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哎,凌霜……」皇上想去追,但被婉嬪拉住了,頓時臉色一黑。
婉嬪還在不依不饒,「皇上,您看麗妃那個囂張跋扈的樣子,根本沒把您放在眼裡,剛剛她還……」
「啪!」一個巴掌堵住了婉嬪所有的話。
婉嬪捂著臉,滿眼難以置信,淚水蓄滿了眼眶。
「好了,是朕太著急了,不該打你。」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是皇上慣用的手段。
婉嬪聽到安慰,頓時哼哼唧唧地哭了起來。
皇上溫聲哄道:「她是朕親封的麗妃,你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給她面子,這不是打朕的臉嗎?你是想讓百官都議論朕?」
婉嬪急忙搖了搖頭。
皇上溫柔地為她擦幹眼淚,「別氣了,朕有些日子沒去你那兒了,今日跟你一起回去如何?」
婉嬪終於露出笑容,挽著皇上的胳膊,「好。」
還真是沒腦子,這就被哄好了?
兩人帶著宮人離去了,隻留下了獨自跪在風中的我。
從始至終,皇上連個眼神都沒給我。
熱鬧結束了,皇上的新歡和舊愛對上,一個婉嬪,一個麗妃,倒霉的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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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我這個卑微的奴婢。
皇上讓我跪,我就得跪滿一個時辰。
雖然寒冷難耐,但也不是第一次了,忍忍就過去了。
不到一刻鐘,皇上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地跑來,給我拿了件厚披風。
「姑姑趕緊披上吧,皇上還是心疼你的。」
我笑著謝過他。
這件披風厚實,一看就很暖和,事後假惺惺,有什麼用呢?
諷刺!
當然有用,至少能保暖,我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將披風下擺墊在膝蓋下面,舒服多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還想多活幾年。
今年的冬日太冷了,感覺口中呼出的白氣都能在空中結冰。
縱然有了披風,可在寒風中跪一時辰,我還是受不住。
有些可笑,還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手腳幾乎麻木,膝蓋因跪了太久,險些直不起來,頭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腦子被凍傷了。
我記不清是怎麼回去的,進了屋子,我倒在床上,將被子裹在身上,便不省人事了。
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了一個身穿粗布衣的女人,我哭著喊娘,她卻狠狠地推開我。
「孩兒,快跑!」
不對啊,我哪來的娘?
迷迷糊糊間我感覺有人在我旁邊抽泣,搞得我頭越發疼了。
使勁兒睜開眼睛,好像是舒嘉在看著我。
「舒然姑姑醒了?」
原來是小蘭啊……
屋裡點了個火爐,怪不得暖和了不少,我想要坐起身來,卻感覺渾身酸痛,臉也發燙。
「別動,你感染風寒了,好好休息。」
我笑了笑,看著她哭紅的雙眼,笑道:「我是生病了,又不是要死了,你哭什麼?」
小蘭又抽泣了兩聲,「不是……剛剛我把姑姑的藥撒了,李公公把我罵了一頓。」
……
「姑姑怎麼突然就病了呢?」說著她又要哭。
我聽得頭疼,「別老姑姑、姑姑的叫,我還沒那麼老。」
「可嬤嬤們說了,這樣叫表示尊敬。」
「那你以後叫我舒然姐姐吧。」我無奈。
小蘭跟舒嘉很像,活潑可愛,但她腦子卻跟我一樣……呆。
可我轉念一想,李伯至少還誇過我幹活麻利,細心穩重。
我又看了看剛剛把藥打翻的小蘭,心裡不禁平衡了許多。
14.
李伯端著藥走了進來,看了眼旁邊的小蘭,嫌棄道:「還愣著幹嘛?」
小蘭嚇得一哆嗦,連忙點點頭,端過藥來喂我喝。
「苦嗎?要不要吃塊飴糖?」
「不苦。」我搖了搖頭,傻姑娘,藥有什麼苦的?
