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厭祖。
他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的另一個人。
不是我的未婚夫。
22.
是寧王。
23.
我和寧王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眨了眨眼睛,終於確定自己沒有認錯。
他露出懊悔神情,把長弓一扔:「該死!」
然後重新朝我走過來,儀態截然不同,端的是氣定神闲、一派貴氣。
我卻渾身發抖。
剛剛在我喝酒的時候,他就這麼在背後用箭瞄準我。
他想殺我。
他竟想殺我。
我的腦子無法適應突如其來的轉變,我還覺得那是和我同生共死的厭祖。
可認真想,如果他一開始就是寧王的話,殺我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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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一個有野心當皇帝的人來說,一個擁有絕對力量的人,往往是他不可掌握的人,會成為他將來最大的威脅。
甚至比楚逸和夏雲肚子裡的孩子威脅更大。
換了是我,我大概也會先殺之以絕後患。
可他為什麼又放棄了呢?
24.
我看著寧王走到我面前,短短一瞬間已經想到了答案。
我明白他剛剛對著我那副失落樣是想做什麼了。
真不愧是滿腹謀略的天下第一聰明人。
我一直等他走到我跟前,才冷笑著開口:「沒有演成我未婚夫,心裡很遺憾吧?」
寧王尷尬一笑:「好歹殺手這個角色,我還是瞞住了你的。」
我怒了,翻起手腕就想給他幾針,卻被他更快擒住手臂。
我:「鬥——」
後面三個字淹沒在喉嚨深處,因為他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不是非要喊出來才能發功。
喊出來也屬於儀式感的一種。
但他很迅速地開口,阻止了我後續的動作:
「容盈。」他說,「我們談個交易吧。」
25.
我怎麼也想不到,寧王跟我談的交易竟這麼大。
他想買下我這個人。
確切說,是我擁有的鬥轉星移的技能。
「容盈,你知道擁有你,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擁有無限次後悔的機會,哪怕走錯千萬步,也能回到原點重來。
「對一個執掌江山的人來說,這太珍貴了,我希望你答應我。」
所以說,出門行走,擁有一項過硬的技能是多麼重要!
怪不得他放棄殺我,因為他打算假扮我未婚夫。
還有什麼法子能比這個更便捷地得到我嗎?沒有!
當然,前提是我已經將厭祖視作心腹,又不認得未婚夫是什麼模樣。
可惜,他出門帶了腦子,卻忘了帶眼睛。
現在他想得到我,除非他開得出我要的價碼。
寧王淡淡一笑:「你若答應我,將來金鑾殿上,我身邊那個位置,便是你的。」
我:「不稀罕。」
他皺起眉頭:「那你要什麼?」
我搖搖頭。
其實我也不知道。
寧王:「或者你可以這麼想,如果你坐上這個位置,你就奪走了夏雲最想要的東西。你總不會認為,她對楚逸真的單單隻是情愛吧……」
我立刻改變主意:「我答應你。」
又補充了一句:「但你不能碰我。」
說完我就想咬舌頭了,我到底在自信什麼?他將來是皇帝,後宮三千佳麗,想要什麼女人沒有?
說不定我求他碰我他都懶得看我一眼。
這麼想想,我竟有些神傷。我始終記著他替我擋箭的那份情誼。如果他隻是厭祖就好了,拿下厭祖我還是有點把握的。
寧王一口答應了我:
「放心,本王不是個喜歡勉強的人。」
26.
