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採訪結束後,我和周詩曼的風評一下子產生了逆轉。
同學們都說她有被迫害妄想癥,開始遠離她:
「千萬別跟周詩曼走太近,不然萬一產生什麼矛盾,她說你看她窮就欺負她。」
「講道理,她家也不算很窮吧?爸媽都有正經工作的,咱們學校還有好些領助學貸款的貧困生呢,也沒見人家哭天喊地說自己被霸凌啊。」
「嗐,有些人不努力,就喜歡怪命運唄。」
對於這一切,出乎意料的是,周詩曼一直很安靜。
宋曉梨提醒我:「你小心點,她應該是在準備著反擊。」
我笑了笑:「沒事,她沉得住氣,我自然也沉得住。」
我是感受得到周詩曼在暗暗運作著什麼的。
因為在家裡,肉眼可見地,顧知越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差。
過去,他欺負我至少還會避開顧父顧母。
現在,一家人吃著飯,他猛地把盛滿雞湯的碗往桌上一頓,帶著熱油的湯汁立刻濺在了我的臉上。
在旁邊的保姆發出一聲驚呼,連忙給我拿來冰袋和燙傷藥。
全程,顧母埋著頭喝湯,就跟沒看見一樣。
顧父稍微抬了下頭,對顧知越說:「你動作輕點,別讓人覺得咱家孩子沒教養。」
Advertisement
對他們來說,我隻是個沒感情的養女,聽了算命大師的話帶回家,不過是像棵發財樹一樣擺在那,圖個吉利。
上一世,周詩曼不是沒嘗試過努力顧父顧母培養感情。
事實證明,這個思路完全錯誤。
顧父顧母忙起來的時候連親生兒子都直接丟給保姆,怎麼可能跟養女培養出感情?
豪門裡,談感情是最沒用的,談利益才有效。
於是,我放下冰袋,平靜地開口:
「爸,媽。」
「有件事告訴你們。」
「我高考七百一十八分,是理科狀元。」
話音剛落,顧父和顧母同時猛地抬頭。
連顧知越都睜大了眼睛。
10
我夾了一筷子炒芥藍,慢悠悠地吃掉,然後才迎著餐桌上三人驚訝的目光,淡淡地開口:
「爸媽之前就說,學習是我們自己的事,所以我也沒想匯報。」
「不過老師剛給我打電話,說有記者想要採訪父母的教育經驗,我才想來詢問一下,爸媽是否有空。」
前世,我即便半工半讀,學習成績都很好。
這一世,相同的知識又學了一遍,還沒了各種阻力,我的成績簡直直沖雲霄。
顧父和顧母面面相覷。
在此之前,他們根本沒關注過高考。
顧知越早就在澳洲申請了學校,高中一畢業就送到國外去念書,不用參加高考。
沒人能想到我考得這麼好。
「我想報北大光華管理學院。」我看向顧父,「大一的時候就去爸爸集團的投資部門實習。」
顧父沉默兩秒,再開口時,臉上已經帶了笑:
「你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
「時初,祝賀你——李嫂,把我後備箱裡的紅酒拿來。時初應該也滿十八歲了吧?咱們今天好好慶祝一下。」
我無視顧知越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的目光,舉起酒杯和顧父顧母相碰,溫和地感恩著他們對我的栽培。
我賭對了。
顧父和顧母不關心一個普普通通的養女。
但如果養女是高考狀元呢?
那就是家族的光榮,父母教育成功的標志,未來的希望。
顧父和顧母都很高興,連開了幾瓶珍藏的紅酒,跟我約好了記者採訪的時間,然後才微醺地回去休息了。
餐桌上隻剩下我和顧知越。
水晶燈的光投在顧知越的臉上,陰暗不明。
他繼承了顧母的容貌,有著英挺的鼻子和深邃的眉目,看上去的確是俊美不羈的豪門少爺。
然而此刻,他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漆黑的眸子裡目光冰冷:
「顧時初,你不會覺得,這樣就能成為我家的人吧?」
我站起身來,很有教養地將椅子恢復原位,然後湊近顧知越的耳邊,輕聲說:
「少爺,搞搞清楚情況吧。」
「現在是你爸媽,主動想跟我成為一家人。」
回學校取成績單的那天,我見到了周詩曼。
她站在陰影中望向我,表情有嫉恨,有茫然,有憤怒。
我知道,是剛剛顧父顧母和我一起接受採訪的視頻被她看到了。
視頻中,顧母攬著我的肩頭,顧父則對著主持人侃侃而談。
主持人則不時恭維他既是成功的企業家,又是成功的教育家。
結束時,我們一家三口拍了張合影,看上去就像廣告裡的那種完美家庭。
這是周詩曼上一世從未得到的。
她看著我,低聲而又憤恨地說:「你用了什麼手段?」
我聳聳肩:「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你信嗎?」
說完,我轉身離去。
周詩曼一定是不信的。
但這偏偏是唯一的解法。
我聽到周詩曼在後面輕聲地說:
「就算你得到顧父顧母的愛,也沒有用。」
很好,偶像劇女主的標配,不就是和男主一起,哪怕父母不支持,哪怕與全世界為敵,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嗎?
