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等我去找姐姐,在牡丹園門口,就碰到了姐姐。
行過禮,姐姐將我扯去邊上,「你和王爺怎麼在這裡?」
「我們一早就來了。」我皺眉,「莫不是趙從玉約你來的?」
姐姐點頭。
「你瘋了嗎?」我想將她腦子撬開看看,裡面都裝了什麼,「姜黎和趙從玉不熟,她約你,你就來?」
姐姐不服氣,「我自己也想來賞花。再說,往年我都來,今年來就不行?」
我氣得發抖,捏著她的手腕多走了幾步,
「我問你,你謀算換親的事,有沒有和趙從玉說過?」
我懷疑趙從玉是故意的,她剛碰到我就讓人去約姐姐。可她和本該嫁給閔時以的姜黎一點不熟,沒道理約她。
「怎麼可能,」姐姐目光閃爍,「我連爹娘和哥哥都瞞著,怎麼可能告訴別人。」
十六年的姐妹,她眼睛動一動,我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姜妍!」我咬著後槽牙,「要不是人多,我現在就扇死你。」
「姜黎,你當了王妃就硬氣了嘛,你扇我一個試試?信不信我現在就告訴寧王?」姜妍挺著腰,梗著脖子。
她就是這性子,隻要脾氣上來,什麼都不管不顧。
我氣得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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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長沒長腦子?這是欺君,欺君啊!」我忍不住哽咽,「你想想爹娘,想想兄長,想想小弟,我求求你清醒點,行不行?」
姜妍看向別處,沒說話。
我知道她聽進去了,便又軟了語氣。
「快回家去,在我哄好王爺前,你不要再出門。」
「知道了知道了。」姜妍瞪了我一眼,「煩死了。」
她氣呼呼地出了園門。
她走了,可我提著的心一點沒松,忙回頭四顧,果然在撫廊下看到一閃而過茜紅裙擺。
心也跟著冷了下去。
趙從玉知道換親成功了,知道我是姜黎!
我喊了翠娟來,將這件事交代給她:「先去找我哥,讓他想辦法管好姐姐,實在不行,將她捆在家裡。」
「奴婢知道了。」
連翠娟都知道著急害怕,可姜妍卻像塊榆木,真不知道這些年,她讀的書識的禮都存誰腦子裡去了。
「夫人?」寧王喊我,我忙快步過去牽著他的手,「妹妹問我些事,我和她多說了幾句。讓王爺久等了。」
寧王搖了搖頭,「無妨。」
上了馬車,寧王也沒有松開我的手,我望著薄薄的簾子外車水馬龍的街道發呆。
姐姐的性子關不住的,可我……
我看向寧王,心頭嘆氣。
就算有孕也要兩個月後才知道,如果這兩個月就被趙從玉揭發了怎麼辦?
到時候,王爺會原諒我們家嗎?
「夫人,」寧王低聲道,「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可要我幫忙?」
「一點小事而已。」我輕描淡寫地道。
「有事就和我說,我們是夫妻,無論大小事都應該一起商量,一起面對。」寧王柔聲道。
我心頭一軟,差一點合盤道出換親的事,可話到嘴邊還是忍了回去。
再……再等等。
11
寧王辦事的效率很高。
我選好了建花房的位置,工匠就陸續進門了。
我和寧王一起忙了起來,每天都在討論細節,我發現我們的喜好很像,不管提出什麼稀奇古怪的想法,都能得到對方的認同。
「這裡掛一幅畫,行不行?」我問他。
「行啊,」寧王笑著道,「門口再垂個薄紗白簾?」
我點著頭,「風拂簾動,花香清幽,我們再泡壺茶,坐在這裡。」
「妙。」
我們都笑了起來。
隔了兩日,兄長中午來找我。
兄長說姐姐很乖巧,一直在家裡沒出門。
兄長還說閔時以外面的女子已經打發了,「是他幾年前的風流事,彼此有幾分情意,沒釀成不可彌補的錯,你就放心吧。」
他的意思,閔時以沒有和那女子有夫妻之實,所以斷了就斷了。
「你和王爺如何?」兄長問我。
他不好意思問我可圓房了,但眼底的擔憂藏不住。
「我們相處得很好,」我低聲道,「但就是不圓房。」
他看不見,我少穿些也誘不了他。
言語上我也暗示了一次,可他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不願意,總之沒有回應。
我總不能生撲他,而且我也不會。
「哥哥,」我低聲道,「你悄悄幫我請個花娘,教、教我。」
兄長敲我的頭,「不行。你是我們姜家的千金,怎麼能沾那些人。」
「便是死,我們也要堂堂正正。」
兄長悵然而去,我重重嘆了口氣。
「夫人,」
寧王在園子裡喊我,我忙過去,寧王問道,「小姜大人走了?」
我應是。
他問我:「是為了閔家的事?」
「不是,他就是來看看我。」我打岔,「王爺,我們去看看木料吧。」
他臉上有失望之色,但也沒有追問。
花房開工的第七天,宮裡來了人,良妃請我和王爺進宮。
12
我第一次見良妃,但姐姐見過一回。
那次姐姐回來便不高興,說良妃為人刻薄,因不喜人撒香粉,就當著許多人的面,訓斥了姐姐。
對於良妃為人,我也有所耳聞,確實脾氣很差,而且他們母子感情也不好。
聽說寧王失明兩年,每年就過節時進宮問安,平時既不參與朝堂的事,也不進宮。
進了長春宮,我見到了良妃。
她很美,但眉眼間的確實透著不好相與的鋒利。
「坐吧。腳傷好了?」她問我。
我應是。
良妃招手讓我坐去她身邊,待我坐下,她細細看我一番,「本宮怎麼覺得,你今兒和上次有些不同?」
我心頭一跳,「好像是胖了些。」
我今兒特意學著姐姐平時的樣子畫了眉眼,良妃隻見過她一次,就能分辨得出嗎?
