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識想再爭取一下:「可能是你誤會了,而且,我也相信你。畢竟她是我的學生,還是我要求讓她進秘書室的,突然這麼開除……說不過去。」
「真的相信我嗎?」
「當然。」
蕭承晏又將我擁入懷裡,更用力了些:「那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很愛你,而且我真的真的,會盡我所能,給你最幸福的生活。」
我輕輕「嗯」了一聲,別無他話。
他像是呢喃,又像是強調地,又說了遍:「相信我。」
7.
我可能,不能指望林婉了。
雖然她沒被開除,但暑假結束後,她的實習期也隨之落幕。
「明明我說過我大四課很少,繼續實習時間上完全沒問題的。結果現在實習期連三個月都沒到,轉正就更沒了指望。」
她嘟著嘴,坐在我辦公室裡同我抱怨著。
我想,我可能是太早遇上蕭承晏,什麼事兒都有他擔著,在象牙塔裡太久,導致有了另一段人生的記憶之前,凡事都想得簡單,居然一直覺得,這個學生挺合我的意。
她明明行事作風都那麼糟糕。
既然她對我已經無用,我也沒必要再維護她的顏面,直言道:「可能因為你在秘書室做事太積極,導致名聲不太好。」
林婉愣住。
我繼續道:「其實你的那些事我不了解,隻不過在秘書室都傳開了,別說是繼續實習或是轉正,如果我是你,可能得擔心一下以後找工作時公司的背調,以及,在學校裡的風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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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反應過來,驚駭地看向我。
「以後老實一點吧。」我說。
畢竟我也在利用她,所以沒想把她怎麼樣,敲打一番後,就放她離開。
我的當務之急是,要如何與蕭承晏離婚。
意識到想讓蕭承晏短時間內犯錯很難,我心中煩躁更甚。
自然,那些虛與委蛇也漸漸沒了耐性。
我在學校邊的酒店長租了一個套間,找到不回家的借口時,便會住在那。
同時我在物色樓盤,還沒有買房子隻是因為不想有大額支出被蕭承晏發覺,也不想離婚分割財產時多添一個麻煩。
蕭承晏自然不希望我總是「加班」不回家,有那麼幾天他想抽出時間來接我上下班,被我強行拒絕後,他隻能作罷。
這日我又拿「加班」做了借口沒回家,住在酒店。
然而在晚上十點多,我接到了我媽媽的電話。
「你怎麼還沒回家?」
我一驚,頓了頓,方回答:「加班呢,你怎麼知道我還沒回去?」
「我跟你爸現在就在你家裡。」
我又是一驚:「媽,你過來怎麼沒跟我說一聲?」
我爸媽已經退休,平時就住在老家,心血來潮了就各處走一走旅旅遊,老年生活一向愜意。
「跟你說有什麼用?你看你這加班加的。」她語氣裡帶了些埋怨,又解釋說,「我跟你爸最近沒什麼事兒,跟小芋打電話他又說想外公外婆,就想著過來住一段日子。」
我並不希望在這個時候我爸媽過來住,可他們來都來了,我也不能說什麼,隻得道:「行,那你們安心住著,房間阿姨都收拾好了吧?我最近主要是手頭有好幾個項目,急著發論文,所以忙了點。」
「整天忙忙忙,你一個大學老師比管著這麼大公司的承晏都不著家,說得過去嗎?」
我一時語塞。
我沒打算跟爸媽解釋那些詭異的夢,不論是前世今生還是平行世界,都不是輕易能讓人接受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些事情,我隻會爛在肚子裡。
所以我現在沒法跟我媽坦白我對這段婚姻的態度。
我知道她不會理解我突然想要離婚的想法,在她眼裡,這明明是那樣幸福的婚姻,就如同夢裡在世人的眼裡,蕭承晏給足了我這個皇後尊重與榮寵,他們不覺得受了一次恩澤的賢妃會影響我的地位,也就不會理解我為什麼不顧皇後尊榮非要離宮。
