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從門口吹進來,松年站在主子跟前把風擋去,回頭看自家主子:“小公爺,我們也該回去了,不過這個點心……”
松年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今日主子給夫人和小姐買的不知多少件東西了。
為了給外出尋個好借口,小公爺每每出府,都會買許多東西給夫人和小姐。美名其曰,想出門走走,看見合適她們的,就順帶買回來了。
“拿回去送去母親和妹妹那裡,就和之前那般說就是,母親不會說什麼。”
周黎昕視線看著沁芳閣門外,直到墨家的馬車走遠,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坐在馬車上的墨錦溪鬼使神差能感受到周黎昕的視線,心情無奈地輕嘆了口氣。
玉兒注意到主子的情緒變化,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不知是不是奴婢多想,小姐遇見小公爺時,似乎心裡都繃著根弦。”
翠兒聞言湊了過來,靠在墨錦溪身邊問:“奴婢也這麼覺得,小姐不喜小公爺?”
此話一出,翠兒就被玉兒敲了一記額頭,玉兒蹙眉道:“你覺得什麼!胡言!”
無論主子喜不喜歡小公爺,都另有說辭,這話被人聽了去還了得?
最近京城有關小姐的流言實在太多,玉兒聽都聽累了,那些人還沒有說累。
無釐頭的話題,墨錦溪平日裡都是自動略過,今日她沉吟不語,玉兒和翠兒都以為這個話題就此揭過,主子卻難得開口。
“我不討厭小公爺,對他卻也沒有男女之情的喜歡,我對他確實有幾分在意,但是因為別的緣故,看他久病不能愈,說實話,我心裡不好受。”
墨錦溪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腰際,有些恍惚,上輩子周黎昕死前把隨身玉牌送給她,她珍視非常隨身攜帶,後來不知丟在了哪裡,她還沒找回來就遭人所害。
玉兒和翠兒瞳孔地震地看向自家小姐,翠兒揉了揉耳朵,疑心自己別是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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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愚笨,不知小姐何時竟與小公爺相識。”玉兒搜腸刮肚,也不記得小姐從前和國公府有什麼瓜葛。
墨錦溪微涼的指尖拂過臉上的傷疤,她與周黎昕之間的緣分,當真難說清。
她與周黎昕碰面的次數,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超過二十回,她對周黎昕的在意,是因這個人上輩子為了救她丟了性命,她不能拋卻這份恩情。
不過,也僅此而已。周黎昕以為她對他有救命之恩,殊不知他於她也是一樣。
甚至,周黎昕為了救她豁出性命。
說起來,除了救命之恩,兩人之間其實沒什麼接觸,墨錦溪與其甚至不算好友,更別論男女之情。
“總之,小公爺於我有恩,這件事你們不必和別人說,日後見了小公爺,對其以禮相待就是,不可有半分不敬。”墨錦溪拿過翠兒手裡那包慄子糕,心裡很不是滋味。
翠兒兩個丫頭見小姐眼裡隱隱有淚光,都不敢再追問,怕惹出小姐心裡的傷心事。
周黎昕頻頻與墨錦溪‘偶遇’一事,除了他們二人,還有旁人也注意到此事。
便是周青遠。
為了拿捏墨錦溪,周青遠日日讓人盯著墨錦溪,很快便知道周黎昕近日來借各種借口出現在墨錦溪面前的事。
“那個病秧子!他什麼意思?一連半個月隔三差五出現在我夫人面前,還殷勤地送糕點,上前搭話,還是國公府出身呢,還不是卑鄙小人!和他爹一樣!”
周青遠在書房裡,就敢大聲稱周黎昕是病秧子,這可是國公府的忌諱。
南山面色大變,驚恐地推門往外看了一圈,確定沒人才把房門合上。
“老爺慎言!我們雖在周府,但保不準隔牆有耳,您剛才的話傳出去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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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我富有才華,他們自是有所忌憚
國公府為了給二子續命,多年來花盡心思,就連府中下人說話都需避谶。
周青遠說的話,傳到國公府去,別說周青遠,整個周家都得跟著玩完。
“那個病秧子都敢挖我牆角,覬覦有夫之婦,我說他短命,他就難受了不成?”
周青遠氣得面色發青,想不到國公府的人會和墨錦溪有什麼牽扯。
牽扯之人還是自己瞧不起的病秧子!
墨氏回墨家之後,打墨家女主意的人不少,周青遠不是不知情,他沒想到的是周黎昕也會湊到墨錦溪跟前去。
“他定是故意的!病秧子背後,少不得國公府授意,他們是擔心我光芒太盛,有一日蓋過國公府去,他們踩低周家多年,我富有才華,他們自是有所忌憚。”
周青遠一番猜測說得振振有詞,說的像是板上釘釘的事。
南山嘴角抽了抽,拇指摩挲著手掌虎口,透露出他此刻心情的煩躁。
若非不想戳周青遠痛處,平白挨一頓責罰,南山便會給周青遠提個醒,國公府是什麼門第?需要為了這點事讓二公子出賣色相?
