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
我伸手試了試溫度,燒退了。
「我在,餓了不?」
他不可思議地上下打量我,又看著周圍,最後猛地挺起身抱住我。
嚇得我連忙把人按在床上。
「傷口崩開了!」
巫旗慢慢笑起來,笑到最後近乎癲狂。
我不由納悶,別是傷到腦袋變成傻子了吧?
總之,沒事就好。
晚上我又可以去出攤了。
巫旗喝水的手一頓。
「你說你去賣炸豬排?」
是啊,我們這樣的人沒時間嬌弱矯情,賺錢要緊。
但我還是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略哄一哄。
「反正你晚上睡覺養傷,我白天回來再照顧你。」
巫旗睜大眼,身體僵住了,水全灑在了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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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他捂著頭,大概是腦袋又不舒服了。
等我出完豬排攤回來,發現病床邊整整齊齊站了一排小弟。
巫旗靠在床頭,捆著紗布的手翻著幾份資料。
那架勢,不像可憐兮兮的病號,倒像叱咤風雲的大佬。
「你怎麼坐起來了?傷口沒長好呢。」
巫旗合上文件,聲音懶洋洋的:「就這點小傷,又不是沒……」
他沒說完,我也沒在意,挑了個又紅又大的蘋果開始削皮。
巫旗眼神一瞥,那群小弟齊聲說一定按吩咐辦好差事,然後飛快走了。
我又把蘋果割成小塊小塊。
「什麼差事?是不是陳哥又……」
盤子遞到巫旗面前,他卻張開嘴,示意我喂。
我叉起一塊塞進去,忍不住嘆了口氣。
下一秒就被巫旗捏住下巴。
「伺候我不樂意?」
我嗚嗚搖頭。
我隻是擔心未來。
未來,像我這種一根筋的家伙,居然也會思考那麼高端的事情了。
巫旗似乎是看穿了我一樣,翹起嘴角。
「你以為我這一身傷白受的?以後,陳哥管不了我了。」
有什麼不一樣,不是陳哥,還有李哥王哥,都是一條道上的。
「傻阿茂,你老大我,攀上大貴人了!」
他報了個名字,我驚訝地張大嘴。
這老爺子我當然知道。
在道上,他是當之無愧的傳奇。
混這條路的人,十個有十個沒有好下場,不得好死。
唯獨他是個例外,綽號徐閻王。
因為大家說,他把自己的名字從生死簿上劃掉了。
當然他的厲害之處,遠不在於命硬。
而是搖身一變,把產業一分為二,辦了公司成了徐董。
俗話說,就是徹底洗白了。
「阿茂,我聽你的,不會再走危險的那條路。」
我開心壞了。
「那你是不是得獎勵我?」
啊?
我當然看出他眼神裡迫不及待的意味。
可是他現在能行?
巫旗舔舔嘴唇,叫我坐上去,自己動。
「這種黑診所做什麼都方便,沒人會來打擾。」
?
10
又過了幾天,我收完攤照例回診所。
結果卻看到崔言坐在病床前。
我默默貼著牆,偷聽他們說話。
崔言一直在道謝,感謝巫旗幫他擺脫了那個煩人的富二代。
「還好你收到我消息,及時過來解決了麻煩。」
我胸口一陣起伏,氣的。
果然那天又是崔言這個禍害故意挑事,再把巫旗叫過來拖下水。
這一招他總是屢試不爽。
「巫旗,你現在好厲害啊,有那麼多打手小弟。」
崔言的語氣裡帶著恰到好處的崇拜,說那個富二代有家底有人脈,最終都不能把巫旗怎麼樣。
巫旗說那當然了。
「我要是不厲害,怎麼保護心愛的人?」
崔言笑了,口吻充斥著期待。
「巫旗,你要是再往上走的話,以後整個 a 市都沒人敢來惹我們了吧?」
我緊緊捏住保溫盒的把手,尋思著實在不行,找個月黑風高的日子把這煩死人的蒼蠅捏死算了。
巫旗嗤笑一聲,聲音懶洋洋的。
