剛到這邊的時候,大家一起逛集市,我一眼就看中了這個兔子鑰匙扣。
但我跟那幾個女孩子是一起的,如果我停下,她們也會停下。
如果我買下它,她們也會挑選攤上其他動作的小兔子。
可我這人,不喜歡跟別人共用。
像也不行。
所以我隻是盯了它一會兒,就轉過頭去了。
沒想到被陸以恆都看在眼裡。
「好了,拿著,收好吧。」他把鑰匙扣塞進我手裡,「我是偷偷過來的,你不出房門,我光明正大來又會惹他們起哄,惹你煩。隻能爬陽臺咯。」
我張了張口,終究隻說了一句:「……下次別爬了,危險。」
「下次不爬了,」陸以恆忽地湊過來,刮了刮我的鼻子,「等你給我留門。」
我心下微驚,猛地後退幾步。
「反應就那麼大幹嘛?」
他抿了抿唇:「那好吧,雖然爬陽臺很浪漫,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但是為了你,那下次就不爬了。」
我正想說話,陸以恆就已經兩三下回那邊陽臺了。
「好了,」他回頭衝我一笑,「對我給你的小兔子好一點啊。晚安。」
「……晚安。」
回了房間,我抑制住心情坐回了沙發上。
鑰匙扣被我藏在了背後。
其中一個女孩見我回來,隨口一問:「怎麼在外面待那麼久?是我們吵到你了嗎?」
「沒有沒有。」
她不再問,轉頭接著聊天。
我卻在這一瞬間覺得,自己第一次擁有了一個隱秘的心虛的心事。
這個心事,隻關於陸以恆。
四
因為家境不好,我隻能拿下所有獎學金,用課餘時間兼職家教來湊齊自己的學費和生活費。
陸夫人似乎很喜歡我,給得很多,所以一定程度上,我是對陸以恆心懷感激的。
母親死後,父親再婚了,他卻常年在外工作,家裡隻留我和繼母。
繼母有個大我五歲的兒子,李寒。
為了節約房租,我高中都是跟他住在一起的。
繼母在我十八歲後不再給我打錢,美其名曰我有了自力更生的能力。
我算著賬要把這些年花的她的錢還給她,她卻要求我去照顧李寒。
李寒今年大學畢業,準備創業。
我對這個哥哥,其實沒什麼感覺。
他長得高,生得也算出挑,但常年冷著一張臉,有些不近人情。
記憶裡我跟他很少交流。
如果不是上次他喝醉,扣著我表白,我大約都不會想起他。
「你哥要創業了,辛苦嘛,去給他做兩頓飯,他以前也沒少照顧你啊。」
「……知道了。」
我算著時間,想在李寒回家前做好飯離開。
誰知他今天偏偏回來得早。
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炒菜,下一秒,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從我手中奪過鏟子:「出去,我自己來。」
我抬頭,對上他清明的眸子。
接著,把圍裙一脫,轉身出了廚房。
李寒沒有喝斷片的毛病。
那天的表白,他敢作敢當,我也直接拒絕了。
飯菜做完,廚房熄火,李寒端了一盤菜出來:「一起吃吧。」
「不了,我還有課。」
「那也先等等。」
李寒攔住了我。
我後退半步:「有事?」
他站在我面前,影子籠罩了半個我。
「你跟陸以恆怎麼回事?」
哦,忘了,李寒也是這個大學畢業的。
我偏頭:「沒什麼事。」
「同進同出,有說有笑……」他低頭,「別給我們弄出什麼事,咱們家小門小戶,可丟不起這個人。」
我皺了眉。
他一把按住我,我受力坐上沙發,失聲道:「你做什麼?」
「沒做什麼,我不是那種人,」李寒垂頭與我平視,「不過你了解陸以恆是什麼人嗎?」
我撇開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嘖,看吧,」他低笑了聲,「我親愛的妹妹居然也有犯蠢的時候。」
「我不了解,那你就了解?」
「我不一定了解,但他數不清的前女友們肯定了解。」
我被這一句堵得啞口無言。
氣氛靜默了一會兒,李寒再次開口:「陳岑,你喜歡他嗎?」
「……」
我不清楚。
我隻清楚,在陸以恆身上,我感覺到了一些我丟失已久的少女的春意。
或許,有那麼一點吧。
「我不會因為你拒絕我就報復你,」他慢慢說道,「但是,要不要打個賭?」
我看向他的眼睛:「……什麼賭?」
「賭你晾著陸以恆,他還會不會繼續對你持之以恆。」
李寒又笑出了聲。
過了一會兒,我開口:「晾多久?」
「四個月。
「給你自己一個期限吧,四個月,他能不能對你專一。
「也讓我看看,看著跟我一樣傲氣的繼妹,在我媽的控制下能傲多久。」
是了,我知道,繼母想要我跟李寒在一起。
彩禮、嫁妝都省了,還能牢牢控制我。
李寒的意思是,如果這場賭輸了,我就要妥協。
可我陳岑,怎麼會把自己押在一個男人身上?
五
「那就先學到這裡吧,睡個午覺,好好休息,下午我們繼續。」
合上書,我轉頭,發現陸以恆靠著房門,不知道看了我們多久。
陸琛一下課就撒歡子跑下樓了,我起身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節課要用的。
「讓他休息了,你不也該休息休息?」
陸以恆走過來,靠著桌沿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的動作:「陳老師認真負責,我們都看在眼裡,不算偷懶。」
我看向他,腦子裡浮現出的是前兩天跟李寒的賭約。
陸以恆的桃花眼,看誰都深情。
「怎麼不說話?」他忽地靠過來,那雙深情眼離我更近,「傻了?」
我後退了半步:「有點走神。」
「對著我,你也能走神?」
他低笑起來:「真是暴殄天物。」
我轉開視線:「……不是跟他們出去玩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你不在,沒意思。」
陸以恆總是那麼坦誠。
「我最近有點累,不想去。」
「嗯,那我來陪你啊。」
下了樓,我會在陸家吃午飯。
陸以恆泡了茶,動作從容風雅,推了一杯過來:「嘗嘗。」
我喝了一口,味道很不錯。
可他的下一句就不那麼正經了:「這可是我家傳下來的。」
「嗯?」
「隻有老婆能喝,」他抬眼,眼尾一抹笑意,「喝了就要做我老婆。」
我猛地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
陸以恆哈哈大笑起來。
「哄你的,瞧把你嚇得。」
這時陸琛在樓上喊他,多半是不會弄他新買的投影儀。
「等我一下。」
院子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百無聊賴的,我拿出手機,隻見最上面是我室友發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