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做之事,有人陪著做,似也沒有那般難以忍受。
累了回頭看看身邊守著他的小姑娘,隻要身邊光長亮,前行之路便可一直走下去。
*
豐平十一年十二月,武佳帝退位,太子登基,封發妻為後,改年號為宣承,大赦天下,舉國同慶。
彼年,新帝登基與封後大典同時進行,聲勢浩大,觀禮者無數。
眾人看著鳳凰臺上俊美的君主與端莊美貌的新後,恍覺舊的一年即將過去,新年又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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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皇後已經一年,謝書漸漸習慣自己的新身份,也學會如何擔好自己的責任,為季淮減輕負擔。
這年,兩人的關系並未因身份的轉變而有所改變,季淮如前世一般拒絕立妃,後宮僅謝書一人。
初時許多大臣猶有異議,然百般勸說不行,他們也暫時認命,轉將目光落到新後的肚子上。
一月未有消息,兩月未有消息,三月,四月,五月……季淮不肯立妃,一直等不到消息的大臣們,急得眉毛胡子都要白了。
好在第七個月,謝書終於……想著,她神情溫柔地摸著自己的肚子。
季淮在裡邊書房處理政務。謝書抬眸向裡看了一眼,而後讓人不要打擾,她抬腳出去。
走著走著,謝書又走回了東宮。她看著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猶豫一瞬,去了季淮以前的書房。
東宮一直有人打掃,故書房內幹淨整潔,裝潢擺設與以往別無二致。
時光似在此處停滯,謝書神色微微恍惚,不知不覺來到書架前,尋著記憶將那方暗格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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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裡,那厚厚的一沓書信猶在,謝書取出最上面的一封,她本意是想重溫遍其中的內容。
然打開後卻怔在當場,隻因這封筆墨猶新,沒有日期,唯有一句:
【已得,一生所愛,至死不離。】
“阿書……”溫柔而熟悉的聲音。
謝書回頭——
——正文完——
第46章 番外 孟若珍和謝聲(一)
宴會還在繼續, 在絕了皇後的念頭後,孟若珍與謝聲對視一眼,抬腳離去。
身後傳來腳步聲, 孟若珍知道是誰, 但並未回頭,知道聽見謝聲的喚聲:“孟姑娘——”
她這才回眸, 便見謝聲走近, 握拳對她施了一禮,並道:“多謝!”
孟若珍一時沒吭聲,因為她的心中其實很不欣悅。她喜歡謝聲,自然想嫁予良人,然謝聲與她無意……她是知道的。
想起涼庭的那段時日, 胸悶的感覺再次襲來。
猶記得那日, 謝書因醉酒同季淮先行離去。他倆一走,孟若珍幾人也沒了繼續的興致, 便同行回往。
途中, 季管陶先到住處,於是隻餘孟若珍與謝聲結伴而行。
月色下,氣氛安靜到尷尬。孟若珍方得知謝聲有心愛的女子, 於是心中便像是塞了厚厚的棉花, 堵得難受,偏生她還得裝著不讓謝聲看出, 一路上忍得十分難受,然到最後仍止不住一顆想將那事問清楚的心,便佯裝若無其事地笑道:“哎,謝聲,你剛說在鄯州有位心儀的女子是怎麼回事?還有她咋沒隨你來京都?”
謝聲怔一瞬, 而後也沒有避諱,直言答道:“她是鄯州商戶之女,自小沒離開過鄯州,而我無法一直留在鄯州……”
他微頓後,繼續道:“約摸她的父母怕她隨我來京都,便在我離鄯州前替她許了人家。”
“啊?”孟若珍沒想到是這樣,一時忘記傷心,反而訝異道:“她是怎麼想的?她不願同你來麼?那結親……她應是喜歡你的,沒有推拒嗎?”
