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文凝,這一世會為成為程遇山年紀輕輕就守了寡的妻子而努力的。
5.
「你也知道我向來愛管闲事。」程遇山雙手環在胸前,「信不信我還能在皇上面前參你一本?」
沈燼越過程遇山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文姑娘,我還是要奉勸你一句,話不能亂說。」
言畢,沈燼轉身離去。
程遇山回過身來,溫聲安慰我:「沒事了姑娘。」
程遇山膚色要比沈燼深些,五官也不似沈燼那般凌厲,像是被鈍刀雕刻一般,俊俏之餘更多了幾分傻氣。
許是見我沒反應,程遇山攤開五指往我眼前晃了晃。
還未等他收回手,我就一把握住他的手,雙眸直直地朝他看去,「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小女無以為報,不如......以身相許?」
程遇山眼皮重重一跳,嚇得急忙抽回手,說話也有些結巴:「姑......娘,我程遇山不是沈燼那樣的......登徒子,我隻是看不慣......」
我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人傻還單純,這樣好騙的夫婿哪裡找?
「程公子行俠仗義讓小女很是佩服,」我掩面佯裝害羞,「不瞞程公子,小女自幼就想嫁一位如你這般武功高強,滿心善意的郎君。」
說著,我朝程遇山走去,「不知公子可否.....」
借著這微弱的月光,我看到程遇山的耳尖紅欲滴血。
程遇山連連後退,眸光左右閃躲,就是不敢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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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則步步緊逼,哂笑道:「程公子,此處昏暗,你離這麼遠,我可看不清你......」
我看好時機,估計假裝被自己絆倒,整個人朝程遇山撲去。
程遇山信以為真,連忙伸手接住我。
而我則毫不猶豫地貼上了那雙薄唇,兩人緊貼著,我甚至能感受到隔壁胸膛內逐漸加快的律動。
餘光瞄一眼程遇山,發現他整個耳朵仿佛被瞬間燙熟了一般,紅透了。
「姑娘......」程遇山瞪大雙眼,對眼前這一幕百口莫辯,「我並非有意輕薄姑娘......我隻是......」說著,他掙扎著準備推開我。
「沈姑娘......我我我......」程遇山很快又放棄掙扎,整個人緊繃著,因為他發現自己手正被我握住。
我看著程遇山無奈地扶額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小女現在可是公子的人了,公子素來一身正氣,不會始亂終棄的罷?」
還未等程遇山開口,不遠處傳來喬若妍的聲音:「文凝!文凝!」
我這才想起今夜原是約了喬若妍逛夜市的,急忙跟程遇山說:「我叫文凝,我爹是文憲中,住在鹿伏街盡頭。」
隻見程遇山滿臉驚訝,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文凝,你......」
「聘禮不用太多,但是禮數要足,不然我娘親會不高興的。還有,記得提前去收買那個叫周鈺的相士,讓他在我爹面前多說些你的好話。」
「你為何......」程遇山臉上疑惑仍未散去。
「自然是要你來提親啊,笨蛋!」我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佯怒道。
6.
那日夜市我喝了許多酒,醉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結果一覺醒來沒等到程遇山來提親的消息,卻傳來沈燼執意要娶我與沈老夫人鬧掰的消息,理由是沈老夫人找來高人看過我的生辰八字,說我是至陰命格,克夫。
我睡眼迷糊間看見青菱焦急地在床前走來走去,餘醉湧上來,頭痛欲裂。
此事根本就是沈老夫人一手策劃的,她向來溺愛沈燼,又怎會同自己親生兒子鬧掰?再說,一夜之間謠言滿京城,很難讓人不疑心是有人故意為之。
沈燼乃世家公子中數一數二好的男兒,上一世我同沈燼參宴時常能對上貴女們羨慕的眸光。
沈燼那日來提親聲勢浩大,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文府。
我爹當即拒婚,其中理由就算我爹不說也會被其他有心之人查出。
沈老夫人上一世數落我時,也曾說過,沈燼就算是尚公主都不為過的。
自己的心頭肉遭人造謠克妻,沈老夫人自然咽不下這口氣。
這不,才兩日便想出法子來以牙還牙。
說我至陰命格,克夫,不過是想京中男子對我望而卻步;再利用沈燼因我害得他們母子鬧僵一事說我狐媚勾引沈燼挑撥他們母子關系,讓各大世家夫人對我生厭,畢竟誰會想要一個會鬧得家宅不寧的「惡媳婦」?
其實沈老夫人的手段同我當初料想的一摸一樣,無人敢娶,不就是真正的斷絕姻緣麼?
可不知為何,竟有些不甘心。
畢竟才騙上來的程遇山,如今鬧著一出,不知他又會如何想我呢?
我長嘆一聲,看著帳頂發呆。
「小姐你別生氣,老爺已經派人去查了。」青菱以為我傷心,急忙安慰我。
「無妨,大不了不嫁。」隻是有點可惜沒能替程遇山守寡。
「小姐可別說這喪氣話!」青菱倒是比我著急,「算命這種事全憑一張嘴,大不了我們找個聲望更高的,讓他算出小姐天生貴相,旺夫旺子......」
青菱將我說笑了,我止住她,「你啊,若是真要這樣,我豈不是要同沈府鬥個沒完沒了?」
「再說,沈燼不會放任謠言肆意發展的,兩敗俱傷的結局,他可接受不了。」沈燼多聰明的一個人啊,上一世為了能讓沈老夫人松口易煙雨進門,娶我,仍由她步步緊逼,最後將我推向深淵;後來我自盡,他為了自己的名聲,日日裝作深情......
