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從小在暴力中成長,長期的壓抑讓他心理逐漸扭曲。
第一次攻略的時候,我看到他把這隻小貓掐到幾近窒息。
當時的顧銘,眼神迷離,臉上滿是癲狂的快意。
我跑過去,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他這才如夢初醒。
然後顧銘就開始有意回避我。
因為我看到了他內心最醜陋的一面。
他頂著狀元的光環,每天都偽裝成待人謙和、勤奮勵志的模樣。
隻有我,看到了他內心殘忍無比的一面。
他回避撞破真相的我,實際上,就是Ťů₇在逃避面對真實的自己。
顧銘靠著欺負弱小泄憤,本身就是對自己無能的狂怒。
於是我把小貓養得白胖可愛,帶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著小貓一改當日瘦骨嶙峋的模樣,眼中有些不可思議。
我告訴他:「弱小並不是它的錯,它隻是沒有遇到好的人。」
就像他。
曾經,我真的,有很努力地想要救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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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晚上起風,有些涼。
我站在宿舍大門的樓梯上,看著顧銘。
他苦笑了一聲:「你還是沒有來。」
我皺眉:「你為什麼老是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呢?我們以前認識嗎?」
顧銘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良久他才道:「不,我們不認識。」
他扯出一個笑容,黯然又釋然:「所以我們現在可以認識一下嗎?」
我看著他一副將從前一筆勾銷的模樣,心中不住冷笑。
什麼時候,施暴者也有抹殺掉一切痛苦的資格了?
我面上不顯,抬眼迎上他期盼忐忑的目光,粲然一笑:「當然可以。」
顧銘臉上滿是欣喜。
我直奔主題,指指他懷中的小貓:「這是哪來的貓?」
顧銘思量了一會才說:「它跌在水溝裡,是我救了它。」
我「哦」了一聲,低頭逗弄起小貓,掩住了嘴角的玩味。
真牛,撒謊都還不帶臉紅。
顧銘試探性地問道:「我沒有養貓的經驗,你能幫忙養下它嗎?」
顧銘無疑是聰明的。
在他以為我忘了他的時候,他會努力制造羈絆來維持關系。
有什麼比共同養一隻小貓更順其自然的關系嗎?
我心下早已有了計量,抬頭問道:「所以你是打算把這隻貓送給我嗎?」
顧銘點點頭。
我從他手中將小貓接了過去,笑道:「那太好了,我最喜歡小貓了。」
顧銘離開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他腳步的輕快。
報復嘛,不把人送到雲端,又怎麼能把他摔下來呢?
他以為自己已經順理成章地制造了接觸我的機會。
但我又怎麼可能會讓他如願。
我聯系上之前就考查好的領養人,連夜把小貓送了過去。
畢竟無論我攻略成功與否,我在這個世界的時間都不多。
我一直都不敢去想,我前幾次死後,這隻小貓到ťũ̂⁻底怎麼樣了。
是不是又變成了流浪貓?餓著肚子,遭人驅逐?
所以這一次,我希望它有一個永遠陪著它的主人。
送完小貓,回到宿舍已經是深夜了。
宿舍裡的其他兩個人已經熟睡了。
隻有周娉婷開著個小夜燈。
我看得出,她是在等我。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點質問的意味,在黑夜裡顯得格外詭異——
「你不是說,你不認識他嗎?」
我勾起唇角,用同樣低的聲音回復她:「現在認識了。」
周娉婷的眼神幽幽,透著陰冷的惡毒。
我卻不以為意。
因為我知道她想幹什麼。
8
隔天,周娉婷就把我約到了熟悉的樓梯口。
這是綜合樓的廢棄樓梯,平日裡很少有人來往。
最重要的是,這裡沒有監控。
周娉婷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江冉,他是我的。」
她的眼眸認真到可怕:「你不該跟我爭的。」
多麼熟悉的對白。
我抬手看看腕表。
我知道再有一分鍾,周娉婷就會自導自演地從這樓梯摔下去。
直接摔到趕來的顧銘面前。
我也知道,顧銘的媽媽就是被人從樓梯上推了下來,才造成終身殘疾。
周娉婷想舊景重現。
她試圖將顧銘對缺失母愛的恨意,轉移到我身上來。
而在第一次攻略的時候,她確實成功了。
那一次,顧銘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殺母仇人一樣。
但周娉婷始終吃了沒有記憶的虧。
從第二次攻略開始,我就錄了視頻。
顧銘自然也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當然,對著他從小到大的救命恩人,他自然沒有過多遷怒。
隻是周娉婷後幾次的滾樓梯,就變成了笑話。
不過這次,我想換個玩法。
我看著周娉婷,自然沒有錯過她不斷望向樓梯下面的目光。
她在等她的時機。
而我卻趁她分心,伸手直接狠推了她一把。
周娉婷毫無準備,往後倒著滾下樓梯。
聲聲悶響回蕩在樓梯間,聽得我舒爽無比。
周娉婷終於在最後一格樓梯停下。
前五次,她都有控制好角度,受的傷也隻是表面上看起來嚴重而已。
而這次,她穩了好久才抬手摸向後腦勺,然後驚愕地看向滿是血的手掌。
周娉婷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看著周娉婷這幅狼狽的樣子,笑得張揚無比。
我如你所願了,不是嗎?
