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顧知越似乎突然乖了。
過去,顧家的任何宴會,他從來不讓我參加。
這次,有人邀請他出席晚宴,他主動對顧母道:「我帶妹妹一起去吧,媽你幫妹妹準備一條禮服裙。」
電話裡,我聽到周詩曼跟他鬧:「要帶女伴不是也應該帶我嗎?」
顧知越的聲音很不耐煩:「我已經拿錢供你一起去澳洲讀書了,你還要怎樣?」
周詩曼的高考考得很差。
她上輩子學習就不好,一門心思都在怎麼討好顧家人身上。
這輩子從簡單模式變成了地獄模式,成績更糟。
但我能看出來,顧知越有點煩了。
周詩曼起初吸引顧知越,靠的是清貧小白花的倔強獨立,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但這其實並不是她的本色,人能裝一時,很難裝一世。
顧知越喜歡的是貧窮卻又對著奢侈品禮物說不的女孩,而不是哭著鬧著求他去澳洲讀書帶上自己的女孩。
可是沒辦法,前者周詩曼能裝一裝,後者周詩曼實在是裝不了。
因為她沒有別的出路,如果顧知越不帶她了,她就真的會被困死在那個令人窒息的周家。
暑假結束後,周詩曼和顧知越一起去了澳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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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顧知越沒有公開說過自己的女朋友是周詩曼。
但周家的父母等不了。
【顧氏集團公子與女友親密用餐,二人竟是青梅竹馬。】
顧父看到報告,摔了手機:
「下三濫的手段,大學還沒畢業,就上趕著往我們家塞人了?」
顧知越回家後,顧父對著他更是劈頭蓋臉一頓罵:「你要結婚,等著我跟你媽給你安排。」
「自己先找幾個隨便談談也行,但是別給我找這種一看就上不了臺面的貨色!」
顧知越一聲不吭地聽著,目光一直悄無聲息地看向坐在一旁的我。
我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隻是埋頭看財報。
周家的父母上輩子也是這樣。
顧知越剛對我表現出點好感,他們就恨不得給我下藥,把我直接送到顧家的床上去。
至於顧父顧母,他們上輩子也激烈地反對顧知越娶這種家庭的女兒。
奈何命不長,沒熬到顧知越結婚就去世了。
顧父把顧知越罵了一通,然後嚴禁他放假期間再跟周詩曼見面。
顧知越也沒反抗。
他一直待在家裡,不時地對我示好,給我買了價值不菲的鉆石耳環當生日禮物。
我跟朋友聚會到很晚,他開著車在酒吧外面等著接我。
宋曉梨坐在我身邊,拿著一杯無酒精莫吉託,看向外面已經抽了一根又一根煙的顧時越。
我直接伸手阻止了她:「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放心,我自己心裡有數。」
跟朋友告別後,我坐在了顧知越的副駕駛。
他遞過來一個袋子。
我低頭一看,解酒湯,還有我最喜歡的甜品店裡的小蛋糕。
我笑了:「顧知越,沒必要。」
他沉默地踩下油門,沒說話。
一路安靜。
到家,我把解酒湯和小蛋糕一起扔進了垃圾桶。
顧知越就站在旁邊看著,到最後也沒說話。
我回了房間,不想管他。
宋曉梨在隔壁清華讀計算機,最近她研發出了一個程序,能夠提升企業人員管理效率。
這是一個自立門戶的好機會。
我已經在顧氏集團的戰略投資部實習了快三年,有了一定話語權。
我決定調用兩百萬資金給宋曉梨,聯合創立一家公司。
她負責技術,我負責商務。
最近有許多事要忙,相比之下,顧知越實在是不重要。
我沒想到,顧知越送我回家的事被周詩曼看到了。
她太久見不到顧知越,於是守在別墅區的門口,想見顧知越一面。
我能想象,那一瞬間,周詩曼的內心無比恐懼。
她大概又看見了上一世的情景——顧知越冷笑著讓她凈身出戶,轉頭卻溫柔地為我披上婚紗。
那是她最深的噩夢。
周一一大早,我見完了意向客戶,抱著資料離開對方的公司大樓。
結果在樓梯口,我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14
周詩曼瘦了。
臉頰微微凹陷,眼裡密布著紅血絲。
盡管如此,她還是美的,巴掌大的小臉,芭比一樣的眼睛,像從畫報上撕下來的明星。
其實當初在福利院,周詩曼是所有小孩裡最漂亮的。
幾乎所有來收養的家庭都會第一眼看中她,如果不是她心氣太高,否則早被領養走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格外不甘心吧。
一步步朝我走來,周詩曼停在我面前,她穿著高跟鞋,比出來跑商務穿平底鞋的我要高小半個頭。
周詩曼說:「我懷孕了,是顧知越的。」
周詩曼盯著我的臉,試圖在我臉上找到一點情緒波動的痕跡。
但她什麼也沒找到。
於是,她率先崩潰了:
「時初,你到底還有什麼手段?」
「你究竟是用什麼辦法跟我搶顧知越的?明明這一世他喜歡的人應該是我!你應該是他最討厭的人,他未來一分錢也不該給你留!」
