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對視中,我的心髒先宣告落敗,在它的跳動聲大到足以讓第二個人聽見之前,我慌忙別過臉。
我假裝漫不經心地說:「算了,我們也不是因為正常原因結的婚。」
8
顏亦澤一回家就讓人把我的畫掛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還拍了發給我爸看。
我憋了一天,實在忍不住了:「你有一千萬買這幅畫,都不如直接給我。」
「我們結婚了,」他不解地看著我,「你就隻想要一千萬?」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想起來了。
我們領證結婚,沒有籤婚前協議。
顏亦澤也是傻,那麼大一個集團的繼承人,竟然忘了這一點。
我摸了摸下巴:「你說得對。離婚之後,我至少能分走你的一半財產。」
顏亦澤怔了一下,隨即咬牙切齒地問:「剛結婚,你就想著離了?」
我歪著頭:「不然呢?你養我一輩子嗎?」
他皺緊眉毛,臉色差得要命,半晌沒說話。
我繞過他,想回臥室休息。
他拉住我,用力向他的方向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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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撞進他的懷裡,聽見他在我耳邊說:「結婚證讓我撕了,離不了了。」
這姿勢過於曖昧,仿佛一側頭就能蹭到他的唇瓣。
我僵硬著不敢動:「撕了?」
他箍住我的腰,聲音悶悶的:「嗯。」
……顏亦澤怎麼這麼幼稚。
「那你知道,沒有結婚證也是可以離婚的嗎?」
「……」
他沉默了,片刻後放開我,扔下一句:「總之別想著和我離婚,我不同意!」飛速回了臥室。
我看著他的背影,竟然有幾分可愛。
我不禁失笑,又伸手摸了摸胸口。
心跳已經平復了些許。
今天我像是患了心律不齊一般,總是七上八下的。
但也不能怪我。顏亦澤的舉動,總會讓我多想。
就好像他是想認真地經營這段婚姻,而不是玩笑。
9
林玥芳知道了我和顏亦澤結婚的事,第二天就將這個消息傳遍了夏城的小圈子。
傳來傳去什麼說法都有,我也懶得理他們。
因為我要開學了,這個學期要準備畢設。
顏亦澤家離得太遠,上課不方便。我想搬去宿舍,他不同意,提出每天讓司機接送。
結果開學沒多久,就傳出了我家破產,我被包養的傳聞。
課間我能聽見前排的女生竊竊私語:「不是破產了嗎?怎麼還背香奈兒的包啊……」
「肯定是有人給買唄。沒看天天有人開豪車接她嘛。」
我目光坦蕩地望過去,正對上張雯打探的眼神。
她夾在一群議論我的人中間,一言不發。
我衝她笑了一下,她眼神閃躲,匆匆收回視線,轉過頭去。
下午司機來接我,又碰上她們幾個,大概是故意,說話離我五米遠都能聽清:「光明正大地讓老男人來接,也是臉皮夠厚的。」
我看了看司機,他穿著西裝,收拾得很整潔,不過四十歲出頭,長得也算周正。
用「老男人」來形容,實在太不禮貌。
他面露尷尬:「夫人,要不我去解釋一下……」
我搖搖頭,對他報以歉意的微笑。
估計是張雯回學校提了我家破產的事情吧。
明明破產了,卻天天有豪車接送,也難怪他們會想歪。
臨近畢業,我懶得多生事端,而且靠老公本身也沒多光彩。
我上了車,路過她們身邊時,張雯一直看著車窗。
片刻後,我收到她的消息:「你還有些資料放在宿舍,記得過來拿呀。」
10
我以為張雯是好心,沒想到都是她設計的局。
拿完資料,我們一起去上課。下課時,她那邊突然吵鬧起來。我望過去,是她面露驚慌地在翻著背包。
周圍的人跟著著急:「你再好好想想,上次見到是什麼時候,什麼人碰過?」
張雯慘白著一張臉:「剛才在宿舍……晴晴拿起來看過。」
「顧晴晴?」
張雯點點頭,紅著眼睛就快哭出來了。
我則成了眾矢之的。
我甚至沒搞懂他們在說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你偷了張雯的東西?」
張雯旁邊的女生說著就要過來搶我的包。
我側身躲開,擰著眉毛:「嘴巴放幹淨點。」
「別裝了,張雯的翡翠玉牌丟了,最近一次隻有你碰過。你家破產了也不能偷別人東西吧?那可是她家祖上傳下來的!」
「翡翠玉牌?她們家祖上傳下來的?」我幾乎要氣笑了,「該不會這麼巧,還是鳳凰的圖案吧?」
那女生非常肯定地點頭:「張雯都戴了兩年了,我們都見過的!」
我看向張雯,她抹著眼角將落未落的淚,不敢看我。
她竟然還戴了兩年。
我長嘆了口氣:「我包裡確實有這塊玉牌,但它本來就是我的。」
它本是我和母親逛街時隨便買的,研究生報到那天和資料一起落在了宿舍,所以才逃過了資產清算。
剛才還是張雯提醒我,將這塊玉牌給我的。
我撥開人群,走到她身邊:「張雯,你說實話。」
張雯還在演戲:「晴晴,我知道你家現在困難,可這玉對我來說很重要,你還給我好不好?我可以借錢給你……」
「張雯!你不要這麼善良!為什麼要借錢給她啊!」
在周圍的勸阻聲中,張雯就像一朵搖曳的小白花,她抖著肩膀:「晴晴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忍不住冷哼:「我不缺錢。」