「和胖瘦無關,是眉眼乖順了。」良妃道,「這樣好,看著順眼多了。」
我應是。
「你們吵架了嗎?」良妃話鋒一轉,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寧王。
寧王先接了話:「我們很好,不勞母妃操心。」
「那怎麼還不圓房?」良妃忽然提了聲調,「是你不行,還是她不願?」
寧王沉了臉,「您管得太多了。」他說著起身,「夫人,我們走。」
「宋景逸!本宮話還沒說完。」
寧王不理她,朝我伸出手來。
我沒想到他們母子會吵架,忙起身要跟著寧王,良妃怒道:「讓他走,姜妍留下來,本宮話還沒說完。」
我左右為難。
「是我不行。」寧王繃著臉,「您還想知道什麼?」
良妃騰一下站起來。
長春宮裡的嬤嬤迅速將殿門關上,連窗戶都掩實。
「眼睛不行,身體也不行?」良妃停在寧王面前,「太子四個兒子了,你就不能爭點氣。」
寧王冷笑一聲。
「你的眼睛怎麼瞎的,你不追查不報仇就算了,可你現在成親了,連圓房生兒子都不敢?」
「宋景逸,您太㞞了,你就是孬種!」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良妃,從未想過,她會這樣想寧王不圓房的緣由。
「隨您怎麼想吧。」寧王冷聲道。
他聲音不僅是冷,還有讓人心疼的失望,我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想要給他一些安慰。
他怔了怔,回握了我的手。
「給你們三個月時間,」良妃說這話是對我的,「你要懷不上,本宮就給他納妾,一個不行就十個,十個不行就一百個。」
我張了張嘴,沒說話。
「我再說一遍,」寧王一字一句地道,「我的事,我自有主張。」
他拉開門帶著我出了長春宮。
照著了太陽,我周身才暖起來。
13
不知是不是因為寧王和良妃吵架的事,下午太子就送了請柬來。
他第四個兒子的滿月禮。
我準備了禮物,問王爺我能不能不去。
「我也不去。」寧王漫不經心地道,「禮送去就好了。」
我松了口氣,又讓翠娟去給姐姐捎信,不許她隨閔時以赴太子府的宴席。
下午太子府管事親自來請,寧王也拒絕了,管事沉著臉走了。
第二天我收到了消息,姐姐跟著閔時以去了。
「她瘋了!」我抓著翠娟的手,「你現在去找她,讓她回娘家去!」
我回娘家等了半天,姐姐也沒有回來。
我氣得砸了她最喜歡的花瓶,母親哭著抱著我,「娘下午去找她,娘替你打她。」
「娘,」我道,「她到底什麼腦子,她是不是想我死。」
「什麼我想你死。」姐姐沖進來,「太子下了請柬,邀請我們夫妻去,我能不去嗎?」
我扇了她一個耳光。
姐姐也惱了,「你又打我,你當我不敢還手是不是。」
母親和翠娟合力將我們分開。
我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疤,「你是我姐姐嗎?你胡鬧換親,闖下大禍,我都在努力幫你善後。」
「你就不能想一次我?這個疤,你忘了嗎?」
姐姐怔在原地,臉上的怒意瞬時散了。
「我、我忘了這事了。」她想上來扶我,小聲嘀咕著,「我真的忘了,你應該先提醒我的。」
我氣得跌坐在椅子上。
這個疤是太子用劍劃的。
成親那夜,寧王問我怎麼知道他脾氣好,我說那次在湛河源吃飯,伙計粗莽將湯潑在他身上,他也沒有生氣。
那天我和姐姐也在。
那天太子喝醉了,路過我們雅間時,看見了我便見色起意,上來拉扯我,我用茶盅砸了他,他拔劍要殺了我。
恰巧寧王路過我們門口,他看不到,但聽到了太子的聲音,喊了一聲:「皇兄也在這裡?」
太子怕寧王知道他在胡鬧,收斂了怒意,「你怎麼在這裡。」
「伙計粗莽潑濕了我的衣裳。」寧王有些狼狽地扯了扯濕漉漉的長袍,「皇兄和誰在一起,聽著很熱鬧,。」
太子打量寧王身上的衣裳,眼裡的戒備散了,他隨手丟了劍,無事人一樣和寧王走了。
我被解了圍,從後門回了家。
太子那天醉了,大概不知道我是誰家的姑娘,又或許是知道我身份,但不想事情鬧大壞了自己名聲,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我心裡惱恨,姐姐和家裡都知道的。
「你又怎麼肯定,太子看到你的臉,不會想起那天的事?」我問姐姐。
「我說我錯了。」姐姐也哭了起來,「而且昨天我沒見到太子,女眷和男子那邊是分開的。」
姐姐想到那天的事也害怕。
「姜妍,我希望你長點腦子,現在我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你不為家裡人,也為自己想想。」
姐姐咕噥了一句:「其實我也後悔了。」
我和母親都看著她,她垂著頭哽咽著:「閔時以不是良配,在外面有女人,為人也不如他表現的那樣端方。」
「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肯定不會換親。」
她嘀嘀咕咕的:「我想和離,可又覺得沒面子,而且,我不想讓他好過,就算和離我也要整死他。」
我和母親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你應該感謝我換親,」她瞪我一眼,「要是你嫁過去,肯定會忍氣吞聲,天天被他欺負。」
「所以,所以你也別恨我,我們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