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很有眼力見地退下,還沒出去就聽見皇後娘娘叫我。
「舒然,你帶彥兒出去走走,我有些事跟皇上說。」
「啊?」
我有些蒙了,身為皇上的侍女,我自認還是有能力的,什麼都應付得來,可唯獨不會帶孩子。
皇後娘娘看出了我的顧慮,「沒事,彥兒很乖的,不過他走路不穩當,要讓人扶著,你帶他多練練。」
說著,她一把將孩子塞進了我懷裡。
我隻好認命地抱著孩子出去。
皇後娘娘沒騙我,小皇子很乖,他抱著我的脖子,小小的腦袋趴在我的肩膀上,抱在懷裡軟乎乎的。
我蹲下,把他放在地上,雙手護在他腋下,防止他摔倒。
看著這個天真幹凈的孩子,我思緒萬千。
小皇子啊,你爹為了給你騰出這個嫡長子的位置,可是造了不少孽啊。
不過你爹多造孽,也是為了讓你和你以後的兄弟們少造孽,你可不要讓你爹失望啊。
「美人姐姐好……」他沖我甜甜說道。
沒看出來,他倒是長了一張會哄人的嘴……隨他爹。
我相貌平平,哪裡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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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小皇子誇獎。」我捏了捏他的臉。
啊!好軟!
「那姐姐可以帶彥兒去吃糖嗎?」
看著他那張可愛的臉,我差點就要答應了,鬼主意那麼多,哪裡乖了?
隨他爹。ȳz
「你母後讓你吃糖嗎?」
他嘟了嘟嘴,「母後說糖吃多了不好。」
「你母後說得對,糖吃多了不好。」
「那好吧。」他撇撇嘴。
「你叫什麼名字啊?」
後宮孩子少,我覺得稀奇,想逗逗他。
「我叫文景彥,是父皇取的名字哦。」
啊!小孩子怎麼可以那麼可愛!說話也奶聲奶氣的!我抱著他都不想撒手。
不一會兒皇後娘娘出來了,我依依不舍地把彥兒抱給她。
「彥兒,這是舒然姐姐,記住了嗎?」皇後娘娘教他認人。
「記住了,舒然姐姐。」
「皇後娘娘,這樣叫不妥吧。」雖然叫得我心裡挺美,可畢竟尊卑有別。
皇後不在意地笑了笑,「怎麼不妥了,你沒成親,也還是個小姑娘呢。」
我頓時有些尷尬,我想的是尊卑,她提的是年齡。
光顧著樂了,我都忘了自己比小皇子大了一輪兒半還要多。
「姐姐再見!」臨走時,他還朝我揮手。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若是在宮外,我這個年紀,孩子都該打醬油了。
有時候我真的很恍惚,感覺自己還沒有長大,便要老了一樣。
皇上這幾日心情顯然不太好,奏折扔了好幾本,我每次都默默撿回來,放回書案上。
他重新拿起來再看一遍,露出冷笑。
我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幾日後在乾清宮,同樣的地方,我在研墨,而皇上在練字。
宣紙上四個大字「清正廉潔」。
果然,有人來了,應當是朝廷官員。
我默默離開了,順便帶上了門。
我算著時間,沏了壺皇上最喜歡的茶,等熱氣散去,確認是合適的溫度,然後又倒了杯冷水。
根據自己以往的經驗,我多拿了一個茶杯。
17.
殿外的下人們個個神情緊張,有的汗都冒出來了,我在門口停了停,確認裡面消停了之後我才進去。
地上散落著幾本奏折,那男人跪在地上,腦袋上流著血,皇上的硯臺滾落在一旁,我看著都疼。
我把茶水放桌子上,端起那杯冷水。
皇上接過來一飲而盡,渴成這樣,應當是罵了許久。
他喝完後氣得把杯子砸在地上,碎片崩在了那男人身上。
「皇上恕罪,臣冤枉啊。」
我又倒了杯茶,放在桌上。心中暗暗想,他喊冤怕是沒用了。
如果皇上沒有確鑿的證據和十分的把握,是不可能動手的。
「劉尚書,這些年你一直在替朕管著國庫,貪了那麼多還不知足?」
「朕信任你,剛給你升了官你就搞出那麼大動靜,把朕當傻子糊弄嗎?」
原來他就是婉嬪的父親,果然是婉嬪啊。
「皇上息怒,臣真的沒有,朝中人不過是嫉妒微臣承蒙聖眷,才彈劾微臣啊。」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直到皇上的羽林衛回來了,劉尚書才露出一絲恐慌。
羽林衛又被人稱作「抄家大隊」,皇上不動聲色地把劉尚書叫來,實際上早就讓人沖進了他府裡。
「抄家大隊」的稱謂可不是白來的,所有密閣、暗道就沒有他們找不出來的。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就把屋子全拆了。可想而知,劉尚書貪汙的所有財物都被搜了出來。
皇上不動則已,一旦動手必然迅速,婉嬪還沒聽到風聲,聖旨就下了,都不給人求情的機會。
劉尚書貪汙錢款太多,多少個腦袋都不夠他賠的。
最後劉尚書全家下獄,三日後問斬,婉嬪降為才人,留了一條命。
劉尚書之前任戶部侍郎時,就偷偷斂財,曾有官員彈劾,但他一直小心翼翼沒讓人抓住證據,估計是因為女兒得寵讓他一時得意忘形。
前些日子皇上又升了他的官職,戶部更是他一手遮天。
太得意了往往就會露出馬腳,讓皇上抓個正著。
第二日,婉才人在乾清宮外跪了許久,而皇上在殿內和麗妃娘娘濃情蜜意。
皇上嫌吵,讓我出去把她打發了,我無奈隻能去做這個惡人。
見到她時,婉才人頭都磕破了,而她看見我如同看見了救星。
「是不是皇上願意見我了?」她嘶啞著嗓子問道。
我想了想皇上的原話,對她說道:「皇上說,如果婉才人再這麼鬧下去,他不介意讓你們全家下去團聚。」
「不可能!皇上那麼愛我,他不會這麼對我的……」
突然,她拉住我的衣擺。
「舒然姑姑,你幫幫我,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該死,麻煩你讓我見皇上一面。」說著她欲向我磕頭。
我還是於心不忍,急忙拉她起來。
「婉才人,皇上是不會見你的,你跪多久都沒有用,我隻是個奴婢,幫不了你的。」
她這才終於停了下來,心如死灰般癱在地上,發瘋一樣地大笑。
我無奈,招了招手,讓人把她送了回去。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一直沉浸在美好的幻影裡,以為皇上是真的愛她。
18.