她眼神閃了閃:「晴晴你不用逞強,我知道你家破產了。」
我笑了一下:「可是我老公很有錢哎。」
沉默片刻,有人罵我:「不要臉!」
張雯不解:「可是、可是你還在奶茶店打工。」
我淡然道:「你看錯了吧。」
「不可能,那天我們還講話了,你不要再撒謊了!店員都沒換,她們可以證明。」
「那就讓她們證明吧,」我面無表情,「我的就是我的,不會變成你的。」
張雯不明白我為何如此硬氣,我們一行人去了校外的奶茶店。
店員對突然來了這麼多人也很驚訝,我倚在門邊,張雯抓住收銀的小姐姐,指向我:「她是不是這裡的暑期工?」
我衝收銀員揮揮手。
她有點驚訝:「老板娘,你怎麼來了?」
周圍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說:「沒什麼,請同學喝奶茶。」
結婚後我就沒在這裡工作了,顏亦澤的秘書幫我辭的職,不知道他們怎麼說的,再回來拿東西時,他們就都管我叫老板娘。
張雯這下是真的面色慘白,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尷尬。
我勾起嘴角,笑裡帶著嘲諷:「想喝什麼自己點吧,我請客。」
陸陸續續開始有人向我道歉,也有嘴硬的說有錢不代表不會偷東西,更何況我的錢也不幹淨。
我剛想說點什麼,突然被人從背後摟住腰。
我僵硬了一瞬,直到聞到顏亦澤身上熟悉的松木和檀香味,才放松下來。
他將下巴抵在我的頭頂:「我說怎麼不回家,同學聚會?」
我說不是。
「你怎麼來了?」
他笑了一聲,語氣裡竟然有幾分寵溺:「來接你下課啊。」
我想看看他此時的表情。
可這樣被他抱著,即使抬頭也看不清。
從他出現開始,已經有女生在犯花痴,小心翼翼地問我:「這位是?」
我毫不猶豫地說:「我老公。」
顏亦澤明顯很高興,在我頭頂蹭了蹭,手臂也收得更緊。
我又補充道:「被你們叫老男人的那位。」
「……」
「誤會,誤會,這不是前幾天看你都是被另一個人接走。」女生一邊說著,一邊瞄顏亦澤,「我看那個人對你還挺好的,幫忙開車門什麼的。」
「是啊,是我家司機。」我拍拍顏亦澤的手,「誇你員工呢。」
顏亦澤很配合地接道:「這種基本工作,沒什麼可誇的。你同學見得比較少罷了。」
不愧是和我從小鬥到大的竹馬,懟人有一套。
對面瞬間就不說話了,羞窘之情溢於言表。
張雯在角落裡咬著唇,眼眶泛紅,有種瘋狂又脆弱的感覺。
沒有人再懷疑是我偷了她的翡翠,他們其實並不在意真相是怎樣的。
我讓顏亦澤去車裡等我,將張雯叫出來單獨談話。
11
在奶茶店後的小巷,我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表情猙獰,情緒激動地反問我:「憑什麼你就生來有錢?」
張雯出自普通工薪家庭,念藝術專業的研究生有些吃力,平時也要省吃儉用地生活。
她似乎積攢了很久的怨恨,歸結起來隻有兩個字「嫉妒」,而這種嫉妒則源自於自卑。
原來嫉妒真的可以讓人變得如此醜陋。
如果沒有遇到顏亦澤,或者顏亦澤不曾幫助我,如果我的身邊都是林玥芳那樣的人,我也會變成這樣嗎?
不知何時起,那些糾結、自卑的情緒漸漸散去,即使像今天這樣的時刻,我也能冷靜、坦然地面對。
我靠近張雯,伸手幫她整了一下耳邊的亂發,被她用力拍開,手背紅了一片。
我卻不在意:「我曾經覺得你純真、善良、質樸,是個很好的人。這世界很不公平。可偷竊並不能帶來公平。」
張雯張了張嘴,最後沒有說話。
「我不會追究你的問題,你也不用覺得這是可憐你。我是感謝你之前多少曾幫過我。」
說完這些話,我轉身離開。
回到車上,顏亦澤正在等我。
我坐副駕駛,他依舊習慣性地幫我系安全帶。
我問:「今天怎麼是你來接我?」
他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王叔今天請假了。」
他專注開車的樣子有點帥。
我盯了太久,他耳尖泛上一抹紅:「怎麼一直看我?」
我垂下眼:「隻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嗯?為什麼?」
世界是不公平的。
我家富有,我家破產,父親重病……我的人生起起伏伏,直線墜落時,顏亦澤出現了。
我望向他的側臉,由衷感嘆道:「認識你這件事,就很幸運。」
顏亦澤腳下不穩,突然加速了一段,我被晃得身體前傾,好在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
他將車停靠在路邊,捂著臉:「怎麼突然說這個?」
他隻露出一雙眼睛看我,裡面有不解、困惑和隱隱的期待。
我很少見他露出這樣有些為難的神情,忍不住想逗他。
我反問:「顏亦澤,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沒說話。
我們對視許久,靜謐空間裡已經分不清究竟是誰的心跳聲,激烈如鼓。
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沒有正面回答:「我可以吻你嗎?」
我笑了:「這也要問,你是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