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訓練結束,周恕來辦公室找我拿上回拍的照片。
辦公室的老師都走光了,隻剩下我,我把照片和同學們手寫賀卡轉交給了周恕。
一陣風刮來,窗外的樹木劇烈搖晃起來。
我趕緊起身去關辦公室的窗戶。
周恕也起身,幫我一塊關。
忽的,不知有細小的灰塵還是什麼,掉進了我眼睛裡。
眼裡異物感明顯,「哎呦喂。」
周恕快步邁來,「怎麼了?」
「我眼睛好像進東西了。」
我抬手就要去揉眼睛,忽地被男人抓住了手腕。
掌心溫熱,有力。
「別揉,我看看。」
說著周恕彎下腰,我抿了抿唇,和他臉對臉。
周恕鼻子真的很挺,低垂的眼睫鴉羽般濃。
漆黑深邃的眼低垂,望著我,還有他的唇,幾乎近在咫尺。
該死的,心又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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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姿勢,真的好像要接吻啊啊啊,盡管我在心中默念了好幾遍社會核心價值觀,但也阻止不了我想歪。
他抬起我下巴,輕柔地幫我吹著,片刻後問我:「現在再感受一下眼睛有沒有異物感。」
也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報告,顧老師,我……」
男生的聲音戛然而止,「抱歉老師,我打擾到你們了。」
說完那男生一溜煙跑了。
除了窗外的風呼呼地刮,我也是沒想到,這麼晚竟然還有學生沒走。
「顧老師,我沒對你做什麼吧。」
「沒有啊。」
他眉頭舒展,肆意的笑中帶了些許戲謔,「那你臉怎麼紅成這樣?」
10.
隔天我再次走進教室。
這幫愛幻想的男孩女孩們,用比上課時精神百倍的眼神看著我,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顧老師,昨晚你們剛才在辦公室幹什麼啊?」
我兩手背在身後,「老師昨天眼睛進沙子了,周教官幫我吹了一下。」
我說完,同學們:「哦~~懂的都懂~~」
「解釋就是掩飾~~」
說實話,其實我並不反感這種起哄。
但誰讓我是班主任呢。
我臉色嚴肅了些,「好了同學們,先安靜下。」
吵鬧平息。
「很快周教官就要啟程回去了,他來給大家講會兒話。」
周恕一本正經地講了些軍訓感言。
隨即,目光望向了我。
我抿了抿唇,對他笑笑。
周恕:「你們顧老師性格比較溫柔,天天讓我對你們好點,你們就別老折騰她了。」
被他說「溫柔」,我又虛心又開心。
「要是我們折騰顧老師,教官你會不會對我們不客氣?」
聽到這話,周恕笑起來,說的確實「會」。
我外表依舊穩如老狗。
內心卻尖叫得無法無天了。
莫名有種,被保護了的感覺。
這時,臺上的周恕斂起笑意。
正色道:「畢竟你們開的是我和她的玩笑,我一個男人被說兩句沒什麼,你們顧老師還是小姑娘,知不知道?」
「知道!」臺下同學整齊地應聲。
11.
離別在即。
有好幾個女同學紅著臉跟他要微信保持聯系,都被他幹脆地拒絕了,隻是讓她們好好學習。
我想起了當年的我自己。
不一樣的是,我現在有他的微信了。
我以為第二次分別我會很坦然。
但其實,還是很難受。
我周恕不像平時那樣走在隊伍排頭,他走在最後面,經過我時步伐稍作停頓。
「顧老師,我們走了。」
算起來,這是我們第二次分別了。
可是現在……
想到以後都可能見不到周恕,我心裡有點難受以及不舍。
但還是笑著跟他揮手:「周教官再見。」
周恕深深望了我一眼,抬手敬了個禮。
「再見。」
回到辦公室,我趕緊拿出教案,打算分散下注意力,好好備課,翻著翻著,卻發現裡面夾著一張卡片。
「顧老師,祝一切都好。——周恕。」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夾進去的。
12.
