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另一邊,姐姐發了條朋友圈。
她拍的照片是病床上放著一鍋鹹骨粥和雞湯,配文:「有你在的感覺永遠讓我安心。」
圖片中不經意入境的,還有顧明旭的一隻手。
他在醫院陪了她兩天。
我不想再管這些,默默回家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以往和他那雙眼睛對上,我總會露出溫柔的笑。
可現在我頭都懶得抬。
把他當成空氣。
這時顧明旭忽然拉住我的手。
「賀萱,我們談一談……」
「談什麼?」
「那個婚紗你定了嗎?」
「沒有。」
「我們的婚禮……」
見他支支吾吾,我替他說完後面的話:「可以,我們不要結婚了,取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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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幹脆利落反而讓他怔愣住了。
「取消?我也沒說不結婚啊,我是說想說能不能推遲個把星期什麼的……」
「你沒說那我說好了,用不著推遲,這婚別結了,你好我也好。」
說完,我走進房間裡,拖出我收拾好行李箱準備走人。
他眉頭緊皺看向我的行李:「怎麼還收拾起行李來了?」
「你別裝了,」我笑笑說,「白月光的殺傷力確實挺強的。這個呢,我真的可以理解你,去找你的好姐姐吧。」
他瞳孔一震:「你……是不是看見我知乎上的回答了?」
「嗯,看見了,寫的不錯。」
但沒有我寫得好。
「抱歉,我不知道怎麼說……我的確忘不了你姐姐,你知道嗎,她是我的初戀,也是我第一個掏心掏肺愛到骨子裡的人,可惜當時她覺得我年紀小不夠成熟,既然你都知道了……」
我無意聽他傾訴,打斷道:「那她現在離婚了,你可以去找她再續前緣了,我贊成。」
我也懶得跟告訴他。
何玟當時並不是嫌他年紀小,而是嫌他家裡沒錢。
他比我幸運,至少他的白月光還活著。
說完我拖著行李箱出了家門。
顧明旭沒有追上來,如我所願。
要是追上來才麻煩呢。
12.
此刻天色已經黯淡了。
我拉著行李箱出了小區門口。
「小萱,過來。」
我心頭猛的一震,抬頭望過去。
周希延站在樹下,我鼻頭霎時間一酸,忍不住加快腳步朝他走去:「希延哥。」
他勾唇笑著:「我讓你過來你就過來,怕不怕我把你拐走?」
「我才不怕,你帶我走吧。」
「行李箱給我。」
可這時一輛車呼嘯而過,周希延的身影剎那間被沖得煙消雲散。
我的笑容凝固在唇角,茫然四顧,失魂落魄地尋找他的身影:「周希延……」
深秋的落葉飄零下來,哪裡能尋見他的身影。
原來隻是幻覺。
我還以為他真的來接我了……
這時路邊停下一輛車,下來的正是是幾天不見的姐姐,她看起來臉色紅潤了不少。
「小兩口這都快結婚了還鬧別扭啊?不會是因為我吧?」
我背過身抹了下眼角:
「別想太多,身體怎麼樣了?」
「我身體好了啊,多虧了妹夫這幾天的悉心照顧,給我做各種營養餐,嫁給他啊你以後真的有福氣了。」
我點點頭:「嗯,這福氣我送給你了。」
她臉色一變:「什麼意思,明知道我剛離婚故意刺激我?」
「別想太多了,你是他白月光,他愛死你了,你們快點在一起吧。」
此時此刻把話說清楚,才是我最應該做的事,免得被迫卷入他們的虐戀情深中。
我朝遠處駛來的出租車招手。
「說真的,賀萱,你用不著故意諷刺我。」她忽然在我身後大聲說。
我服了,她管我這叫諷刺?
「我也用不著你送什麼福氣給我,你明白嗎?我隻要站在那兒顧明旭他就會愛我,而我什麼都不用做。」我淡淡瞥她:「那做妹妹的,提前祝你二婚快樂。」
說完我朝她微微一笑,上了出租車。
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徒留原地啞口無言:「你………」
13.