「今天小芋還說呢,媽媽好久沒陪他玩了,說想媽媽,你看你這個娘做得。」我媽碎碎念著,「再說了,你就是再忙,無非就是回家晚點,在外頭過夜算什麼?」
我說:「這不是太晚了來回麻煩嗎?」心裡頭則在想,這個理由確實不太好,回頭還是得爭取一個出差的機會,或者找一個要去外地研討學習的借口也行。
「你少廢話,趕緊回家。」過了片刻,她似乎走進了房間裡,又壓低聲音道,「我問你,你到底是真忙還是假忙?聽阿姨說你這個狀態有好些日子了,連暑假都擱學校裡加班,現在還夜不歸宿的,你跟我說實話,真忙還是假忙?」
我心下一緊,但還是假裝失笑道:「媽,你想什麼呢?我還能假裝很忙幹別的去不成?」
「我可告訴你,別腦子不清醒,像承晏這樣的人,怎麼看都是挑不出錯的,你趕緊回家,再怎麼加班都不能夜不歸宿。」
知女莫若母,看來我行事有異我媽都能看出來。
掛斷電話後,我揉揉太陽穴,終究還是從酒店出來,開車回到家。
小芋還沒睡,見我進門就小跑過來:「媽媽你看,外婆給我買了遙控汽車!」
我掃一眼他手裡的玩具,心道這東西你喜歡玩才有鬼,嘴上則說:「你怎麼還沒有睡?」
我媽在一旁接話:「小芋還不是想等你回來?」
在我媽目光的威壓下,我抿抿嘴,沒多言。
蕭承晏將拖鞋遞到我腳前。
我眼神示意他沒必要在我爸媽面前做這些。
他垂了垂眼。
我又吩咐阿姨帶小芋去洗漱睡覺,接著對我爸媽說:「你們也去休息吧,不早了。明天如果想去哪裡玩,讓司機帶你們。」
我爸樂呵呵道:「沒事,你們忙你們的,我跟你媽會自己轉悠,小芋放學我們也能接。」
我將我爸媽送上樓,我媽還瞪了我一眼:「有點分寸,加班就加班,再晚也得回家來,知道沒?」
我點點頭。
待回到臥室關上房門,我還在苦惱,這段婚姻到底要怎麼結束。
蕭承晏在我身後跟著進來,在我坐下後,輕輕揉著我太陽穴,說:「很累是不是?看你臉色都不好。」
很累,確實很累。
我心下的煩躁更甚,揮開他的手,說:「我加個班,我媽覺得我外頭有事兒不正常,你跟她說什麼了?」
我手背拍在他前臂上,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尤其突兀。
我語氣不好,態度很差,實在是跟蕭承晏虛與委蛇讓我身心俱疲,林婉不爭氣,但我又想不到好辦法。
這種無力感很熟悉,就像夢裡脫不掉「皇後」這個身份一樣。
「我沒說什麼。」蕭承晏似是默了片刻,方輕聲道。
他跟著坐下來,與我平視著,眸色裡有我看不懂的東西,但能聽出來,他語氣小心翼翼,還有點兒被冤枉了的委屈。
「媽可能知道你這幾天忙得回不了家,不太高興吧?」他說。
我抿著唇,低垂下眼。
蕭承晏擁住我,動作輕輕的,似乎還存了點試探的意味,見我沒推他,才將我抱緊了:「我也希望你別這麼累,論文什麼的,不想寫就少寫幾篇。」
可是這兒就沒論文的事。
蕭承晏繼續說著:「有沒有我能幫忙的?因為校友會的關系,我跟校領導有些交情,如果有什麼需要——」
他還沒說完,我已經脊背僵直,下一秒,我猛地推開他:「你什麼意思?」
蕭承晏一愣,隨即忙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如果你在學校裡有什麼難處,我能說上話。」
他急急解釋著。
而我冷冷道:「我沒有難處。」
我知道我反應強烈了一些。
可是夢裡他奪走我的書刊、逼我斷了翰林院的工作歷歷在目。
到了現在,蕭承晏依舊有權有勢,我的事業能不能發展順利,也是在他一念之間。
所以他的話在我耳裡,就多了一分威懾的意思。
我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躁鬱。
「抱歉,」我說,「我隻是不希望你插手我工作的事情。」
「你不用道歉,是我想岔了。」蕭承晏低聲說。
頓了頓,他又問:「那我應該怎麼做呢?」
「你什麼都不用做,我的工作我能處理好。」
說完,我起身進衛生間洗漱。
身後,蕭承晏一聲呢喃傳來:「什麼都不做,你……」
後面的聲音我沒有聽清。
8.