一則墨家的身份與國公府不匹配,二則就算周青遠有大出息,官拜宰相,國公府也不必擔心被周家壓過一頭。國公府世子是天之驕子,來日必然襲爵,還用和周青遠爭什麼。
周青遠隻需細想一二,就能知道自己的想法何其可笑。
然而周青遠心裡生出心魔,一味認為隻要有人做什麼,都是為阻礙他的官途。
“南山你想想是不是,墨氏回到我身邊,我的官途前程便是一路順風。可是那個病秧子呢?他身體不好,不知還能活多久,此生都與官場無緣,偏偏我是庶出一支都比他風光,他眼紅見不得!”
周青遠至今都認為所有事是墨錦溪的錯,自是有一套非常自洽的邏輯。
三樣兩語他就斷定,周黎昕接近墨錦溪,十之八九是國公府的意思。
“老爺您冷靜些,國公府對小公爺的重視非比尋常,他們絕不會授意小公爺去做這件事,您別想岔了。”南山無奈地抿緊唇。
他更想說主子自作多情,國公府怎會舍出小公爺來算計他做這樣無謂的事。
“他們當然會!國公府為了壓我們周家一頭,什麼事做不出?當初父親為我的官途上門去求他們,國公府都不願出手相助,心思何其歹毒!”
說起往事,周青遠對國公府的恨意難抑。他始終覺得,自己在官場上舉步維艱,是國公府暗中作梗,苦於沒有證據隻能隱忍。
“額……”南山一時語塞。
從前南山跟在主子身邊,也不覺得主子用心不正,頂多是有些缺點。
直到夫人出走,南山才漸漸發現,老爺之所以困頓,不是沒有原因。
如今整個周府的人都瘋了,誰的腦子都不正常,一天天的都把不順歸咎在別人要害自己這一個原因上。
南山絕望地收拾心情,周青遠卻越想越不安,想到國公府要阻自己的前程,徹底坐不住,焦急地在屋裡踱步,看到桌案上擺著的碧玉筆洗時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法子。
不就是送禮獻殷勤麼?誰不會?他當朝探花郎,還能輸給那個病秧子不成!
“南山,你去買些糕點回來,務必要挑做得精致的,我這就換身衣裳,去墨府!”
周青遠神氣地揚起下巴,不就是到墨錦溪的面前去顯眼,誰還不會?
尤記得與墨氏成親那日,揭下蓋頭時她含羞帶怯,周青遠肯定她為自己所迷。
在一個年壽難永的病秧子和前途無量的夫婿之間,周青遠不信墨錦溪不選他。
之前周青遠到墨家,都需齊夫人提點,這回無須人提醒,就自己跑過去。
南山比誰都想快些了結這樁斬不斷理還亂的事,立即下去,萬分用心地準備。
周青遠登墨家的門,還是和之前一樣,被門房攔在府外,說小姐不見。
這回周青遠沒有負氣離去,而是一反常態,耐心和門房周旋。
“我之前做得確實不好,惹了你們小姐傷心,她回墨家這段時日,我日日反省自己,想到夫人決絕離去的情形我輾轉難眠心痛不已,還請小哥代我去通傳一聲。”
周青遠陪著笑一再央求,門房還是不願意松口,無奈地擺手讓他離開。
“周大人還是別為難我們小的,我們不過是奉命辦事,您還是回去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今日周青遠陪著笑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教門房不好冷臉。
見這麼說不頂用,周青遠沒有一味呆頭呆腦地苦求,很快轉變策略,換了一個說法。
“我知道小哥的難處,我和夫人僵持別扭一個多月,若我不來,夫人哪有臺階下?夫妻之間,總不能一輩子都僵著,不如這樣,小哥就進去傳個話,至於夫人見不見我,我都認。”
周青遠如此難纏,狗皮膏藥似的,門房知道勸不走,隻好答應去傳話請示:“既如此,還請周大人在此稍候,小的去去就回。”
門房一路小跑去墨錦溪的院子,屆時小姐正在院子裡曬花玩,見狀,門房有些不知怎麼開口。
“你不在府門那邊當差,過來幹什麼?”翠兒看見門房站在院門外,好奇地走過去問。
“這……”門房擦了額頭上的汗,吱唔起來,“周大人在府外央求奴才許久,說要見小姐。”
墨錦溪撥弄攤曬在竹篩上的花瓣,聞言指尖頓了頓,疑惑地抬頭向外看了一眼。
“周青遠?他怎麼又來了?”確切來說,是他怎麼會來。墨錦溪心下不解,他那樣高傲的人,居然還會再次登門,真是稀罕。
在京城裡滿天飛的流言,周青遠不是唯一的推手,墨錦溪也在其中插了一手。
周青遠著重讓人潑她髒水,墨錦溪做得則周全許多,那就是把整個周家的事都傳出去,誰都幹淨不到哪裡去。
這麼做,就是為了讓周青遠顏面掃地,墨錦溪的目的確實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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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你想讓我回周家,是惦記著我的嫁妝
兩府已經這麼多天沒有任何往來,墨錦溪隻當周青遠不會再踏足墨家才是。
“他可是來送休書的?”墨錦溪託腮把玩著竹篩裡的花瓣,琢磨周青遠的用意。
“不,不是,奴才看周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想和小姐您重修舊好。”門房撓了撓頭,他心裡也納悶,之前周大人來的時候還滿臉不情願,分明是家裡催他才來的。
“哦?那就有意思了。”墨錦溪笑了笑,“既然是這樣,你去把人請進來。”
她要看看,周青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想知道這人什麼打算,見上一面不就知道了?
自家小姐松口,讓門房松了口氣,立即去請了周青遠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