車窗外的風景不停倒退,光影交錯。
出租車上播放著反方向的鐘。
司機師傅可能看我情緒不對,主動跟我搭話道:
「姑娘,聽說聽一千遍反方向的鐘,可以回到過去噢。」
「是嘛,師傅你也信這個?」
「我們人嘛,活在這個世界上,總得信點什麼,才有力量支撐我們活下去,不信你試試嘛。」
「好,回家立刻聽。」
但其實。
這歌我早就聽了快兩千遍了。
我比任何人都想回到過去,回到那個有周希延在的時空。
回到和他第一次的邂逅。
13.
那時候,後媽來到我家後。
我仿佛變成了一個局外人,放學後,我寧願在外面瞎逛都不願意回去。
也就是那時候我瞎逛,不小心進了周希延的紋身店,在很僻靜的街角,店名叫「舊港」。
整整兩面墻都是書架,擺滿了厚厚的舊書,舊雜志,繪本之類的,還有幾張木質小圓桌。
我一開始以為這兒是可以自習的那種小書店。
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練習冊默默做題。
沒過多久,裡面出來個光著膀子胸前紋身的壯漢,我嚇得騰地站了起來。
「妹子別怕!哥是好人。」見了我壯漢捂住了胸口。
「喂,完事兒了衣服穿上。」
清朗磁性的男聲在他身後響起。
下一秒大哥頭上被一件飛來的 T 恤蓋上了。
後面出來的男人很高,黑色 T 恤罩著寬直的肩,模樣冷淡卻奪目。
「哎,小朋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不會說出去的,你不用解釋。」
男人輕笑出聲:「我這兒是正兒八經的紋身店,你想什麼呢?」
和他對視的那一瞬,我心跳有些加速。
「好吧,是我想太多了,」我左右端詳了下,真誠道,「那正好,老板你給我也紋一個吧,讓我看起來不好惹一點的那種圖案。」
「你?」他上下掃我,笑笑說,「抱歉,本店不接待未成年。」
「那好吧,我能在這兒待會兒嗎?」
「隨你。」
我那會還沒什麼跟社會人認識的經驗,硬著頭皮開口道:「我叫賀萱,草字頭下面一個宣布的萱。」
「嗯,你好,賀草萱。」
「……」
他是故意那樣的。
後面我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周希延。
也知道了他比我大七歲,不僅是「舊港」紋身店的老板,也辦過自己的畫展,自嘲說自己是半吊子的藝術家。
每每想到與他初見的情景,我都忍不住發笑。
笑完之後,又是鉆心的疼。
14.
跟顧明旭分道揚鑣後,我沒回我爸那大別墅。
我爸知道了鐵定會說我這個那個,我也懶得跟他解釋這裡面的彎彎繞繞的東西。
畢竟她認為自己離婚是醜事,自然也會迫不及待把我婚事取消大肆宣揚出去,讓她不一個人丟臉。
我去了我閨蜜熊冉家。
她是我大學室友兼好友。
見了面,熊冉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萱萱,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帶你去放松,咱們不要想那些難過的事好不好?」
「我沒事啊,我就是覺得這兩年真浪費我時間,原來我一直都找錯人了。」
「就是。」
之前熊冉還不知道我和顧明旭在一起的原因時,她覺得顧明旭沒有多愛我,他對我一直都是忽冷忽熱,沒有作為男朋友的貼心。
可我也沒有多愛顧明旭。
我愛的一直都是周希延。
我希望他能用那雙眼睛,多看看我。
這樣我會感覺,他還在我身邊看著我,這樣想我也會好受一些。
真是個瘋子啊。
15.
熊冉帶我去了她家的酒吧。
燈紅酒綠,光影變幻,音樂人聲以及杯盞清脆碰撞聲混在一塊兒。
周希延不怎麼願意讓我喝酒。
我一直都有好好聽他的話,在他走後的這幾年,我基本沒怎麼喝過酒。
但是現在我想喝一喝了。
那天傍晚讓我嘗到了幻覺的甜頭。
16.