謝聲嘆口氣,語氣透著無奈:“她在鄯州長大,京都太遠,她不願離家而來。至於親事……”謝聲又嘆了口氣:“我也問過她,然她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違抗之理'?我即便心疼,卻也無法替她做主。她自願嫁,我能做的,也就隻有尊重她的選擇,看她嫁作他人婦。”
說著,謝聲情緒隱低落下來。
孟若珍察覺出,心中卻不合時宜地升出暗喜。謝聲雖心有他人,然他心悅之人此生與他再無可能。
而她,卻還有機會。
想著孟若珍喜不自禁地一拍他的肩膀道:“別難過,這隻能說明你與那姑娘的緣分不夠深。有話說得好,天涯何處無芳草,你現在回到京都,想要什麼樣的沒有。”
謝聲聞言笑了:“怎麼?你難不成想與我說親?”
與他說親?孟若珍心中咯噔一下。
“你還想給我介紹姑娘?”謝聲慢吞吞地繼續道。
知道自己將意思理解岔了,孟若珍的心瞬間平靜下來,順勢翻了個白眼:“我可沒有姑娘給你介紹。”要介紹也是將自己介紹給你,就是不知道你要不要。
謝聲聞言挑了挑眉,倒也沒有說什麼。
等到住處後,謝聲同孟若珍告別,欲離去時,孟若珍忽將他拉住,彎唇問:“今夜的燒雞,你覺得味道如何?”
謝聲如實回答:“不錯。”
孟若珍聽寫笑容燦爛起來:“那明日咱們再去鎮上看看,多買幾隻給大家都嘗嘗。”
謝聲看著她,似在思考,未言。
孟若珍的勇氣,在他黑眸的注視下莫名泄去不少,聲音弱了些:“主要是季管陶那廝不太靠譜,你若不願,我再……”
“我又沒說不願,你急什麼?”謝聲笑著搖頭:“行啦,早些歇息,我一般起得早,明個來尋你。”
“哎,好!”孟若珍雙驟亮,連連點頭。
謝聲看著她頃刻燦爛的笑容,神情微頓,而後點頭離去。
在轉身的那刻,他若不自覺用手指點了點虛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孟若珍拒婚時同皇後言,謝聲身為武將,自是心粗,然事實相反,他的心不僅不粗,反倒比大多數人細的多,所以才能那般輕易地孟若珍的意圖完全看穿。
孟若珍不知自己是如何暴露的,她有努力克制自己,然某日當她再次對謝聲發出邀約時,謝聲直截了當的拒絕讓她頓在當場。
他平靜笑道:“多謝孟姑娘厚愛。”
簡單的一句話,其間的意味兩人都懂。孟若珍沒想到他能看出,不由愣住,而後看著他,一閉眼,懷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道:“謝聲,既然你已經猜出來,那我就不同你裝,我直說了,不知何時起,我便心悅於你。”
謝聲神色如常,他點點頭:“我知道,但孟姑娘,你會不會又將自己的情感搞錯,你對我的喜愛興許隻因一時錯覺。”
錯覺?他竟是這般想。孟若珍心中一刺,聽他又道:“孟姑娘是個率真的好姑娘,我很欣賞孟姑娘的性格,然我目前並無這方面的心思,也覺得同孟姑娘做朋友會更適合些。”
對著孟若朕呆愣的神色,謝聲笑著點頭:“抱歉,孟姑娘請自便。”
言畢他轉身消失在廳堂內,而孟若珍依舊呆立在廳堂內,被打擊得半晌沒回過神來。
等她回過神,一時也沒有勇氣再去尋謝聲,便遊魂似的朝居處走去。待次日恢復過來,又有了精力去尋謝聲。
然每次去,謝聲都不在,次次落空,便知他是故意對自己避而不見。孟若珍心傷又多一層,然她到底是個不甘放棄之人,耐著性子繼續去蹲謝聲。
哪知還真讓她給蹲到。當見到她時,謝聲的神情似有無奈:“孟姑娘,我以為我已同你說清楚……”
“可你不是我啊?”孟若珍道:“你如何知我對你的喜歡是因錯覺?”