幾天後,夏雲再次生下孩子。
孩子降生的瞬間,宮中傳來噩耗,皇帝駕崩。一時間,朝野動蕩,人人自危。
寧王派人包圍了整個千機門,要楚逸寫下自願讓位的詔書。
與此同時,朝中支持楚逸的忠臣正帶著兵馬趕來營救。
楚逸在夏雲的支持下,終於支稜了一回,表示寧死不會將天下交給寧王這樣的亂臣賊子。
小說的男女主總是天生有種直覺,似乎知道不論境遇有多差,最後必定有轉機。
但他們一定想不到我會做什麼。
我當著夏雲和楚逸的面,親手擰斷了那個孩子的脖子。
夏雲癲狂地瞪大眼睛撲向我:「你這個毒婦,它隻是個嬰孩,它連這個世間長什麼樣都還未曾看過。」
楚逸咆哮:「我要殺了你!」
可惜他沒能靠近我,便已經被寧王一腳踹飛了出去。
我:「讓不讓?孩子斷氣未久,我還能救回來。若再晚,可就回天無力了。」
夏雲終於放下她當皇後的美夢,哭著爬到我腿邊:「讓,我們讓。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
楚逸寫完詔書,正趕上前來救駕的忠臣,他當著眾人的面表示自己根本無心當皇帝,若再逼他,便自絕天下。
然後他恭順地將詔書捧到寧王面前,臣服地跪了下去,大呼:「恭迎新帝!」
寧王接過詔書,卻並未顯出欣喜,他隻是淡淡地收起來,拉過我的手,帶著我回宮。
27.
往後的日子像流水一般匆匆而逝。
我和寧王——不,應該是新帝,舉案齊眉,成了百年來最為恩愛的一對帝後。
但隻有我知道,他其實從未碰過我。
白天,我陪著他上朝,召見群臣。遇到那種刺頭敢以下犯上的,直接便是一套鬥轉星移送回姥姥家。幾次下來,無人再犯。
晚上,我陪他吃飯喝茶,到點便一起躺下,然後各自睡覺。無事發生。
他也沒有納其他的妃子。
難道是他本身就對女人不感興趣嗎?
我翻了個身,忍不住喊他:「齊湛。」
我不習慣像其他人一樣尊稱他聖上,畢竟我們是盟友。
「嗯?」
「我給你選個妃吧,你就不用總是來我這兒了。」
「我睡你的床,你有意見?」
齊湛的語氣並沒有惱怒或者不耐煩,隻是平淡地詢問。
我點頭:「嗯,我喜歡寬敞一點,你來了就不夠寬敞了。」
第二天清早,一群工匠風風火火而來,把我們睡了三個月的床加寬,變成了兩倍大。
晚上他依舊和衣在我身側躺下。
隻是這回,他輕輕擁住了我:「容盈,你開心嗎?」
我以為他是在問我,得到他的獨寵開不開心,頓時皺起眉頭。
男人,油膩的代名詞。
我意興闌珊地點頭:「嗯嗯嗯,開心。」
他沉默了幾秒,似乎釋懷了似的:「你開心就好。」
又說:「答應我,不要太依賴鬥轉星移的能力。」
我笑了,依賴這個能力的人,難道不是他嗎?
我問他:「為什麼?」
他輕輕嘆息:「我怕你輕敵。越以為可以扭轉乾坤,就越是察覺不到身邊的危機。」
可我們哪裡還有敵人?不是都已經被我送回姥姥家了嗎?
他拍拍我的腦袋:「聽我的,保持警惕心。」
我心裡有一絲絲甜甜的。
聽見他呼吸放慢,我使了個鬥轉星移,將床又變回原來的尺寸。
擁得更緊了。
28.
幾天後,黃河決堤,沿河兩岸災情嚴重,瘟疫橫行。
有人趁機散播謠言,說新帝德不配位,才引來此災難。
為了平息民怨,齊湛不得不親自去黃河流域視察。
不知為何,他顯得十分害怕,我以為他是害怕黃河那邊的瘟疫,卻發現他將所有他能信任的人都留在宮裡。
保護我。
他似乎害怕他離開以後我會有危險,可明明他要去的地方才是最危險的啊。
我拒絕了他。
結盟的時候他說過,他會幫我,現在,應該是我幫他的時候了。
這一行,別人可以不去,我卻絕不能不去。
有我在,齊湛才能安然無恙地度過他登基以後最大的一次危機。
我執意要跟去,不論齊湛怎麼勸說都沒用,最後,他隻能無奈答應了我,隻提出了一個要求,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到了黃河後,齊湛並未要求我替他做任何事情,他隻是像普通的皇帝一樣,接受百姓的埋怨,想辦法救治安置他們。
我想用鬥轉星移的能力幫他,他卻攔住了我。
他滿臉嚴肅:「我說過,別總是依賴這個能力。容盈,你答應過我的。」
我不明白,平時我在朝堂上鬧著玩都用了無數次了,現在真正該派上用場的時候,他卻不讓我用?