因為我爸媽住在家裡,我媽又將我盯得緊緊的,我沒能再拿「加班」作借口不回家。
每當我在學校裡逗留得久一些,我媽還會差遣蕭承晏來接我。
蕭承晏倒是從不拒絕,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公司總裁最近看起來很闲,在家的時長明顯比以往更多。
我上完最後一節課,與同事有說有笑地走出辦公樓,在停車場又看到了蕭承晏。
他站在車邊,背靠著車門,手上拿了一根煙,但沒點著。
同事見到後就曖昧地笑:「喲,寵妻狂魔又來接你下班了,怕不是看你最近總加班,親自來抓你回家吧?」
我無奈地看她一眼:「你非得來笑話我是吧?」
同事:「你這就是倒打一耙了,我還沒指控你強喂狗糧呢。」說罷她又湊到我耳邊,小聲道,「你老公是不是不知道那位送你玫瑰花的帥氣客座講師?小心點,你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
我失笑:「這都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也沒很早吧,大概半年前?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那位客座講師好像就是法學院的吧?記得是哪個律所的合伙人?你前段時間不是幫朋友找離婚律師嗎?有眉目沒?說不定可以找他問問。」
她說這話時我們已經走近了,離蕭承晏不過幾米遠。我心下一跳,下意識望向蕭承晏,就見他低頭看著手裡的煙,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們。
但願他沒有聽見。
我忙道了句:「我朋友已經找好了。」堵住了同事的嘴。
「蕭總,又來接老婆?」同事笑嘻嘻地喚他。
蕭承晏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將手裡的煙碾進手心,點頭朝同事示意,又動作自然地從我手裡提過包:「下班了?」
「嗯。」
同事睨著我們:「我還是離遠點吧,快被狗糧噎死了。」
蕭承晏輕笑:「任老師還是這麼幽默。」
同事衝我眨眨眼:「不過蕭總看緊點也好,要不然,高老師辦公室裡的玫瑰花還得多幾倍呢,女神可不是白叫的,她的文學課給分明明那麼低,教室裡都擠滿了學生。」
蕭承晏牽著我的手,說:「能娶到女神,當然是我的幸運。」
此刻我很討厭蕭承晏在外人面前表現深情。
這隻會讓我的離婚之路更難。
我抽回了手:「行了,上車吧。」
同事沒多想,隻笑道:「高老師害羞了呢。」
與同事告別後,我坐上車。
蕭承晏慢了一步,他先走向旁邊的垃圾桶,將碾皺了的煙丟進去,才打開車門進來。
我看到車內扶手箱裡放了一包拆開的煙,不過看上去缺得不多。
蕭承晏察覺到我的目光,說:「我沒抽,剛剛隻是手裡拿了會兒。」
從前蕭承晏是有煙癮的,他來給我做家教時,我能明顯聞到他身上的煙味,都不像一個一流大學的優等生。
不過他從來不在我面前抽煙,高中那會兒,我偶爾會看到他在學校門口等我時拿著根煙,見到我後就會馬上掐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