謝聲反應一瞬,想起那日同她說的話。
孟若珍繼續道:“我可以確定,我對你的喜歡不是錯覺,我是真的喜歡你。”
謝聲不禁搖頭失笑:“既然孟姑娘覺得是,那就是。然我的想法不變,本不願多說一次,怕孟姑娘聽了心裡難受,但孟姑娘如此執著,未免讓你更加難過,我覺得有必要同孟姑娘說清楚。”
“首先,再次多謝孟姑娘厚愛,隻是我受之有愧。”
謝聲音色爽朗,神情坦蕩:“我同孟姑娘不合適,也對孟姑娘無意,若孟姑娘想得原因,我也可以告知於你。”
“雖說她已嫁為他婦,我卻仍難將她忘卻,也未想忘卻過她,即便有朝一日將她忘記,恐也難與孟姑娘有果,望孟姑娘理解,莫再多做糾纏。”
孟若珍一時失言,她的神情灰暗下來,即便再有韌勁,在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下,也不禁難過起來。
她捂著胸口,沉默半晌,終是抬眸:“好,我明白了。”
一向活潑樂觀的孟若珍忽地沉寂下來,讓人有些不大習慣。
謝聲看著她的神情,眉心很輕微地皺了下,反思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了,然不這樣說,以她這樣執著的性子,怎會放手?
與其讓她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直接說清楚才是最好的辦法。想著謝聲平靜下來。
孟若珍不知道謝聲的想法,她隻是單純覺得難過,心想自己怎麼這般倒霉,喜歡的男子一個個都心懷他人,一副全世界的人死絕,都不會喜歡她的模樣,難道她就這般不招人待見嗎?
孟若珍越想越難過,抬眸見謝聲冷漠的神色,她抬手摸了一把眼睛,突然不想再自取其辱,於是一言不發地轉身。
謝聲目視她離去,直到她消失在拐角處,他忽地聽見女孩放開的哭聲。
他聽她邊哭邊道:“嗚嗚嗚嗚嗚,我怎麼這麼慘。”
“嗚嗚嗚謝聲那個眼瞎的石頭,嗚嗚嗚他又臭又硬,嗚嗚嗚嗚嗚哇——”
謝聲:“……”
他是否裝作沒聽見?罷了,謝聲默默轉身,就當沒聽見吧。
孟若珍不知那日的哭聲被謝聲聽了去,她的記憶隻停在他最後的拒絕,此刻再看他拱手道謝的模樣,難受之餘又莫名好笑。
於是她裝作不在意似地擺擺手:“沒什麼,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既然我說明白了那就是明白了,絕對不會糾纏你,更不會讓姑母為我們賜婚,你放心吧。”
謝聲抬眸看著她。
孟若珍迎著他的眸光,奇怪道:“幹嘛這般看我?”
而後她似恍然大悟:“你不會還怕我對你餘情未了?”她嘖了聲:“雖說你很好,我之前也是真的喜歡你,但你不也說了和我沒可能,如何說我也是個貴家姑娘,樣貌、家世哪裡不好?用得著在你身上吊死麼?”
見謝聲露出笑來,孟若珍的心中的難受滿得快要溢出來,然她面上仍是若無其事的灑脫模樣,仍誰看都覺得她已經放下了。
“如此甚好。”謝聲點頭,笑道:“孟姑娘這般出色,定能尋到真正的良人。”
心念的良人要她去找別的良人,孟若珍心裡有個小人咬著手帕在哭泣。她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滿口應答:“嗯嗯嗯嗯……”除了這個字,別的什麼也說不出。
謝聲打量了她幾眼,而後也笑著點了點頭:“那……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嗯,好。”說完,看著謝聲離去的身影,孟若珍扭頭,拿出手帕開始抹淚。
於是走了沒多遠的謝聲,憑著過人的聽力,再次聽見嗚嗚的哭聲。
不知為何,這次他下意識頓住,抬手按住胸口,莫名有些不對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