「我們?誰跟你是我們?我和唐茂是我們。」
我愣住了。
崔言大概也是,語氣都結巴起來。
「你怎麼這樣說話……別忘了以前讀書的時候,是我……」
他沒說話,就被巫旗不耐煩地打斷。
「是你給我買那幾個便利店的飯團?還是你安慰我給我加油?」
「我是瞎了眼還是被下了蠱,怎麼會被迷得腦子發昏!就你這種幾頭通吃背信棄義出賣消息的爛貨,放在道上砍一百刀都不夠!」
「我能爬上高位,不是你崔言嘴皮子上下一碰,是唐茂流血流汗陪我摸爬滾打來的,你再敢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不介意把你剁了喂魚。」
那天,崔言灰白著臉,幾乎是跌跌撞撞逃走的。
巫旗傷好出院後,徐閻王把他從陳哥那裡要走了。
離開那天,我看到陳哥低頭哈腰賠笑臉。
「旗哥,以後咱們這幫兄弟還要多靠您關照啦。」
道上就是這樣,隻看地位叫哥,不分年齡。
宿舍這裡也不住了,徐閻王直接分了一套大房子給他。
一開始我還不樂意搬過去住。
那兒太高端了,附近都沒有小吃街和夜市。
巫旗摟著我,快笑死了。
「還擺攤?你就不能在園區裡搞個小店鋪啊,再請幾個員工,一點都不知道靈活變通。」
剛說完,他就收緊手臂,我被他勒的有點喘不過氣。
「笨點好,我喜歡。」
上輩子我活了三十年才知道,做人呢,太認真也是一種笨。
數十年如一日做巫旗的小弟,笨。
心甘情願任他驅使,笨。
不顧一切為他擋刀,笨。
人人都笑巫旗這麼狠的角色,居然把後背交給一條蠢狗。
可是人人都嫉妒得要命,羨慕巫旗有一個可以交付後背的唐茂。
接下去的日子,巫旗變得很忙很忙。
在閻王手下當差,可不是什麼輕松的活。
雖然我知道,巫旗目前手裡的事還不是很幹淨,但至少日子有了盼頭。
沒關系,離三十歲,還有好多好多年呢。
不知道到了那時候,我的炸豬排連鎖店能開到多少家?
巫旗一把扯掉領帶,松開領子扣。
好好的高檔襯衣和西裝,被他穿出一副又痞又松散的模樣。
帥到了骨子裡。
他笑話我就這點出息。
「我打算重新讀書,參加成人自考。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連忙擺手,我不像巫旗。
他高中畢業就去看場子,是生活所迫。
我那是純考不上,也不想繼續讀書了。
他想重新學習是好事,不過怎麼突然有了這樣的念頭?
「我以後要接手老頭子的公司,得靠腦袋靠學歷來鬥。」
這才多久,就覬覦上人家產業了?
不過也是,徐閻王情婦一大堆,但沒老婆孩子。
當初巫旗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才盯上他的吧?
我一邊給他按摩松乏,一邊想著有的沒的。
很快一陣天旋地轉,被壓在了沙發上。
「你不是說自己累了?」
巫旗對我上下其手,動作有些急躁。
掀開我衣服,他第一時間咬了幾個印記。
「都消失了,給你打新的標。」
我推了推他,想回房間去床上。
巫旗笑得不懷好意,說沙發有沙發的好。
我被折騰得大汗淋漓時,慢慢也覺得沙發好了。
因為空間有限,兩個大男人不得不緊緊疊在一起。
就算換動作挪位置也要手撐著手,腿貼著腿。
那時候,四周好像變成了汪洋大海,有一種掉下去就會溺死的錯覺。
沙發成了一艘小船,是激流中獨屬於我和巫旗的諾亞方舟。
11
生活步入正軌之後,我把奶奶和巫旗媽媽都接過來了。
巫旗很高興,但又不太高興。
理由是他再也不能在家裡各個角落隨意胡來了。
所以他更加努力工作,說要早點把老頭子搞下來,自己上位。
「到時候我把對門那一戶也買下來。」
我在心裡偷笑。
以前,他有很多很多套大別墅。
不過,我更喜歡他現在的想法。
房子大了,人和人之間就遠了。