國慶假期,我回了家,我媽見了我,說我瘦了非常多。
天天單相思,我能不瘦嗎。
平常周恕在部隊非常忙,在部隊碰手機的時間簡直是少得又少,平常回復我,也隻是匆匆地回復幾個字。
我也不好經常打擾他。
晚上躺在床上,我反復翻看著那少得可憐的聊天記錄,今天他應該也會放假。
我的手指,鬼使神差地點到了語音通話。
我好像做壞事似的,拍了拍胸口,讓自己心跳快點消停下來。
終於——
「喂,顧老師?」
13.
我假裝沒聽見。
在他叫我第二次的時候,終於有所反應。
「诶,周教官?你打電話給我幹什麼?」
這演技。
我想給一百分。
那頭男人笑出了聲。
「顧老師,這話不應該我問你麼,你怎麼好端端打電話給我?」
「啊真是不好意思啊周教官,可能是我的手滑了點到了,我其實沒什麼事。」
「沒事就好,我以為你有什麼要緊事呢。」
我這才發現周恕說話時,聲音還帶著些喘,有些性感。
「周教官,你在幹什麼啊,怎麼喘得這麼厲害?」
「在做運動。」
做運動。
我耳朵忽得熱起來了。
「你要是忙的話,那我就先……掛了?」
「掛什麼,你這手滑都滑了,聊聊?」
我嘴角一彎。
「好啊,那你……你做什麼運動啊?」
他又笑了,「跟兄弟幾個比俯臥撐,別想歪了啊,顧老師。」
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經和這事兒脫不了幹系了。
真是造孽。
「那你贏了嗎?」
「贏了。」
「哇,那你好厲害啊。」
他嗤笑了聲,「顧老師擱這兒哄小孩呢?」
這時,耳邊忽然響起其他男人的聲音。
「喲喲喲,老周這是在跟誰打電話呀,笑成這樣……」
周恕在趕人:
「上一邊兒去。」
「不對勁,恕哥你不對勁,嘿嘿。」
「恕哥背著我們偷偷交女朋友了?說好一直單身到永遠,怎麼突然就背叛組織了呢?」
旁邊七嘴八舌地插嘴。
周恕說,「誰跟你說好單身到永遠。」
他問我:「班裡那些調皮男生有沒有搗亂?」
「這倒沒有,許瑞恆你知道吧,他現在算是混成我班老大了。」
「就是時不時說什麼,要把我介紹給他小舅舅。」
周恕嗤笑了聲,「這小子算盤打得,那你怎麼想的?」
我心裡一喜。
難不成,難不成周恕這是吃醋了?
但,似乎也沒有,他還在笑呢。
「我肯定不可能答應啊,哪有讓學生給我介紹對象的理由。」
他笑聲爽朗。
氣死了,他怎麼一點也不生氣。
14.
轉眼大半年過去了。
後來我很少打周恕電話,畢竟不可能每次都有手滑的意外,不然我的小九九肯定很快就被他識破了。
大型考試之後,我需要對學生進行家訪。
這天我要去許瑞恆家裡家訪,他熱情把我請進去,和其他見我來了後戰戰兢兢的同學,形成了鮮明對比。
「老師,你這回上我家家訪可算是來對了。」
我哭笑不得,「怎麼了,你是有什麼寶貝要介紹給我?」
「我沒有寶貝,倒是有一個猛男,你要不要?」
「……」
我不跟他開玩笑了。
「你家長呢,我跟他們聊聊你的情況。」
「舅舅!」許瑞恆仰頭叫道。
舅舅?我心裡祈禱著許瑞恆這小子等會兒千萬別打岔,說什麼給我做媒。
這時身後的房間門「咔擦」一聲開了。
男人懶散低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不是讓你別吵老子睡覺?」
這個聲音!
我循著聲音轉頭。
看到了……是隻穿著四角褲的周恕啊啊啊!
我呼吸猛地屏住,此前藏在迷彩服裡的身材,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我視野。
我下意識往下瞥了眼,然後又飛快移開眼。
我怎麼這麼!罪惡!