我想了想,恍然明白,大概他是怕百姓害怕,以為我是妖妃,反而不利於他穩固民心的目的。
我是該謹慎一些的。
於是我等到半夜才偷偷施展,替他治好了附近所有的百姓。
29.
一夜間,百姓將齊湛奉為神祇,因為他一出現,瘟疫便消失了。
齊湛自然知道這是我的傑作,他並無半分喜色,隻是滿臉無奈。
我抱著他的手臂,撒嬌道:「早點搞定災情,我們就可以早點回宮,不好嗎?」
他這才嘆口氣:「你啊……」
然而我們卻並沒能順利回宮。
下黃河的第十天夜裡,我得知一個消息,有一隊叛軍偽裝成災民,正等著我和齊湛駕臨。
我一直存著個心眼,原書中寧王掌朝政七年,最後也是因為視察兩河災情,被夏雲設計,盡失民心,最後一敗塗地,楚逸順理成章繼位。
所以這次跟著齊湛來黃河,我偷偷帶了幾個探子,讓他們沿途查探。
沒想到夏雲和楚逸果然打算作妖。
他們在幾個忠心臣子的擁戴下,一直暗中招兵買馬,隻等一個機會,齊湛出宮的機會。
黃河決堤固然有天災的成分,但最主要卻是他們暗中破壞了幾個重要位置的堤壩。
他們並不在乎百姓的死活,成大事者從來不拘泥於這種小節。
是我的錯。
我就不該放過他們。
恩恩怨怨,也是時候來個了斷了。
30.
我留下所有侍衛,讓他們保護好齊湛,趁夜跟著探子前去那個村莊。
我遠遠看了眼,他們也不過三四百人,竟膽大至此。
不必一炷香的時間,我便可以把他們盡數解決。
探子問我:「娘娘打算怎麼解決他們?」
我:「十天前這裡還是一片汪洋吧?讓他們死在水裡,算是便宜他們了。」
我起手正打算鬥轉星移,卻突然發現自己使不上勁,反而往地上趴下去。
這是中了迷藥的症狀。
這不可能,我的飲食一直小心翼翼,因為這是我唯一的弱點。
我看向探子,他微微一笑:「是我衣服上的粉末,薄薄一層,必須到這裡才足夠起效。為了讓娘娘毫無防備地掉進這個陷阱,我們頗是費了一番功夫。」
話落,無數的腳步聲慢慢接近,夏雲和楚逸終於露面。
夏雲看著我,仿佛在看一隻蝼蟻:「師姐,你也有今日。」
她低身捏住我的臉頰,陰狠道:「在你擰斷我孩兒的脖子時,我就發誓,有一天定會讓你血債血償。」
她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折磨你的,因為我怕你痛的時候會變得清醒,恢復能力,那我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夏雲清醒得讓我害怕。
我終於明白,齊湛讓我不要依賴鬥轉星移的用心了。
我太大意了,若不是自負,我早該警覺到不對勁的。
我並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可我怕誤了齊湛。
我怕他功敗垂成,失去性命。
我,我竟真的愛上了他。
31.
夏雲說到做到,她抽出長劍,準備直接給我一個痛快。
楚逸卻攔住了她:「雲兒,別髒了你的手。讓我來。」
楚逸從她手上接過劍,恨極了地看著我:「你放心,待我割下你的人頭,一定會派人送給齊湛的。」
說完,他提起長劍,寒光閃過我的眼前。
我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再見了,齊湛,我終是沒能陪你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