過沒多久,身後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
「賀萱,你別喝了。」
我表情一淡,抽回手問他:「這和你有關系嗎?」
「賀萱,我知道你看到我知乎上回答的那些東西心裡難受,但你也沒必要來這兒買醉吧?」
我越聽越煩,本就對現在的他耐性全無。
「不是你管我幹什麼,我不是成全你和你的白月光了嗎,別他媽來煩我。」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之前和他說話向來都是溫聲細語的,更別提說臟話了,他曾幾何時見過這副模樣。
但那溫柔從來也不是為他。
隻是我希望周希延的眼睛看到的我是溫柔的,是有好好生活著的,快樂的。
17.
「別喝了,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顧明旭奪過我酒杯,猛的放在桌上,「這一點都不像你。」
熊冉從舞池裡擠出來。
站在我和顧明旭的中間。
這時,何玟也過來了,他挽住了顧明旭的胳膊,「明旭,你擔心什麼,萱萱高中就跟社會人一起混,酒量很好的。」
我笑了,但沒有否認:「對。」
顧明旭嘆氣:「賀萱,有什麼話我們回家說清楚好嗎,沒必要鬧那麼僵。」
我說:「我以後不會回那個地方了,祝你們幸福。」
熊冉接著道:「顧明旭,你白月光不都在你懷裡了嗎,你還來找萱萱幹什麼,她祝福你們兩個成全你們兩個還不好嗎,我也希望你們鎖死,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不是你讓我跟賀萱說話,我……」
姐姐搶過話頭:「他是陪我來這兒玩,看到你這副墮落的樣子順便關心關心罷了,你不領情也就算了。」
說著,她試圖從我表情裡讀取痛苦。
可我眼中隻有一片冷漠:「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心。」
姐姐扶了扶額:「明旭,我頭好痛啊,這裡的音樂吵得我頭疼。」
顧明旭叫她這模樣心疼不已,頓時顧不上我了:「姐姐身體比較剛好沒多久,我先送她回去,我們晚點再聊。」
看著他們的背影,熊冉說:
「真的是,估計是以為你愛他愛到來這裡買醉,良心過意不去了吧。」
我拍拍熊冉肩膀:「問題不大,我也對他沒有什麼實際的感情。」
找錯人罷了。
喜歡過他嗎?
一丁點兒都沒有。
這時,身旁的年輕女孩接了個電話,她對著電話那頭嬌嗔:「好,我知道了啦,我會早點回去的,你幹嘛老擔心我……」
我看著她,忽然記起大三那年放假。
我陪過生日的熊冉去她家酒吧,結果一不小心喝醉了。
後面是周希延來接的我。
他把我扛上車,再然後把我扛回家,懲罰似的壓著我在床上吻了許久。
周希延卻很壞地忽悠我:「還不是你喝酒喝的,過敏了吧。」
「我不信。」
「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親的,你這個野蠻的男人。」
他笑:「我野蠻?」
我捶他的胸口卻被他反剪住兩隻手,摟進懷裡,「野蠻?誰讓你喝那麼多酒,要是我不去接你知不知道多危險?」
「那是熊冉家的酒吧,怎麼可能危險……」
我話音剛落,又被他單手鉗住下巴吻了下來。
「以後不許去喝酒,除非我在你身邊。」
「……」
這時有人撞了下我的肩膀,我猛然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他又不見了。
熊冉擔心地問我:「萱萱,你沒事吧?」
「噢我沒事,我就是想到了一點過去的事。」
「都這麼久過去了,是不是也得往前看了。」
我跟她碰了下杯:
「哈哈,我早就往前看了。」
熊冉沒說話,嘆了口氣。
她昨晚半夜醒來喝水的時候,分明看到好友在睡夢中流眼淚。
「那……你生日想吃什麼呀,我請你去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