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場中,他一把抱起白月光,眸色清冷地看著我:
「你不是說你愛我嗎?」
「能為我死,也算你得償所願了。」
於是我活生生被火舌吞沒,痛苦死去。
這是我第五次攻略失敗。
我問系統:「我能更換攻略對象嗎?」
系統有些不忍,但還是說:
「你無權更改攻略對象。」
「你隻有最後一次機會了。」
「如果再次失敗,你將永遠也回不了家。」
1
時針被撥轉。
我又回到和顧銘初見的地方。
他趴在地上,嘴角帶血,衣衫被鞭子撕爛。
打他的人,是他那酒鬼繼父。
我沒有像前五次一樣上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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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隻是安靜地站在遠處看著。
顧銘卻似有所感。
他抬眸準確地看向了我的方向,眸中愕然。
我直挺挺地對上他的視線,毫無動作。
周娉婷哭著跑過來,不管不顧地擋在顧銘身前。
周娉婷是我的大學舍友,也是顧銘的白月光。
她身上的白裙,剎那間就染上了斑駁的血跡。
舉起的鞭子便沒有再落下來。
顧銘的酒鬼父親對著他們罵罵咧咧了幾句,步伐踉跄地離開了。
周娉婷就這樣抱著顧銘,哭得格外大聲。
而她懷中的顧銘卻死死地盯著我。
他臉上有不解、背叛以及意料之中的自嘲。
我也終於確定了。
顧銘保留著每次攻略的記憶。
也就是說,他記得我的每次死亡。
並且在下一次來臨之時,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讓我去死。
我對顧銘的最後一點心疼,因著這確定下來的實情而彌散殆盡。
對上顧銘,我毫無攻略成功的勝算。
那麼顧銘,就讓我用這最後一次機會,換你嘗嘗痛不欲生的滋味。
2
顧銘這人,父親早亡,母親殘疾,繼父嗜酒。
生活在這種環境的他,卻以高考狀元的身份考進了頂級學府。
他是寒門表率。
不止他,我也是。
盡管我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是富商女兒,千嬌萬寵。
但在實際那個世界,我過得比顧銘還慘。
我曾在半夜被滿是酒意的繼父壓住。
事後卻隻得到母親的一巴掌。
我發了瘋地學習,終於考到全省第一,拿到全額獎學金,帶著我妹妹去了帝都。
在我以為我終於可以擺脫夢魘,好好帶著妹妹開啟新生活的時候,我卻被莫名其妙地送到了這裡。
然後,死了五次。
第一次知道顧銘這個攻略對象的時候,我內心是有私心的。
不僅僅是ṭũ⁽為了完成攻略任務回去,還是因為顧銘就如同活在另一個世界裡的我。
拯救他,就如同穿越了時間,抱住了當年哭到力竭的自己。
我以為他和我一樣,隻要看到一束光,就會借力拼命掙脫泥塘。
後來我才知道不是。
顧銘看見光,隻會想著如何毀掉。
就如同毀掉我一樣。
3
我和顧銘本質上算是同一類人。
我是懂他的。
所以,當顧銘攔住我的時候,我一點也不驚訝。
他看起來一夜沒睡,眼白布滿血絲,眼底一片青黑。
他惡狠狠地問:「你不是要攻略我嗎?」
我卻從他的聲音裡讀出了狐假虎威。
他其實是在害怕。
害怕我不再攻略他。
缺愛讓一個人外表長成少年模樣,心智卻依舊滯留在孩童時期。
顧銘就是如此。
他感受被愛的方式就是不斷試探。
以我性命為代價的不斷試探。
小道上人來人往,細雨蒙蒙。
顧銘額上的流海湿透,匯聚成小水珠劃過高挺的鼻梁。
我把傘抬高了一些,擋在他頭上,笑得一臉香甜:「同學,你在說什麼?我們認識嗎?」
所有的表情在顧銘臉上瓦解。
他從未預想過這種情形。
路口有車鳴響。
我指指那車:「我家裡人來接我了,我先走啦。」
隻是走了幾步,我便又折返,將那雨傘扣在顧銘手中:「同學,最近梅雨天氣,出門記得帶把傘呀。」
說罷,我便不等顧銘反應過來,虛虛舉手擋在額前,小步奔向轎車。
車子啟動後,在快拐彎的時候,我從後視鏡看到奔出小道的顧銘。
他神色無比緊張慌亂,似乎丟失了什麼絕世珍寶。
我慢慢勾唇。
沒有什麼比本可以擁有,卻被自己親手毀掉更加痛徹心扉。
顧銘,我們的遊戲才剛剛開始。
4
顧銘開始頻繁地出現在我的視線裡。
無論是喧鬧的飯堂,還是擁擠的公開課。
我都能感到一道熾熱的目光如影隨形。
而每當我故意抬起疑惑的眼神望過去,顧銘都會萬分刻意地別過頭。
我知道他是不想我覺得他怪異,卻又控制不住地想見我。
我在心中止不住地冷笑。
前五次的攻略,因著他的有意回避,我見他的每一次時機,都揉進了無數心血。
我曾堵在男生宿舍樓下問他:「你為什麼要躲我?」
他臉上盡是不加掩飾的嫌惡。
他煩躁地開口:「你能不能別再糾纏我了!」
誰也沒想到,此一時彼一時。
這一次,我對他視而不見,他卻無處不在。
真是有夠諷刺的。
半個月有餘,顧銘都沒有膩煩這個影子遊戲。
但我膩了。
我不想他好端端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要的是他痛苦絕望。
5
梅雨季,天氣多變。
早間還是晴空萬裡,而這會剛到午飯飯點,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從圖書館出來,發現自己沒有帶傘。
我隻好躲在屋檐下等雨停。
那個一直跟Ṭųₔ著我的身影,似乎對我的窘況有所察覺。
他頓了幾秒,突然衝入了雨中。
我看著顧銘漸漸融入雨中的身影。
突然,一把黑色雨傘撐在了我頭上。
我望過去,撐傘的是一個高挑清秀的男生。
他微笑著說:「同學,你要去哪?我撐你。」
我趕忙道謝,鑽進了他的傘下。
路面被雨水衝刷得光滑無比。
我一個不穩,險些摔倒。
倒是那位好心的同學眼疾手快,先一步扣住我的肩。