我喝完藥,小蘭端著碗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笨手笨腳的,還不如你呢?」李伯無奈說道。
我笑了笑,「她剛進宮不久,年紀還小。」
李伯往凳子上一坐,生氣地指著我說:「你也沒好哪兒去,讓你跪多久就跪多久。」
「皇上是礙於婉嬪才罰你,你就算提前溜了,他知道了也不會責怪你。」
我無奈道:「李伯,皇上或許不會罰我,但若是婉嬪知道了,皇上還是會為難。」
「況且……情分總會有消耗完的一天。」
李伯嘆了口氣沒說話,我知道他是認同我說的話,剛剛隻是在氣頭上。
今天隻是跪一跪,我還能承受。
若是仗著自己是皇上身邊的舊人,總是做些讓他不喜歡的事,總有一天他會厭煩。
倒還不如老老實實地聽話,讓他記得我的隱忍,記得我的委屈,記得我因他所受的罪。
倘若有一天我真的犯下了無法承受的罪過,他興許會網開一面。
「咱家已經跟皇上說過了,你感染風寒下不了床,這幾日就好好養病,不必去伺候了。」
「謝謝李伯。」
這幾日我倒是清閑得很,也算是因禍得福。我便看了看李伯給我的那本遊記。
書上說,南方有一座山,山上長滿了楓樹,一到秋天,整座山都變得火紅。
當地人稱這座山為赤秋山。
這倒是有趣得很。
小蘭又來給我送飯,她進來後神神秘秘地關好門。
「舒然姐姐,我跟你說……」
她每天都沒什麼正經事說,我也沒理會她,朝她問道:「你家是哪裡的?」уż
「啊?」她有些蒙,「華……華縣的。」
「哪兒的華縣?」
「青州華縣。」
「青州的啊……」我翻著手中的書,「你們那兒是不是有個什麼……千棠泉?」
小蘭想了想,「好……好像是有吧。」
「你去過嗎?」我又問。
「沒有,我小時候都沒出過縣,及笄後就被送進宮裡來了。」
「好吧。」我點了點頭,有點可惜。
小蘭才想起來自己剛剛想說什麼。
「哎呀,舒然姐姐你聽我說嘛,今天早上,那個害你生病的婉嬪掉湖裡了。」
「掉湖裡了?」我好奇地問。
「沒錯,也不知是怎麼了,好好個人直接掉下去了。」
「碰巧今天湖裡的冰面裂開了,直接洗了個冷水澡,幸虧遇到侍衛巡邏,剛掉下去就上來了。」
「冰裂開了?」
「對啊,誰讓她那麼壞,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她也染上了風寒,聽說現在還高熱不退呢。」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餓了,飯呢?」
「哦對,先吃飯,別涼了。」
「意外」掉下去,「剛好」冰裂開了,感染了風寒,又「恰巧」撞見侍衛,讓她沒被凍死。
哪有那麼多巧合,更沒有什麼老天有眼,怕是上面那位在做給我看罷了。
呵,跪也跪完了,病也快好了,我感覺挺沒意思的。
況且,我不信皇上僅僅隻是為了給我出氣。
這隻是原因之一,婉嬪入宮以來嬌縱過度,妃嬪們頗有微詞,皇上是想讓她吃些苦頭安分兩天。
病好了,我還要繼續伺候這位大梁最尊貴的男人。
他沒再提那日的事,我自然也不能心有埋怨。
15.
開春後,婉嬪的冊封禮果然辦得體面,隻是沒幾個人是真心恭賀她。
不過有一件事值得高興,聽聞冊封第二日,婉嬪去了麗妃宮裡耀武揚威,被待在昭月宮的淑妃娘娘打了出去。
淑妃娘娘自幼習武,她的力氣和身手,尋常女子豈能受得了,估計婉嬪病才剛剛痊愈,便又要臥傷在床了。
初夏時分,十七寄了封信回來,信上說他立了軍功,被升為都尉。
真好啊,羨慕他為男兒身,可以在外憑自己的努力掙一身功名,說不定以後還能封官拜侯。
李伯知道了也很高興,他看我滿眼羨慕,也為我找來了兩本兵書讓我看。
我有些不解,我又不上戰場看什麼兵書?他直接往我腦袋上敲了兩下。
不是說好再也不打我的嗎?
我看了上面的兵法覺得很有意思,好不容易有了興趣想多讀兩本,李伯卻又不願意讓我看了。
後宮添了件喜事……算是喜事。
麗妃娘娘有孕了,快四個月了,眼看瞞不住了才告訴皇上。
皇上自然是生氣,可麗妃說,因為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她有些後怕,所以這次才願意謹慎小心些。
如此一來,皇上倒是不好說什麼了。
婉嬪的冊封禮過後沒多久,麗妃就復寵了,或許是說,她不再跟皇上慪氣了。
可我總覺得不對勁,同為女子,我看得出來,麗妃娘娘已經不愛皇上了。
即便她裝得再像,我也看不出她眼中的愛意。
這也不是我該管的事,或許愛與不愛,皇上也不在乎。
一個多情卻冷心的人不配有真愛。
麗妃的第一個孩子是他害沒的,那時是因為忌憚左相府勢大,且皇後沒有嫡子。
而如今麗妃母族已倒,彥兒已出生,皇上會怎麼做?
我也隻能祈禱麗妃平安了。
淑妃和麗妃才是真愛,麗妃有孕,淑妃搬進了昭月宮,每天在院子裡練武,大有一種「誰敢來就把他打出去」的架勢。
麗妃得勢了,婉嬪自然著急了。
入宮那麼久卻遲遲懷不上,或許是認識到誰才是對她有威脅的人,終於不來找我麻煩了。
朝廷戶部尚書告老還鄉,位置空了下來,皇上讓婉嬪的父親劉侍郎頂了上去。
婉嬪高興地到處炫耀,她爹升職了,此時不搞事,都對不起她囂張跋扈的名聲。
太醫院的程吏目跟我有點交情,前幾日碰見他,他跟我抱怨婉嬪成天去鬧。
還埋怨他們開的坐胎藥沒用,到現在都沒讓她懷上皇嗣,一連杖責了三位太醫。
最後是皇後娘娘出面訓斥了一番,並罰她禁足。
說到孩子,皇後娘娘的小皇子已經能開口說話了。
那日我在乾清宮研墨,恰好皇後娘娘帶小皇子來看望皇上。
那小家伙一把撲進皇上懷裡,嘴裡甜甜地喊著「父皇」。
皇上高興地把他舉起來,哄他多叫兩聲,皇後在一旁笑著看那父子倆鬧。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