自始自終,傷的都是旁人,保全的是他沈燼自己。
青菱眉心蹙起,面露不解,「小姐與那沈燼從未見過,怎知他心中所想?」
我不好同青菱解釋太多,隻神秘地留下一句:「男人,左不過都是那副德行。」
7.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傳來周鈺被抓的消息。
罪名是裝神弄鬼詐騙錢財,由沈燼親自抓的人。
而傳到我耳中時故事已經變成了:沈燼對我一往情深,為剔除我與他之間的阻礙徹查此事,得知是周鈺利用此事收斂錢財破壞姻緣,一氣之下將其抓入大牢。
我聽完後趴在桌上笑出了眼淚,沈燼當真還是那個沈燼,半分不摻假。
我爹和我娘見狀當場愣住,良久我爹才緩緩問了句:「難不成是被那沈燼克得......得了失心瘋?」
「呸!」我娘啐道,「你還當真執迷不悟了?早就讓你別信那些江湖相士,現在好了,這頭得罪沈老夫人,那頭害得凝兒名聲受損。」
我娘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我爹的太陽穴,「我看沈燼比你清醒多了!」
還未等我娘止住話,青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神色慌張。
「老爺,夫人,小姐,沈燼......他帶了好些人在文府門外候著。」
我娘頓時眼前一亮,「可是再來提親的?」
青菱緊咬著唇,憂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是......說小姐與周鈺一案有牽連,想請小姐去同周鈺對質......」
「凝兒也不過隻找過周鈺算過一次命,要找也是找老爺......」我娘眸光一轉,面露擔憂,「再說,牢獄那種又亂又髒的地方,凝兒怎能去得?」
我爹湊到我娘身旁,低聲嘟囔道:「此事分明就是那沈燼面子上過不去,故意挑起此事來掩蓋自己命帶煞氣的事實。」
我娘瞪了他一眼,我爹立刻噓聲。
「你等下跟著去,畢竟那大理寺卿向來同我們交好,就算此案由沈燼負責,有他看著,沈燼定不敢拿凝兒怎樣。」我娘吩咐道。
「你放心,我這就去交代一聲。」我爹安慰地拍了拍我,「凝兒無需害怕,就算有事,爹爹替你扛著。周大師可說過你爹我洪福齊天呢!」
我看著深淺不一的皺紋在我爹臉上漾開,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沈燼這般光明正大地對付我屬實我意料之外,原以為他隻會肅清關於他克妻的謠言,至於我,當面拒婚的是我爹,況且他也知道是我救了他一命,以上一世沈燼的性子,頂多是放任肆意的謠言毀去我的婚嫁罷了。
「爹爹和娘親別擔心,沈燼之前下重禮求娶我,被拒後還不曾經苦苦追問,他待我......」我努力掩蓋出臉上的慌張,忍著惡心將話說完:「也算一片真心。」
我握住娘親的手,嘴角維持著上揚的弧度:「想來此番他不過是想問清楚此事的來龍去脈罷了。」
重重疊疊的人影撞入餘光,是沈燼和他的人到了。
「文姑娘,請。」沈燼也禮數都省了,眉梢微挑,看出來心情很好。
直至上馬車前的一刻,我們二人都沉默著。
上一世也是如此,我與他一向沒什麼可說的。
抱怨易煙雨,隻會讓他更厭惡我;討他歡心的說,他更願意在易煙雨那兒聽。
而沈燼,為數不多讓我記得的話,不是在為易煙雨開脫,就是在勸我不要同她計較。
就在我準備閉目養神時,絲絲甜味在鼻尖縈繞,裡頭還摻著點焦糊的味道。
是炒慄子,果不其然,才睜眼就看見一顆顆露出金黃的慄子安靜地躺在油紙中。
而捧著的那隻手,來自沈燼。
他臉上的掌印隻餘下幾抹緋紅,如同胭脂一般淺淺暈開,因著沈燼本就生得白皙的緣故而格外顯眼。
我斂下眉眼,冷聲道:「沈將軍傷都沒好就著急插手大理寺的案子,當真是為聖上鞠躬盡瘁啊......」
「我素來有備些傷藥,藥效很好,若文姑娘喜歡,改日我讓人送些到府上。」沈燼全然忽略我的嘲諷,將炒慄子往眼前遞了遞。
「這幾日常見你去買,想來是很喜歡。等下審訊怕是要好些時辰,先吃點這個。」
我冷笑出聲,胸口劇烈地起伏。原來知道我的喜好也沒那麼廢功夫,如此輕而易舉,可偏偏上一世沈燼卻不屑做。
沈燼對我的反應倒是不意外,他隨手將炒慄子扔出馬車,臉上笑意難掩:「我果真沒猜錯,文姑娘當真是很恨我。」
涼意爬上後背,抬眼間同沈燼四目相對,透過那雙泛著得意的瞳仁,我看到自己臉色極其難看,描滿恐懼。
我合上眼,將沈燼硬生生從眼前剜去。「算起來,我與將軍不過見過兩回。恨從何處來?」
凜冽的氣息擦過鬢邊,輕描淡寫的話語狠狠撞向心口:「我也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