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遠在府門外等著,心裡也是忐忑擔心墨錦溪鐵了心不願見他。
待門房出來傳話,說墨錦溪願意見他,周青遠大喜,心裡暗自慶幸,看來墨錦溪還沒被周黎昕勾了魂去,心裡還是願意見他的。
周青遠跟隨門房指引來到墨錦溪的院子,一進院門就和端坐在院子裡的墨錦溪打了個照面。周青遠眯眼一笑,拎著糕點上前放在桌上給她。
“夫人總算願意見為夫,為夫喜不自勝,為夫今日來,是為向夫人道歉而來,還請夫人不計前嫌,和為夫回家。”
周青遠開口就道歉,一再和墨錦溪說自己已然知錯,日後必然對她真心以待。
周青遠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夫,墨錦溪緊皺起眉頭,不自覺向後仰了仰。
看來這人還真的以為,她這些天和周家斷往來隻是鬧脾氣。
“還請周大人慎言,你如果是要見你的夫人,那周大人來錯地方了,我這沒你要找的人,這隻有墨家女,墨錦溪。”
墨錦溪抬手不著痕跡在鼻前扇了扇,周青遠身上那股薰香氣,她著實不喜。
“夫人還說氣話,墨家小姐墨錦溪,就是我周青遠的夫人。”周青遠不見外地坐下來,一眼就看見墨錦溪身上雲羅材質的衣裳。
雲羅今年價貴,一匹雲羅要百金不止,墨家居然如此奢侈,拿來給墨錦溪裁衣裳。
周青遠垂下眼,手緊握成拳,若他此時抬起眼,眼底的嫉妒便會暴露無遺。
墨錦溪回到墨家,日子竟過得這般得意,就連身上日常穿的衣裳,用的都是一匹百金的雲羅,可想而知她出入正式場合,衣裳是何等華貴!
先不說墨錦溪通身氣派,單是隨便從她身上取下一件首飾,都足夠周家花很久。
周青遠嫉妒地眼前發暗,可他今日是為求和而來,不能和墨錦溪撕破臉。墨家對墨錦溪這個女兒確實視若珍寶,隻要他把墨錦溪哄回周家,墨氏所有的東西,還不全都是他的?
周青遠低著頭,餘光瞥見墨錦溪手腕上的累絲金镯覺得晃眼。
Advertisement
真令人可氣,墨錦溪坐擁金銀財寶無數,當初帶到周家的嫁妝,真要數,就是數三天三夜都數不完,墨錦溪也沒拿多少嫁妝幫他在官場中鋪路。
就墨錦溪拿出的錢幫他謀的翰林院侍讀,還不足九牛一毛,這女人著實可恨,不然他一路順風順水走來,如今的官職應當升至正四品才是,俸祿也能漲一漲。
四品官員的俸祿,比五品官員好上不止一倍,若真官至四品,縱然沒有墨錦溪,周家的使用也不會捉襟見肘。
周青遠回想周府的種種艱難,對墨錦溪的恨意隨之加深。
上輩子,墨錦溪和這個男人做了八年夫妻,她花了八年去琢磨和討好眼前這個人。
別人看不出周青遠在想什麼,墨錦溪通過他一個動作,一記微妙的眼神,就能洞悉他心中所想。墨錦溪察覺他流露的恨,柔荑佯裝不經意搭在戴了累絲金镯的手腕上。
她肌膚白皙,戴著金燦燦的镯子,映得肌膚光潔如雪,二者相襯,讓人移不開眼。
“周大人苦讀聖賢書多年,應當知道禍從口出,還請周大人自重。你我二人早已不是夫妻,你再以夫妻相稱,就是故意汙穢,壞我的名聲,那就別怪墨家不客氣。”
她安然端坐,院內清風徐來,撩動她的衣角,莫說姿態,她就連氣色都與從前不同。
從墨錦溪的氣色不難看出,她在周府日子過得不錯,憑什麼?周青遠不甘。
墨錦溪是他的女人,她的一切,都應該有他的一份,憑什麼他水深火熱,墨錦溪卻如魚得水,不公平。
“我今日前來,是誠心向夫人賠不是,還請夫人莫要再與我計較,那封休書我不認,就不作數,本朝就沒有女子休夫一說,我也知錯了,還請夫人隨我回周家。”
