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他病得甚至比我還重,差點就肺炎。
他醒來的第一刻,是來找我,抱著我的手,整個人都在顫抖,他說,以為我會出事的時候,嚇死他了,他從來沒這麼怕過。
我不知道是不是也產生了吊橋反應,當你快死時,有那麼個人,就出現,牽著你的手,抱著你,走出了困境。
這樁樁件件,我很難不心動。
就是那次,我同意跟他試試。
是不是因為第一次被拒絕,他受不了,才會有後來無數次的交集。
真是難為他偽裝情深,讓我淪陷,用來證明他的魅力。
想到這些,我的心,還是不可遏制地顫了顫,還有些痛。
但是,這也不過是戒斷反應的過程而已。
9
我冷淡地撇開眼:「我不是來找你。」
說完,我的目光在館子裡來回穿梭,想要找到季岸聲。
周宴晟的眼神裡泛起了譏诮,顯然是不信的輕笑聲。
「肖子聿,本來我以為你跟我以前身邊的那些人不一樣,現在看來,也沒什麼不一樣,玩欲擒故縱是不行的,還不如直接點告訴我,你還沒忘了我,反正,你我還沒膩。」
周宴晟顯然有傲的資本,有錢有顏。
過往的分手對象,不管是他甩的還是甩他的,都有回頭,玩各種手段,想要跟他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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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厭倦了這些手段。
面對他這種輕佻的態度,我也懶得跟他廢話,就想掏出手機,給季岸聲打個電話。
手機拿出來,還沒打,就聽到一聲清冷又帶著雀躍的聲音。
「子聿,你來了。」
季岸聲穿著一身灰色休闲裝,長褲下包裹的是一雙大長腿,黑色短發,顯得幹練又雋秀,金絲眼鏡添了幾分儒雅,難得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
頭一回見他這副樣子,看得我恍神。
他真是天生的衣架子,跟任何人比都毫不遜色。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頭:「怎麼傻了?」
「他是誰?」
10
周宴晟的聲音比我更快,眼神落在他放在我頭上的手上,語調冷得不像樣子,臉陰沉得像是隨時都能夠滴出水來,問出的句子,都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怕他又要說我搞什麼故意找個人來刺激他,玩把戲。
我冷淡地回了句:「我哥。」
季岸聲看到周宴晟也在時,臉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本來要跟著往裡走,哪知道周宴晟不依不饒,攥上我的手,目光凌厲:「從來沒有聽過你有個哥。」
不等我甩開,季岸聲推了推眼鏡,薄唇緊抿,將他的手拍開。
「他的事,你不知道的多了。」
兩人身形差不多,就連此刻流露出來較勁的氣勢,也不相上下。
周宴晟突然露出個嘲諷的笑,看著我:「你不是不喜歡男人,玩我呢,這麼早就跟人混一塊。」
季岸聲眼神沉了,就要動手,我將他拉到我身後。
他說話的聲音不似平日清冷,一副恨鐵不成鋼:「怎麼你要護著他?」
我抬腳一腳就踹過去,踹得周宴晟連連後退。
我冷笑,護他,我要親自動手而已。
「周宴晟,我不想跟個怨婦樣,跟你吵吵,不代表你可以一再羞辱我,上次那一腳沒記住教訓,那我給你多來幾腳,我的事輪得到你說三道四,你是個什麼玩意。」
周宴晟顯然對我突然動手毫無防備,沒穩住摔在地上,胸前有個鮮明的腳印,沈隨見狀慌張地去扶他。
周圍的狐朋狗友都圍了過來,看著我,像是要對我動手。
「都他媽的滾開。」
周宴晟朝他們喊了一聲,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雙眸染著殷紅望著我,「你為了他踹我!」
我瞧見他這副樣子,真夠好笑。
明明是他先找了別人,開始的時候也不過是勝負欲作祟,現在對著我一副好像我辜負他的樣子。
「是又怎麼樣呢?」
「真是好極了。」他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就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
