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終章
三天後, 手術如期進行。
手術時間相當長,許鳴珂的助理把葵葵和後來的陳清霧單獨安排在一個休息室內。
陳清霧原本已經回香港上學了,得知許頌寧手術的事又趕了回來。
畢竟許頌寧幫過她好幾次, 也算得上一個不錯的朋友。
手術進行到下午兩點左右, 許鳴珂終於忙完了手頭的事趕過來。
陳清霧從休息室出來, 正好與他撞見。
許鳴珂這兩年變化很大。
面上已經極難見到少年時那股子漫不經心和慵懶隨意,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獨有的冷漠與疏離。
寸寸考究的銀灰西裝,分毫不亂的發絲, 以及那張俊氣張狂的臉。
一身上下都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傲氣, 骨子裡透出的矜貴讓人見了就忍不住退避。
他身旁有護士領路, 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一行人神色凝重從走廊經過,徑直往貴賓休息區去。
許鳴珂從陳清霧身旁路過, 但他習慣了目空一切, 縱然擦身而過也沒瞧見她。
還是跟在他後面的何翊看見了, 黑亮的眸子震驚幾秒, 立刻停住腳步繞了出來。
“清霧, 你怎麼在這裡?”
何翊是許鳴珂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弟,跟在他身邊多年,但也算出淤泥而不染, 身上沒有半點豪門子弟的桀骜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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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鳴珂眾多兄弟中,陳清霧跟他關系最好。
“這麼大的手術,我當然得來。”
“也對,我忘了你和小寧兒的媳婦兒是朋友。”
陳清霧苦笑,轉頭看見許鳴珂已經進入貴賓休息室了。
那裡頭都是許家長輩, 個個身份不凡,方才那一堆人裡面, 隻有何翊可以進去。
“他最近還好嗎?”
她還望著那方向回不過神,何翊無奈,“姐姐,您還想著珂哥兒呢?”
陳清霧沉默。
“他能不好嗎,他這輩子吃過最大的苦就是當年在紐約誤喝了兩口黑咖啡。”
陳清霧也笑,“也是,我替他擔心個什麼勁兒。”
“忘了他吧,過去那麼久了。”
陳清霧點頭,“好。謝謝你,小翊。”
“每次都答應的利索,過陣子還是念念不忘。”何翊嘆氣,“清霧啊,我們真的都替你惋惜。”
“沒什麼好惋惜的。”
何翊搖頭,“你是珂哥兒所有女人中最特殊的那個,離開他,你依然有自己的追求。”
“我自己的追求?”
何翊點頭。
陳清霧笑了笑,“好吧。”
何翊跟隨許鳴珂進了休息室,陳清霧在原地靜靜站了片刻,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出來。
再回到葵葵那間休息室,看見她正在打電話。
葵葵最近神經非常脆弱,尤其是今天,從早上一直緊張到現在,連口飯都沒吃。
她站在陽臺緊蹙眉頭,陳清霧剛要上前問情況,便聽她說:“你等著,我坐最快的航班回來!”
陳清霧震驚,竟然還有事情比許頌寧的手術還要緊。
葵葵迅速掛斷電話,轉頭抓住陳清霧的手,“清霧,我必須立刻回成都!”
“出什麼事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你在這裡幫我陪著小寧兒,出結果立刻告訴我!”
陳清霧鄭重的點頭,“萬事小心,如果需要我,隨時打電話。”
“好!”
今天注定是個不平凡的日子,事情竟然都撞到了一起。
葵葵是個理智的人,許頌寧這邊有家人有朋友陪伴,而她媽媽那邊隻有她一個人,所以她不得不回去。
她的父母早在多年前就離婚了,當年媽媽出了一場醫療事故後在家裡崩潰很久,經常和爸爸大吵大鬧,最後兩人離婚,媽媽也消沉了好些年,至今都沒有跟葵葵提過那年的事。
沒想到過去經年的舊事會選在這樣一個緊張的時刻被翻出來。
抵達機場後,程小安開車來接了她。
兩個人一路往葵葵城北的家裡奔,剛進到樓梯間就隱隱聽見玻璃破碎的打砸怒罵聲。
加快腳步跑上六樓,看見爸爸正站在門口。
“爸!發生什麼了?”
葵葵心跳得很快,剛走上前,看見屋子裡已然是滿地狼藉,一地打翻的物品,牆上沙發上全是髒汙,空氣中還彌漫著濃濃酒氣。
爸爸濃眉緊擰,嘆氣道:“你去看看你媽媽吧。”
房間裡有哭泣的聲音傳來,葵葵拔腿往裡跑,程小安及時拉住她,“小心地上的瓷片!”
葵葵點頭,放慢腳步走進去。
媽媽正曲膝坐在臥室床上,頭發極亂,埋頭痛哭。
“媽!”葵葵向她撲過去,“怎麼了?”
媽媽聽見葵葵的聲音,哭聲暫停了兩秒,又抬起頭伸出手來抱住她。
這麼多年媽媽一直是堅強穩重的模樣,仿佛天塌下來也不著急。
這是葵葵第一次看見她如此模樣。
“媽,別怕,我回來了。”
身後的程小安突然驚呼,“阿姨的手!”