我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那同學便連人帶傘被一股外力扯了過去,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地面。
而我的頭頂,旋即被一把透明的雨傘遮住。
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
我認得這種雨傘。
我們學校的小賣部,最熱衷售賣這種劣質的透明雨傘。
我看向撐傘的人。
是顧銘。
想來他剛才衝入雨中,就是去小賣部買傘去了。
他渾身湿透,狼狽不堪,臉上的憤怒顯而易見。
我聽到顧銘的聲音陰冷而偏執:「別碰她!」
我佯裝被顧銘嚇到,短暫地驚叫了一聲,跳出了他的傘。
我的話語裡夾雜著控訴:「你在做什麼!」
顧銘的憤怒慢慢消融,最後變成了肉眼可見的悲傷。
他喃喃道:「你怎麼就忘了我呢?」
我卻不再看他,奔向那倒地的同學,焦急詢問:「你沒事吧?」
顧銘站在那兒,失魂落魄地追問著:「你不是說,你隻會關心我一個人嗎?」
是啊,我是說過。
要讓一個缺愛的人快速獲得安全感的方式,就是給予他全部偏愛。
每當看到顧銘渾身是刺地拒絕我的好意,我就仿佛看到那個曾經一度封閉心房的自己。
於是當顧銘譏諷地對我說:「你就那麼喜歡關心別人?」
我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沒有啊,我隻關心你。」
顧銘當時就愣住了。
不過也僅僅是幾秒,他便又嗤笑了一聲,一副沒當真的模樣。
我以為他忘了。
沒想到他一直記著。
甚至在五次選我去死之後,顧銘還妄想拿這句話當籌碼,來索要我的關心。
我從前怎麼沒有發覺,他竟是這麼可笑的人。
我皺眉看向顧銘:「同學,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推倒人不應該道歉嗎?」
我用著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對待顧銘。
顧銘仿佛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身形有些搖搖晃晃。
好久,他才沉默地、強硬地把手中的傘扣在我手中,然後一言不發地消失在了大雨中。
顧銘一走,方才還龇牙咧嘴的那位同學就笑了:「這唱的是哪出戲啊?」
他麻利地起身,拍拍褲子上的湿泥。
我也收斂住了臉上的焦急神情,拿出手機給他轉了賬。
他幾乎是立刻接收,喜逐顏開地對我說:「下回有這種好事記得找我演啊,看你是我老顧客的份上,給你打八折。」
我隻笑笑。
臨走前,他卻轉了身,聲音嘹亮而清揚:「對了,我叫蘇禮馳。」
這是前五次都沒有出現過的名字,想來應該和我交集不深。
蘇禮馳自來熟地笑得一臉燦爛:「你呢?」
我是第一次見到蘇禮馳。
可他一笑起來,卻讓我有一種無由來的熟悉感。
我也被他感染著笑了:「我叫江冉。」
6
我前腳剛進宿舍,周娉婷後腳也進來了。
周娉婷看著我,目光不善。
她如同在審訊一個偷竊東西的犯人一樣:「你和顧銘是怎麼認識的?」
周娉婷一直覺得顧銘是屬於她的。
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每次顧銘挨打的時候,都是她去攔。
可她這夢幻的心思裡,還是摻著幾分功利。
是,顧銘是高考狀元,就讀於頂級學府的王牌專業,未來可期。
可說是未來可期,但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畢竟他還有一個酗酒的繼父。
於是周娉婷以朋友的身份觀望著,卻又無時無刻不把自己代入到女朋友的角色上去。
我故意露出迷茫的神情:「顧銘?顧銘是誰?」
周娉婷臉色有些難看:「就那個給你透明雨傘的人。」
我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他啊?我不認識。」
周娉婷臉色好了不少,卻還是執著地追問:「你保證你不認識他?」
我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反問道:「我為什麼要跟你保證?」
周娉婷一怔,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無立場。
談話就此結束。
而當晚,顧銘就親手把周娉婷驚疑不定的心擊得粉碎。
他出現在了女生宿舍樓下。
周娉婷起初以為顧銘是來找她的,帶著滿臉的笑意飛奔下樓。
隻是不多一會兒,她就又回到了宿舍,臉上爬滿了猙獰的扭曲。
她看著我,聲音冷若冰霜:「顧銘找你。」
我一點也不意外。
在前五次攻略中,今晚算得上是一個重要節點。
我「哦」了一聲,卻沒有立刻下樓,繼續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
周娉婷被我的態度刺傷,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我說,他在等你!」
「那就讓他等著。」我臉色一沉,聲音比周娉婷還冷,「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也值得我屁顛屁顛去見?」
我無視周娉婷難看的臉,用譏諷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嗤笑:「我又不是你。」
周娉婷臉色又陰沉了幾分。
我自顧自將事情做完,這才慢悠悠地走到樓下。
如我所料,執拗如顧銘。
他還沒有走。
顧銘的眼睛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突然就亮了起來。
他朝我奔來,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小貓。
我自然認得這隻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