周宴晟轉而走到季岸聲面前,「既然來攀巖館,你應該會攀巖,我們比一場!」
比起剛開始的劍拔弩張,此刻季岸聲倒是顯得淡定了很多。
「你想賭什麼?」
「輸了就永遠別出現在他面前。」
「不賭。」
周宴晟激他:「怎麼慫了。」
季岸聲坦蕩地回了句:「是啊,慫了,何況他的事為什麼要成為我們的賭注,我們有哪門子的資格。」
周宴晟一臉吃癟,又不爽。
季岸聲說完不理會他,「子聿,走了,改天再帶你來,今天這裡有髒東西。」
11
等人走出攀巖館,周宴晟一腳踹在了面前的攀巖設備上,叫他那群狐朋狗友都滾了。
沈隨見他這麼火大,再次開口。
「周少,需不需要我跟他解釋,那晚,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那晚,他被帶上去,主動去洗了澡,出來時,周宴晟坐在一邊抽煙,他主動坐在腿上,接吻後,到了床上,脫了衣服。
周宴晟最後罵了一聲,直起身,最後什麼都沒做,在套房外的沙發,坐了一整晚。
這段日子,他是跟在周宴晟的身邊,僅限於他跟朋友出來時,才會叫上。
沈隨有錢給,就隨叫隨到。
每次周宴晟都一副心事重重樣子,甚至好幾次,失口將他叫成肖子聿,後又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周宴晟點了煙,抽著,目光陰鬱,又高高在上地冷笑:「說了不用你多事,又不是非他不可。」
見他這副樣子,沈隨搖了搖頭。
死裝。
不是非他不可,剛才那一出又是鬧什麼,恨不得跟人打一架,就像是被其他野獸侵略領地的樣子。
是不是沒看清剛才那個所謂哥的眼神,佔有欲太強,又小心翼翼地怕越界,才一直忍著沒動手。
哥,他看是情哥哥還差不多。
可惜,有人不敢直面真心。
良言難勸該死鬼。
提點了兩次,再多,就是他越矩了。
周宴晟這樣的人,他也不是沒見過,人別太自以為是。
後悔來的時候,就是哭天喊地,也沒有機會。
12
季岸聲把我帶回家了。
準確來說是我家。
後備箱裡準備了很多補品,我看到時:「怎麼準備這麼多?」
「很多年沒見媽了,上門看看。」
我驚愕地看著他:「你喊什麼?」
過往,他從來不管我媽叫媽,開始甚至是當我們陌生人,後來緩和了,也就是叫聲蘭姨。
難得看到他掩蓋在金絲眼鏡後的雙眸露出了一抹不好意思。
「以前不懂事,以後不會了。」
其實,當年也怪不了季岸聲。
他媽過世後的一年,我媽就進門,好像我媽是他爸初戀。
他總是覺得是因為我媽的關系才會讓他媽那麼早就鬱鬱而終。
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就是跟我們之間總是保持著冰冷的距離。
從來不肯在外人面前承認,我是他弟弟的事。
被季父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也不改口。
叛逆時,他總是帶著一身的傷回來,考試也總是墊底。
我同他隻相差一歲,難免拿來比較。
次次他都是被訓斥著,不知道多學學我的懂事跟好學。
他總是冷著一張臉,滿臉無所謂。
直到有一次回來半身的血,手骨斷裂,問他也不說。
季父氣不過,才最終告訴他,他媽鬱鬱而終的真相。
季母同樣有個初戀,隻是沒他的好運,得病走了。
本來這段婚姻,當初就是兩家強行湊成,到底是在季岸聲十五歲那年徹底撒手人寰。
開始不告訴他,是擔心他認為自己不過是聯姻的產物,會對自我越發厭惡,擔心影響他學習,事到如今。
瞞著也實在沒有意義。
給他看了母親的日記,他總算是放下心結,彼時季岸聲十九歲,對我們的態度才算是緩和些。
13
媽見季岸聲上門,聽到他喊了一聲媽,瞬間眼眶都泛紅。
在季家的七年裡,她也是真心將對方當成自己的孩子。
後來,季岸聲將季父過世後,把房子賣了,留下的大部分錢都留給了我們,一聲不吭跑到國外闖去。
飯桌上,做的不少都是季岸聲愛吃的菜。
我都忍不住酸了:「媽,不知道的以為我才不是親生的。」
她抬手就敲了敲我的頭:「怎麼說話,你出差回來不住家裡,岸聲都三年沒見,這也酸。」
「媽,那我以後常來蹭飯。」
「好,外頭好像下雨了,晚上就睡這,就是這是兩室房,得讓你跟子聿擠一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我的發言權。
14
等晚上進房間時,那種別扭感上來了。
以前年少時,從來沒有睡過一間房,別提睡,我們甚至很少進過對方的房間。