周青遠眼神真情流露,別人辯不出他話中真假,墨錦溪卻很清楚,眼下周青遠說的每一個字,不過是虛與委蛇,他是賊心不死,還算計著墨家的錢罷了。
墨錦溪食指點了點手腕上的镯子,眼底掠過一抹厭煩,周青遠就和狗皮膏藥似的,纏得人心煩,本朝確實沒有女子休夫一說,保險起見,她需得讓周青遠自個撒手。
“周大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想讓我回周家,是惦記著我的嫁妝,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我縱使迫不得已回周家,也不會再給墨家花一分錢,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左右離府的時候兩人之間已經鬧得難看,墨錦溪不妨把話點明。周青遠不撞南牆不回頭,那讓他撞個夠就是了。以他的為人,話不說死,他還以為總留有機會。
墨錦溪一番話不留情面,猶如一巴掌打在周青遠臉上,火辣辣的。
“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我做的一切,隻是圖你的嫁妝?”周青遠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變臉跟翻書似的,有意思的很。
他表現地這般悲憤,不是因為墨錦溪說錯傷了他的心,而是被說中了。
墨錦溪抬眼稀罕地看了他一眼,表情誇張地反問道:“難道不是?”
周青遠:“……”
翠兒雙唇緊抿,強忍著笑意,小姐今日一番言辭還真是銳利,她喜歡。
【
第111章 既然你屋裡還有那麼多好東西,拿出來補貼家裡也是好的
就連能藏心緒的玉兒神情也因憋笑顯得別扭,嘴角翹起的弧度根本壓不住。
這個醜婦,是存心下他的臉面,讓他在下人面前沒面子。
不等周青遠繼續說鬼話,門房就再來傳話,說是國公府小公爺前來拜訪。
院內幾人聞言皆是面色一變。
墨錦溪心下困惑,小公爺怎會來?之前兩府沒有任何交情,多半是衝她來的。
周青遠臉拉了下來,像是吃了蒼蠅,那個病秧子怎麼敢追到府上,是當他死了?
“請小公爺進來。”墨錦溪沒有理會周青遠還在,直接讓門房引周黎昕進府。
周青遠坐不住了,激動地站起身,急眼道:“我聽說最近病……小公爺待你不同尋常,你和他這般不知避諱,莫非你待他也……你可是我周青遠的妻子!”
自己居然比不過一個病秧子,周青遠怎能接受,覺得墨錦溪是存心羞辱他。
和這個人說了半晌話,墨錦溪也倦了,睨了他一眼,覺得有些好笑:“周大人,同樣的話強調太多遍沒意思,我和你如今不是夫妻,我更不是你的妻子,我還有客要見,沒空與周大人闲聊。”
墨錦溪隨意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周大人還是自己請吧,若是讓下人請你出去,可就沒意思了。”
她扭過頭,沒再正眼看周青遠,就差把‘速走’幾個字寫在臉上。
周青遠一噎,觀墨錦溪的神色變化,她與周黎昕之間的關系似很是熟稔,所以對方前來拜訪,她沒有表現出尷尬或是不自在,不知他們私底下見過幾回!
男人頓時覺得自己頭頂綠油油一片,他說呢,怎麼墨錦溪對他這般混不在意,原來是已經找好了下家!她找別人情有可原,找那個病秧子什麼意思?
在墨錦溪心裡,他難道就連一個病秧子都比不了?