由於我坐在沙發上,他又剛睡醒沒留意到我,周恕就那樣邁著長腿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仰頭就喝——
許瑞恆提醒道:「那個小舅啊,顧老師來我們家了。」
「顧老師?」周恕捏著杯檐,眯了眯眼,「在哪?」
我默默坐直了身子,「我在這。」
四目相對那一瞬。
周恕愣了片刻。
我想我應該挪開眼,但想到我是個人民教師,我強行淡定地微笑:
「打擾了周教官,我是來家訪的,原來你就是許瑞恆的舅舅啊。」
「等我一會兒。」
周恕快步往房間走,說實話……
他臀還挺翹的。
15.
我問許瑞恆:「你之前怎麼不跟我說你舅舅是周恕啊?」
「老師你也沒問啊。」許瑞恆狡黠地眨眼。
「害,老師,其實是這樣的,軍訓的時候我舅不讓我說,說要避嫌,不然別人說他看在我面子上放水就不好了。」
我:「那剛剛呢,我進門的時候,你怎麼還不說?」
許瑞恆嘿嘿一笑:「那我不是為了給你個驚喜嘛。」
「你就和周教……你舅舅一塊住,你爸媽呢?」
「我爸媽現在在國外,說我舅舅房子離學校近,讓我上他這兒來住,這回我舅最近休假,昨天才到呢。」
沒過一會兒,周恕穿戴整齊出來。
我努力驅趕掉腦海中的畫面,清了清嗓子。
「周教官,我們來聊聊許瑞恆最近的情況吧。」
我們像模像樣地聊了會兒,周恕不時點頭,很配合地說會督促許瑞恆改掉浮躁懶惰的毛病,許瑞恆也使勁點頭,「老師,我保證少打籃球多刷題!!上課不開小差!你就放心吧!」
「你能說到做到,那就最好不過了。」
周恕:「講了這麼多,顧老師你渴不渴?」
「有點。」
許瑞恆點點頭:「那我給老師倒杯……哦不,我下去樓下買點飲料吧,大熱天的,隻喝白開水怎麼夠呢?」
說完隻聽得砰的一聲。
許瑞恆的身影消失在了客廳。
隻剩下我和周恕兩個人,我忽地有些局促起來。
「周教官,你這次回來待多久啊?」
「我休假一個月,昨晚半夜剛下的飛機。」他說,「還有以後叫我不用加教官這兩個字了。」
「好的。」我點頭,想了想道,「那……瑞恆舅舅?」
周恕擰眉:「不好聽。」
「周舅舅?」
「太老了,是我的名字燙嘴還是怎麼著?」周恕說,「你直接叫我名字吧。」
我唯一一次叫他名字。
就是親了他之後和他道別的那次。
我看著他的眼睛,叫道,「周恕。」
「到。」
他響亮地應了聲。
也許這隻是他聽見名字時的本能反應。
但我真受不了他用那種堅定的眼神應到…
周恕想起什麼,問我道:
「剛我那樣沒嚇到你吧?」
剛剛……那令人臉紅心跳的胸肌,塊塊分明的腹肌,結實的長腿,還有……
打住!
顧思瀅你是來家訪的,不是心懷不軌而來的。
「沒有啊。」我聳聳肩,裝作無所謂,「害,那都是小場面,小場面。」
他輕笑,「小場面?」
「那對顧老師而言,什麼才算是大場面?」
16.
「……」
我好像給自己挖了個坑跳了進去。
「果然還是得顧老師,見多識廣。」
「怎麼可能,我見都沒見過。」我趕緊澄清,我的一世英名啊,可不能就這樣毀了,
「剛才是第一次看見,真的,我發誓。」
我平時是個老師,但現在在他面前就好像是上課開小差幹壞事被抓包的學生,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逗你玩兒呢。」他聲音混著笑,有種說不出的壞。
許瑞恆回來的時候,除了飲料。
他還帶著很多菜,手裡大包小包的。
周恕說,「一會兒留下來吃午飯。」
「吃飯不太方便吧?」
「怎麼不太好,你這麼大老遠跑過來,不留下來吃個飯我過意不去。」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