見識到婉才人的悲慘下場,宮中之人紛紛感嘆麗妃娘娘才是皇上的真愛。
每當談到類似的話題,總會有腦子不好的人把我扯出來。
小蘭說還有人押注,猜皇上的真愛是我還是麗妃,我懶得理會,之前麗妃和婉嬪爭寵的時候他們下得注還少?
別人怎麼想的不重要,但我不能把自己也騙進去了。
笑死,皇上是誰?九五之尊,他愛的人多了去了,你們數得清嗎?
若說麗妃,皇上自然是愛的,當初他親自為麗妃刻木偶討她歡心。
可後來抄起家來也毫不手軟。
皇後溫柔端莊,與皇上也算是琴瑟和鳴,皇上愛皇後嗎?感覺也是愛的。
而且皇後有其他妃子沒有的優點,那就是讓皇上放心。
皇後的父親齊書昌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其學子眾多,在文官中聲望很高,民間的讀書人對他也無有不稱贊的,可齊老沒什麼實權。
他一輩子尊崇禮義聖賢,女兒當了皇後之後他更是謹小慎微。
之前聽聞一則趣談,一位新晉官員,欽慕齊老已久,想請他喝酒,齊老聽了騎著馬就跑,差點把馬勒死。
他千躲萬躲,就怕皇上懷疑他結黨營私。
皇上愛皇後,可還不是往後宮塞一個又一個的妃嬪。
還有被打入冷宮的安昭儀,那可是他親自選的側妃。
皇上登基後,那時麗妃娘娘還沒入宮,最寵愛的就是這位安昭儀了,能說皇上不愛她嗎?
自然也是愛的,可這幾年皇上提過她嗎?沒有。
帝王之愛,看似珍貴,實則廉價。
不過說起來,皇上倒還真有一位白月光,那也是他唯一一次情感受挫。
白月光的身份我還真不是很了解,隻知道是哪裡的一個縣令的女兒,祁王叫他「媛媛」。
當時先帝看祁王平日太不著調,便逼著他去地方考察官員。
祁王殿下去了幾個月,回來後直奔宮裡求他爹賜婚。
結果可想而知,一個縣令的女兒如何擔得起祁王妃?
但祁王不放棄,全世界也阻擋不了他跟媛媛相愛,那段時間他逢人就說他轟轟烈烈的愛情,天天在府裡跟我們哭訴他的愛而不得,三天兩頭進宮去求他爹。
先帝氣得受不了了,從京城適齡女子中給他挑了一位祁王妃和一位側妃,側妃自然就是後來的賢妃娘娘。
祁王不願意,帶了幾個人去找白月光,恰好有我,我才見證了白月光的高光時刻。
祁王讓我在門口給他望風,我沒忍住,偷偷從門縫裡看他倆。
白月光也很難過,「既然殿下已經另有婚配,從此便各自安好吧,隻怪我們有緣無分。」
「不行,媛媛,你相信我,我一定娶你。」
媛媛低頭思索了一番,抬起頭正經說道:「殿下,我們私奔吧,你帶我走,我們去做一對平凡的夫妻。」
祁王面露難色,猶豫了一下下。
也就是這一下下,白月光放棄了。
「殿下既然做不到,那談何娶我?皇上已然賜婚,難不成你要納我為妾?」
「當然不是。」祁王反駁道。
「那能怎樣,我身份低微,皇上恐怕連側妃之位都不會給我。就算是側妃,那不還是妾嗎?」
「殿下,我絕不做妾。」
「家父隻是一縣的縣令,您再如此糾纏不休,皇上怪罪下來,您可以繼續當皇子,但我的家人怕是會遭難的。」
祁王聽得啞口無言。
他依舊不願意離開,在當地的客棧裡住了許久,他倒是沒事,但人家姑娘就慘了。
此事在當地鬧得風言風語,而女子最重名聲。
沒過多久,白月光要嫁人了。
我也難以想象,有人敢在這個風口上大張旗鼓地提親,是條漢子!
拜祁王所賜,人家夫妻倆的婚宴辦得很匆忙。
婚宴當日,祁王一個人出去,失魂落魄地回來,第二日便回京了。
當時我還為他倆感到惋惜,現在想想,媛媛真是個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