周娉婷因著計劃的偏差和我反常的反應,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而腳步聲在這時驟然響起。
顧銘很快出現在我和周娉婷面前。
他的臉帶著不正常的紅,不住地喘著氣。
這邊周娉婷不知道是不是真疼了,哭得比前幾次都要慘烈。
她邊哭邊指控我:「是江冉把我推下來的!」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表演。
周娉婷淚眼朦朧,身上又有斑駁的血跡,看起來真是可憐又無助。
她朝著顧銘嚷道:「我疼......顧銘......我疼......」
隻是當周娉婷的視線一觸及顧銘,她的哭聲就戛然而止ẗŭ̀⁾了。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顧銘冷漠到極點的一張臉。
周娉婷臉上困惑驚懼交加。
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她這麼天衣無縫地利用了顧銘的悲慘身世,又這麼恰到好處地以一個受害者的姿態出現,顧銘怎麼會是這個反應。
顧銘卻不再看她,他轉身邁上樓梯看向我,關țū₈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我看著毫發無損的自己,再看看已經呆住了的周娉婷,心底一陣發笑。
周娉婷不是會裝嗎?
我也會。
我開始不住地顫抖,害怕地指著周娉婷說:「我什麼都不知道,她就這樣摔了下去,我真的沒有推她......」
顧銘的視線緊緊地跟隨著我,聞言耐心安撫道:「不要怕,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我的眼眶裡好不容易憋出了淚花,扭頭對上顧銘的眼:「真的是這樣嗎?」
顧銘無奈又心疼:「真的。」
他意有所指地繼續說:「如果有人想要冤枉你,我可以幫你作證。」
看著我驚疑不定的雙眼,顧銘耐著性子又重復了一遍:「真的,我會為你作證。」
周娉婷失控地喊:「顧銘!你竟然這樣對我!」
顧銘卻是看也不看她。
他當著她的面,護著我離開。
9
直到再也看不見周娉婷,顧銘才停下來。
沉默橫亙在我們中間。
我們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再提周娉婷。
顧銘抓了抓頭發,許久才找到話題:「那隻小貓怎麼樣了?我可以去看看它嗎?」
我擺出一副剛想起來的樣子:「哦對了,我忘記跟你說了,那隻小貓我已經送人了。」
顧銘臉色瞬變:「送......送人?」
我點頭,理所當然地說:「對啊,因為我也不會養貓。」
顧銘的眉頭頓時像打了死結一樣。
我探頭望過去:「不過你不用擔心,領養人特別好,肯定能照顧好小貓的。」
顧銘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沒有擔心這個......」
我自然知道,他哪裡是在管小貓的死活。
小貓,從來都是他用來接近我的工具罷了。
我明知故問:「那你在擔心什麼?」
顧銘止住了話頭,一臉苦澀,挫敗感漫溢在他的臉上。
他的臉越來越紅,身形也開始不穩。
顧銘眼睛微紅,話鋒一轉,語氣裡滿是乞求:「我發燒了,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
如果換在前面任何一次攻略裡,我都會果斷地答應下來。
但是這次,我卻看向腕表,一臉為難:「可是我快要上課了。」
顧銘的眼睛更紅了,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淚來。
他一定是想起了,我之前為了給他買早餐,甚至願意逃掉考試。
而現在,在我心中,一節課都比病得搖搖欲墜的他重要。