「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努力研究了上一世你討他歡心的所有辦法,也照著做了,他還是對我越來越冷淡?」
「你到底還藏著什麼招數沒告訴我?」
我看著崩潰痛哭的周詩曼,良久,隻嘆了口氣:
「讓一讓,我還有下一家客戶要拜訪。」
「沒關系。」
那一瞬間,我意識到什麼,但是已經晚了。
周詩曼上前,緊緊抱住了我,然後身子朝後仰去。
我們一起滾下了樓梯。
隨著一聲巨響,我和周詩曼一起摔在了樓梯底部。
後腦大概是磕到了欄桿,我眼前一片漆黑。
膝蓋處傳來劇痛,我甚至分不清哪條腿還能動。
一片天昏地暗中,我隻聽到周詩曼帶著哭腔喊道:「知越。」
費力地抬起頭,我模糊地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
顧知越。
15
血從周詩曼的裙子下蔓延開來。
她哭著說:「知越,我們的孩子,沒有了。」
「是你妹妹推了我,她說你的孩子生下來會分走她的那份家產……」
顧知越臉色鐵青。
良久,他彎下身……
抱起了我。
周詩曼猛地瞪大眼睛。
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顧知越,哀戚地喊:「知越……」
顧知越冷淡地說:
「周詩曼,你讓我惡心。」
周詩曼渾身顫抖起來。
這是她的夢魘。
上一輩子,顧知越便常常對她說這句話:
「顧詩曼,你讓我惡心。」
這一世,選擇不同,過程不同。
但為何還是相同的結局?
周詩曼像是瘋了,她尖叫起來:
「為什麼?」
「我明明選對了,選對了的!」
「為什麼無論怎麼選,都是這樣的結果……」
我沒有再聽到她後面的話。
後腦傳來的暈眩越來越強。
世界漸漸陷入了一片漆黑。
16
病房裡彌漫著淺淺的消毒水味。
我睜開眼睛,顧知越坐在床邊。
他低聲說:「是周詩曼叫我去的,大概是想好了要栽贓給你。」
「但我去早了,所以聽到了你們對話的全程。」
「時初,你好好養傷,不用想別的。」
「還有,周詩曼的那個孩子,是她給我的果汁裡下了藥……」
腿還在痛,後腦也還在痛。
但我還是不客氣地打斷了顧知越:「請問,你是在向我解釋嗎?」
顧知越怔了怔。
我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這件事,如果爸媽向你問責,你自然要跟他們解釋。」
「但我好像跟這事沒關系吧?」
顧知越停頓良久,輕聲道。
「我想跟她分手。」
一片令人尷尬的沉默。
我笑了笑:「這好像跟我更沒關系。」
顧知越惶恐地抬起眼睛看我:
「時初,你真的……你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安靜地看著顧知越的眼睛。
他的目光越來越期待。
「我當然明白。」
「顧知越,你是全世界最厲害的犯、賤、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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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知越的眼睛在瞬間暗淡了下去。
他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我……我知道我做過很多錯事。」
「但是我願意用餘生,去努力求你原諒。」
「你剛來我家的時候,我的確很討厭你,但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忍不住對你越來越在意。」
「你在學校走廊裡威脅我,說要拉著整個顧家一起下地獄的時候,我竟然沒有生氣。」
「相反,我發現你是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樣子,堅強、勇敢、有旺盛的生命力。」
「是我……是我喜歡的樣子。」
輕聲告白完,顧知越低下了頭,喃喃道:
「最近我常做一個夢,夢到我結婚了,新娘是你,我在夢裡握著你的手說,以後我的就是你的。」
「時初,我們可以很幸福……」
我笑了笑:「嗯,顧知越,我們可以很幸福。」
「這樣吧,你去把馬桶裡的水喝完,我就考慮一下,行嗎?」
18
顧知越走了。
他說他知道我一時無法原諒他,但他願意等。
在顧知越離開病房後,一直等在外面的宋曉梨來到了我身邊。
「聽到了。」
「那你現在想對我說什麼?」
「我想問你早上那個客戶的意向到底有沒有大於百分之五十,什麼時候可以落實合同。」
「沒良心的,你不應該至少先問問我什麼時候出院嗎?」
「這個我剛在門口已經問過醫生了,他說後天。我已經據此修改了後續的工作時間安排,下次路演暫定在大後天。」
「也不讓我多休息幾天?」
「不了,我知道什麼對你才是最重要的。」
不愧是我的合伙人。
我很滿意。
有著這樣一位優秀的事業伙伴,我何愁不能大富大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