就像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因為第一次見面,他的冷淡跟銳利,總是怕什麼時候就踩中了他的雷池,從來不敢過分親近。
就算這段時間關系親近了不少,睡在一張床上這事,怎麼想都叫人別扭。
我從櫃子裡翻找出一套幹淨較為寬松的睡衣遞給他,問他:「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他修長的指節接過睡衣:「你先,我處理點事。」
從包裡拿出筆記本,脫了眼鏡放在一旁,就專注地處理公事。
等我洗好出來,他正站在桌前,手裡拿著相冊,不知是不是熱了,脫了上衣,健碩的背脊,腹肌壁壘分明,在燈光下,鍍了層光圈,嘴角掛著淡笑,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洗完澡,有些熱。
「熱了怎麼不調溫度?」
「喝水不小心灑身上,反正要洗澡就幹脆脫了。」
「看什麼?」
「你小時候照片,挺有趣。」
我看到桌面上是我小時候坐在嬰兒車裡笑得好憨的樣子,立刻蓋了照片。
「沒什麼好看。」
他拿了衣服,說了聲洗澡,就進了浴室。
我才發現,之前設計本來就是我一個人住,浴室都是玻璃設計,雖然做了磨砂,但還是能夠清晰地看到人影,聽到水聲。
我將空調的溫度調低了些。
恍惚間,想到我十九歲那年尿急,也沒注意慌忙推開洗手間的門,看到了正在洗澡的季岸聲。
兩個人都紅了臉,他低吼了聲還不出去,我才回神,還回懟了句,誰讓你洗澡不關門。
那時候,倒是也沒多想,畢竟兩個男人,我著急地尿完才走。
感覺到身邊位置一沉,他坐在了床榻上,身上穿著我的亞麻睡衣,他比我高些,衣服在他身上多少還是有些顯小,所有地方的輪廓都有些明顯,我立刻移開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靠,比十九歲那年看到的還壯觀,真是離大譜。
手機響了,是周宴晟的。
我立刻掛斷了,順帶拉黑。
季岸聲目光幽沉:「你怎麼會跟周宴晟在一塊,我記得你大三那年交往過一個女生。」
大三時,班花順路跟我一塊回家時,在路燈下,猛地親上我,跟我告白,說喜歡我,能不能交往。
我當時人都是蒙的,沒感覺反感,也就同意。
談了沒多久,兩人又覺得不太合適,就和平分手。
也是那一年,季岸聲出國。
「我不想談他。」
我躺下了床,背對著他。
對於周宴晟,我確實不想談起。
迷糊間睡去時,感覺有人伸手將我攬進懷裡。
15
從那天後,季岸聲幾乎天天來蹭飯,要是太晚或者遇上雨天就直接住下。
就這麼過了兩個月左右,就算早上在他懷裡醒過來,摟著他的腰,都沒了開始的尷尬。
第一次,我摟著他的腰,他倒是淡定起身。
「都是兄弟,不用放心上。」
我也越來越多都想到了以前,明明共同記憶不算多,沒想到卻如此清晰。
十九歲後的季岸聲,變了很多,主動復讀一年,恰好那年,我也是高三,我在一班,他在八班。
有不會的習題,他甚至會主動來找我學習。
為了報答我教他,主動給我帶早餐,有次我同人起衝突,他還跟人打了一架,差點就被通報。
好在是對方企圖勒索我在先,才免罰。
在我看來,他是有心認我這個弟弟,我有試探性地喊了聲哥。
他雖然不像第一次那麼冰冷跟厭惡,但同樣皺著眉頭說,他媽就生了他一個。
那一年,他的成績從吊車尾進了前十,考上了跟我同一所大學。
不過我念的室內設計,他讀的是工商管理。
大學裡,同樣無一人知道我們是兄弟關系。
哪怕我們進了同一個籃球社團,參加過同一個辯論會,進了同一個遊戲圈子。我進哪個圈子,他緊跟其後地都進了,第一第二總是在我們之間,他人提及時,都是被比較的角色。
就像是老死不相往來的死對頭。
除此之外,那三年裡,我們也算相安無事,家裡也算是其樂融融。
直到大三那年,他父親得了肺癌,不到三個月就走了,他處理葬禮跟遺產,也就出國。
畢業證都是導師寄過去給他。
想到這,我看著正在扣領結的季岸聲。
「當年,為什麼走得那麼急?」
他拉好領帶,扣好腕表,戴上眼鏡,才轉過身來看我。
「今晚,下屬要給我辦生日宴,你也一塊來,到時候結束了,我就告訴你。」
16
我去定制店鋪裡給季岸聲選禮物。
他看著就講究,所用的都是高定,這段日子,他總是大把大把的補品跟家電往家裡買。
禮尚往來,總得選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