顧銘大著膽子拉起我的手腕,聲音裡的乞求意味更甚:「江冉,我真的很難受......」
我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手扯下來,臉上依舊帶著抱歉疏遠的笑容:「抱歉啊,但我確實要去上課了。」
我轉身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有重物落地的悶響。
我知道是顧銘倒下了。
但我沒有回頭。
我隻是快意地勾起我的唇角。
在轉角處,我看見了倚在牆上的蘇禮馳。
他戴著黑色棒球帽,依舊陽光無害地笑著。
他說:
「你要報復他嗎?」
「你可以利用我呀。」
「財神爺。」
10
蘇禮馳變成了我名義上的男朋友。
在我和蘇禮馳一起走在圖書館的路上時,一股拳風突然撲過我耳邊。
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蘇禮馳已經眼疾手快地閃身躲了過去。
他看向來人,戲謔地說:「不是吧大哥,你怎麼那麼愛搞偷襲這一招啊?」
來人正是顧銘。
他穿著病號服,胡茬青黑,整個人看著憔悴又虛弱。
顧銘緊握成拳,死死地看著蘇禮馳,仿佛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該死的人。
我忙過去挽住蘇禮馳的手,看向顧銘:「你幹嘛平白無故打我男朋友?」
「男朋友」三個字一出,顧銘的眼尾就紅了。
他的胸口不斷起伏,好久才傳出悶悶的聲音:「你為什麼不再等等我?我會讓你記起我的......」
呵,他真當那些回憶是我的福氣嗎?
試圖拯救他,就是我做過最愚蠢最錯誤的一個決定。
他這種自私的人,就該爛在陰溝旮旯裡。
他根本就不配得到救贖。
顧銘有如陷入了夢魘,他不斷地喃喃自語,目光兇狠地看著蘇禮馳:「你不該出現的!是你!一定是你!」
他衝著蘇禮馳便又準備補上一拳。
說時遲那時快,蘇禮馳直接一手握住了顧銘的拳頭,一手握緊成拳朝著顧銘的臉上招呼了過去。
顧銘後退了好幾步,最終狼狽地跌坐在地上。
蘇禮馳揉揉手腕,眼神裡是我從未見過的狠戾。
他挑釁性十足地走過去,蹲下身拍了拍顧銘的臉:「真當我是軟柿子嗎?隨你拿捏?」
可以看得出,蘇禮馳這一拳是用了十足的勁。
真不知蘇禮馳對顧銘是哪來這麼深的恨。
顧銘嘴角慢慢沁出血,原本就蒼白的臉,此時幾乎毫無活人的氣息。
蘇禮馳起身,拉過我走了。
將我送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後,蘇禮馳比了個錢的動作:「老板,可別忘了結賬。」
我立刻把賬轉了過去。
看著他收錢那副喜滋滋的模樣,我仿佛看見了我妹妹。
她也是一個小財迷。
我不由得問了句:「你怎麼那麼熱衷賺錢?」
蘇禮馳斂起了笑,眸色認真:「當你的世界裡,隻有個相依為命的姐姐,你就會知道我為什麼那麼熱衷賺錢了。」
我正下臉色:「你在撒謊。」
蘇禮馳笑了,又恢復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樣:「哦?我怎麼撒謊了?」
我坦然地說:「我查過你,你是首富蘇家的小兒子。你隻有一個大哥,你沒有姐姐。」
蘇禮馳毫無謊言被戳破的心虛,他隻是笑著反問了一句話,就讓我毛骨悚然。
他問:「這樣說來,難道你真的是富商的女兒嗎?」
我的瞳孔霎時縮小。
原來,蘇禮馳和我一樣,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從巨大的震驚緩過神來,依舊不解:「可是你不知道,你離開時是沒法帶走這世界的任何東西嗎?包括錢。」
蘇禮馳又笑了。Ŧŭ̀ₙ
他說:
「我賺的又不是錢。」
「我賺的是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