葵葵低頭一看,媽媽手裡正握著幾片碎瓷片,邊緣銳利,已經把她的手掌割破。
“媽!”
葵葵急忙把瓷片從她手裡摳出來,但她越握越緊,程小安也立刻來幫忙,兩個人都嚇得大汗淋漓,好半天才清理幹淨。
爸爸遠遠站在房間外,沉聲說:“臻臻,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你還不肯放過你自己嗎?”
葵葵問:“到底發生什麼了?”
“我要結婚了。”爸爸沒看葵葵,皺眉盯著床上的媽媽,眼睛裡已沒有光彩。
“臻臻,別再執著下去了!”
爸爸轉身要離開,程小安見狀趕忙追出去,拉住他的手。
“叔叔,您先跟我說一下情況吧。”
整件事情其實並不復雜。
當年媽媽出的那場醫療事故主要原因是患者隱瞞情況,最終那位患者沒能出手術室,媽媽也因此心理陰影不能再握手術刀。
造化弄人,那位患者正是爸爸的戰友。
戰友過世後不久,爸爸媽媽便離婚了。
爸爸多年來一直想方設法彌補並照顧戰友的遺孀,兩個人之間恩恩怨怨緩和又化解,逐漸產生了別樣的情愫。
爸爸媽媽兩個人至今依然經常吵鬧,這次爸爸來是為了告訴媽媽自己將要再婚。
沒想到再次大鬧起來了。
父母輩之間的愛恨情仇遠比他們所面對的情況復雜,葵葵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母親。
她隻能抱著媽媽,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勸她。
最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媽媽的哭聲中——
葵葵忽然暈了過去。
葵葵向來身體健康,想來是最近精神太高壓,加上今天一天都沒有吃飯,身體透支了。
葵葵自己感覺隻是暈了片刻,醒來後,隱約聽見程小安在自己耳邊念叨:“小姑奶奶,你再睡會兒天都要塌了。”
他們已經來到醫院裡了。
葵葵慢慢坐起來,揉著腦袋問:“我睡了多久?”
“兩天一夜吧。”程小安把水遞給她。
水杯瞬間從葵葵指間滑落,掉在床上,浸湿了一大片。
“幹什麼!睡痴呆了這是!”程小安罵。
葵葵從床上連滾帶爬跑下來,慌忙左右看,“我媽怎麼樣了?我手機呢?小寧兒手術結束了嗎?”
“阿姨那邊已經沒事了,你姥姥那邊來了個親戚,說是你媽媽的二姐,把她帶回娘家休息幾天。”程小安轉頭看了看,“至於你手機,好像沒電了。”
“清霧沒給你發消息嗎?”葵葵慌得要命,從抽屜裡取出無法開機的手機。
“沒有,她沒發消息給我,我也還沒顧得上問她。”
那看來要麼是沒事要麼是大事。
葵葵把手機充到勉強可以開機,還沒來得及撥給陳清霧,一個電話已經打過來了。
許鳴珂。
那年家裡起火時她順手存了他的號碼。
“葵葵,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是許鳴珂本人的聲音。
“事情復雜以後再說,小寧兒怎麼樣?”
“他情況不好。”
葵葵心驚,“怎麼不好?”
“電話裡說不清。你處理完手頭的事盡快來北京,確認時間發給我訂票。”
“現在,訂最快的一班!”
程小安眼看她火急火燎跳下床,一瞬間,頭又大了。
有她和陳清霧兩個朋友也算他程小安作孽。
程小安隻能自認倒霉,陪葵葵一起去北京。路上葵葵打電話給媽媽,囑咐了一大堆,讓她有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她。
懸著的心始終沒有放下。
抵達北京時又是夜晚了。
葵葵馬不停蹄直奔醫院,程小安唯恐她又餓昏在路上,買了菠蘿包硬給她塞了大半。
他們一同趕到醫院,剛進門,就看見渾身插滿管子的許頌寧。
他狀況的確不好,一堆醫生圍在旁邊。
葵葵腦子一蒙直接衝了進去,來不及說話,握住他的手就哇哇大哭。
程小安趕忙拍拍她,“別嚎了,人還活著呢!”
葵葵急忙睜開眼,看見許頌寧那雙黑眸半睜,氧氣面罩下的蒼白的嘴唇微啟,呼吸艱難,虛弱異常。
葵葵都快瘋掉了,更加忍不住,仰頭放聲大哭起來。
“這是哪位家屬?趕緊帶出去!”
“小姑娘別哭了,病人不能被吵到。”
程小安倒吸一口氣,提住她的衣領就給她拖了出去。
葵葵撲在地上掙扎,程小安嫌丟人,跑得更快了。
……
紛紛亂亂,心驚膽戰。
因為葵葵見到許頌寧就要哭,許鳴珂勒令葵葵在許頌寧出院前都不準見他。
葵葵急得快瘋掉,試圖硬闖也不行,強壓之下,每天在酒店裡喝得爛醉。
程小安氣得直想揍她。
窩在酒店裡擔心也沒用,終於在第十天時,程小安成功把葵葵硬拖出去玩了一圈。
兩個人從早玩到晚,什麼好玩玩什麼,有程小安這個損友陪伴,葵葵的心情也略微放松了一些。
他們在三裡屯吃了晚飯,沿著一條直道途徑亮馬河,回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