周青遠站著不動,門房見狀隻好請他:“周大人,請吧。”
周青遠回過神,大抵是想瞪墨錦溪一眼,想到自己還未完的如意算盤,又忍了回去。
“既然你要見外客,之後我再來看你。”周青遠故意把外客二字說得咬牙切齒,說罷甩袖而去。
墨錦溪打了個哈欠,壓根不把周青遠放在眼裡,他愛生氣,那就氣唄,幹她何事。
從墨錦溪院裡出來沒走多遠,周青遠就和周黎昕打了個照面。
兩人誰都看對方不順眼,臉上都冷冷的,周青遠是國公府庶出旁支,周黎昕又是小公爺,他見了嫡堂弟,心裡怎麼不痛快都要拱手一禮。
周黎昕見是他,哪有好臉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就走開了。
周青遠面部肌肉抽了抽,一刻不願在墨家多待,憤然甩袖離去。
他憋著一肚子火回周府,前腳進書房,後腳就破口大罵:“一個病秧子,不知還能活幾年,在我跟前耍什麼威風!”
南山對此習以為常,熟練地將書房的門關上,打起精神守在門外。
周青遠的書房堆放著許多書,並沒有多餘的字畫裝飾,陳設很是簡樸,甚至算得上有些寒酸。不大的書房內,唯一亮眼的所在就是那方碧玉筆洗。
想到自己頭頂不知何時已經是綠油油一片,周青遠怒從中來,抄起筆洗就要砸在地上。
快松手時,周青遠咬了咬牙,憋屈地把筆洗放回桌上。
如今他屋裡隻有這一件值錢的東西,為那個醜婦把東西砸了,不值當。
“不知廉恥的醜婦,我偏不認那封休書,你就始終是我的人,我看你怎麼和病秧子苟且!”
周青遠深吸了口氣,氣還沒消下來,遠遠的就聽見兒子的聲音:“爹爹可在書房?”
南山往身後看了一眼,沒再聽見咒罵聲才應答:“老爺在書房,少爺有事?”
“我有事要和爹爹說。”周耀柏扯了扯腰上的玉佩,面色有些不虞。
再在氣頭上,周青遠對這個嫡子還是在意的,收拾好情緒便道:“進來。”
“爹爹,我屋裡的墨和宣紙都用完了,星月燭也沒剩多少,爹爹可否吩咐庫房去採買些回來。”
周耀柏人還沒進書房,就說自己屋裡這不夠用,那不夠用。
星月燭是這兩年才有的東西,和尋常蠟燭不一樣的是星月燭照明火光格外明亮,用於夜間看書最合適不過。
因為制作工藝的緣故,星月燭價格高昂,非富庶人家是斷斷用不起的。
之前周耀柏之所以能用上,是墨錦溪為了讓他念書的條件能更好,花大價錢買了足足一箱回來,一用就是一年之久。
人用慣了好東西,要用次等的,自是不太能接受,尤其是對孩子而言。
周府經濟緊張不是一日兩日,周青遠本就在氣頭上,兒子一開口就要星月燭,把他氣笑了。
“為父記得你姐姐屋裡的東西大多都被收回去,你屋裡的東西都還在,你母親對你不錯,什麼都舍得給你。”
周青遠冷哼一聲,有些後悔當初沒讓兒子多從墨錦溪那裡撈好處。
周耀柏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心想母親對他確實比父親對他要好得多。
爹爹對他嚴格,從來都疾言厲色,隻有後娘才會關心他是不是看書累了、會不會熬壞眼睛。
周耀柏暗暗吐槽親爹不好,不知親爹已經盤算起他屋裡的東西來。
“如今府裡艱難,拿不出錢來給你買筆墨,既然你屋裡還有那麼多好東西,拿出來補貼家裡也是好的。”
周青遠招手叫來南山:“你去少爺屋裡,把他屋裡的物件清點出來登記好,然後把冊子拿來給我過目。”
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周耀柏怔愣一瞬,意識到父親不是在說笑,有些慌了。
“爹爹!那都是母親給我的!”周耀柏急了,後娘給他的東西,他都很喜歡。
他年紀小,不代表不知道那些東西稀罕,他平時寶貝的很,爹爹怎麼能賣了!
“她給你的就是周家的,如今府裡開支困難,隻有你屋裡還有不少好東西,把那些東西當了,府裡還可支撐一段時間,不然都得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