我祝福她。
結果,十分鐘後,我見到了偶像劇男主本人。
顧知越身後跟著一群跟班兒,把我堵在了走廊裡。
12
此時,老師和學生都已經離開了,教學樓空空蕩蕩。
就算我求救,也沒有人會聽到。
抬頭看了眼上方,我心裡一涼。
連監控都被提前弄壞了。
顧知越站在我前方,他低聲說:「顧時初,鯉魚躍龍門的夢該醒醒了。」
「今天,我就讓你看看,偽善的人是什麼下場。」
他話音剛落,身邊的跟班已經沖了上來,揪住了我的頭發,直接將我朝墻上撞去。
砰的一聲響,墻灰撲朔著掉落。
我疼得眼冒金星,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狠狠向那跟班的襠下踹去。
隻聽一聲慘叫,那跟班倒在了地上,五官扭曲成了一團。
顧知越臉色一變,他正要讓其他跟班上前,我突然從書包裡掏出了紅酒瓶。
那是晚上有聚餐,顧父送給我,讓我跟同學們一起喝的。
此刻我猛地把酒瓶砸在墻上,紅色的液體和碎片一起飛濺。
然後我舉著酒瓶,將尖銳的稜角對準這十幾個男生。
「來啊!」我大聲道。
頭發已經亂成了一團糟,上面沾著骯臟的墻灰。
鼻子裡有溫熱的液體一路流到下巴,應該是血。
我不知道我現在看上去到底有多瘋,但顯然,這十幾個男生都被我嚇住了,一時間沒人過來。
我伸手抹了一把鼻血,笑了:
「偽善?顧知越,你可真會說。」
「行,我偽善,你正義。」
「偽善的我至少捐錢了救人了,那我們正義的顧少呢?誰得到了你的幫助?」
「啊,不會隻有你心愛的小白花吧?」
視線的遠處,周詩曼咬著嘴唇往旁邊躲了躲。
其實她不用躲,我早看見她了。
顧知越要替她出頭教訓我了,她怎麼會錯過這場好戲?
鼻血一直往下流,根本擦不幹凈,我索性不管了。
看向顧知越,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十幾個人,我平靜地笑了:
「顧知越,你帶了這麼多人來,搞出這麼大的聲勢,最好今天就別讓我活著回去。」
「不然的話。」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但凡你讓我活著走了,我一定拉著你一起下地獄。」
顧知越的臉色白了白。
就像周詩曼曾經說的,顧父是榮譽校董,顧家家大業大,顧知越在學校裡欺負同學,隻要別真鬧出事來,老師們很多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在學校殺人,顧知越沒這個膽子。
他盯著我,良久低聲道:「你這種心機女,現在死是便宜你。」
我大笑:
「這就心機了嗎?想不想知道真正的心機什麼樣?」
看著顧知越,心裡一股戰慄般的快感劃過。
我一字一頓地說:「調、查、霸、凌、事、件、的、記、者、是、我、找、來、的。」
一瞬間,顧知越和周詩曼的瞳孔全都放大。
「你們以為,為什麼會那麼巧?隨口一句霸凌,立刻就被來學校訪查的記者聽到了?」我笑著指指自己,「因為那記者是我找來的。」
「我給好幾家報社寫了匿名信,舉報江城一中存在嚴重的霸凌行為,這種事如果屬實的話是要上頭版頭條的,所以他們一定會派人過來查。」
「我就知道以周詩曼那個轉不了一點的腦子,我把她從舞蹈會演的節目上刷下來,她十有八九要找你,說我欺負她。」
「剛好,這邊她找你哭訴,那邊記者在暗訪,一拍即合,記者肯定要查我。」
「當然,我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最後肯定是能自證清白的。」
「但是顧知越,你想想,記者們發現這事是誤會,霸凌的人不是我之後,是會就此收手,還是繼續查下去?」
顧知越的臉色驟然血色褪盡。
我笑了:「明白嗎?整個事件,都是我給你準備的。」
「那天的七八個記者裡,就算隻剩兩個還在繼續查,都夠你喝一壺的。」
「教育局局長的話你應該也聽到了,他最恨霸凌,如果你霸凌的事件曝出來,那爸爸也保不住你。」
「看見了嗎?顧少,這才叫心機。」
我笑瞇瞇地說完,顧知越的臉色難看到極點,而他身邊的男生們已經紛紛沉不住氣了:
「怎麼辦啊顧哥?記者會不會還在學校裡啊?」
「要是找到這邊來,咱們就完了。」
「要是留記錄的話,這是一輩子的事。」
這些男生基本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敢跟著顧知越作惡,不過是因為覺得顧知越後臺硬,出不了事。
但那天會議室裡記者群訪的架勢足夠嚇退任何人——我至少名義上是顧家的女兒,都能差點名聲盡毀,更別提旁人。
「所以啊,親愛的哥哥,請你好好愛護我、照顧我、支持我在顧氏集團的工作。」我湊近顧知越,笑靨如花,「不然我就拉著整個顧家一起完蛋。」
笑容驟然消失,我用碎酒瓶敲了敲顧知越的脖子,轉身離去。
全程沒有任何人攔我。
隻有周詩曼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知越,怎麼能就讓她這麼走了……」
回應她的是顧知越冰冷暴躁的聲音:「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