一天下午,巫旗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談成了一個大項目,要我親自上他公司送兩百份炸豬排和飲料,獎勵員工下午茶。
我忙成了八爪魚,好不容易趕過去,卻看到西裝革履的巫旗和裴榮雙雙從會議室走出來。
看到我,巫旗毫不避諱地介紹:「我男朋友。」
裴榮臉上本來還掛著一點商業性的假笑,聽完徹底掛不住了。
「巫總,我和唐茂也就兩年前見過幾面,你不用這麼幼稚。」
不過巫旗卻冷笑了一下。
「兩年前見過幾面的人,裴總還把名字記得那麼熟啊?」
這也太尷尬了,我連忙把手裡的炸豬排塞進巫旗手裡。
「特意給你多做了一份。」
他皺著眉訓我:「我不是說了在和裴總談生意,你怎麼沒給他也做一份?」
他哪有和我說……
裴榮重新露出一個笑容,對著我說:「原來你在附近開店?炸豬排好香,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你再幫我現做一份?」
巫旗的臉瞬間變臭。
我知道,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巫經理,徐董叫您上去一趟。」
巫旗咬緊後槽牙,不得不先離開,但是用眼神警告我不準做炸豬排給裴榮吃。
我和裴榮一起進了電梯。
「我後來還給你發了好幾次信息,為什麼都不回?」
不等我回答,他自己先說巫旗太霸道了。
「都是獨立的大男人,你不用什麼都聽他的。」
我哪敢讓巫旗知道裴榮聯系我的事,我又不傻,還不想死在床上。
是我自己不想和裴榮有交集。
想到他,我就會想到崔言,他是崔言真正的攻略對象。
我隻要崔言遠離巫旗,不要再來害死他就好。
至於其他人是和和美美還是分手決裂,和我沒關系。
見我沉默,裴榮笑了笑,說他還真沒想到有一天,會和巫旗這樣的人一起談合作。
我下意識接了句:「他本來就很厲害很聰明,讀書也很好。」
什麼叫做巫旗這樣的人。
如果不是被一步步拖進泥潭,巫旗本來也可以很好很好的。
被生活玩弄,又不是我們的錯。
裴榮幽幽嘆了口氣:「他隻不過是比我先到一步。」
我好像聽懂了,於是反問他,那崔言呢?
裴榮的臉色有一瞬間閃過厭惡,說他已經看透了崔言的真面目,早就疏遠了。
這我倒還挺驚訝的。
可惜我沒法告訴裴榮,他不是比巫旗晚到了 2 年,而是 14 年。
而且,他也就嘴巴說說。
如果當年真的是裴榮撿到我,頂多把我當條寵物狗,而他是牽繩的主人。
可是巫旗是帶著我一起廝殺的頭狼,我們始終緊緊依偎。
12
崔言找人綁架了我。
隔了快兩年再見到他,我很吃驚。
他和我記憶裡的樣子相差太大了。
這還是以前那個清冷優雅,容貌精致到有些雌雄莫辨的崔言嗎?
他胖了不少,臉色暗黃,鼻子和額頭還冒了不少痘痘。
他舉著刀,歇斯底裡地衝我吼:「千防萬防,沒想到會被你這種低賤的混混截了和!裴榮和巫旗都瞎了眼嗎?」
「別衝動,你這樣是犯罪,自己也會進去的。」
沒想到從良之後,居然還有我勸別人的一天。
崔言很不屑,說隻要我這個障礙消失,他一定可以重新吸引裴榮和巫旗。
「到時候隨便找個混混,給點錢頂罪,我怕什麼?」
我不知道他哪來這麼篤定的自信。
「是因為那個系統?」
崔言猛地一抖,見鬼一樣看著我。
「你怎麼知道系統?不對……你難道也是攻略者?」
被我戳破系統的事,崔言嚇得連刀都握不穩了,看得我直皺眉頭。
他就那麼依賴那玩意?
「你懂什麼?」崔言衝我大吼,「隻要完成一個個任務,就可以向系統兌換魅力, 智力,幸運!什麼霸道總裁,黑道大佬,三金影帝,他們全都會愛上我圍著我轉!」
我還是不懂。
要那麼多人愛自己幹嘛?
我對付巫旗一個, 都快累死了。
我用屁股兜裡的折疊小刀片輕松割開捆住手腕的繩子。
不是我說, 就他找來的這些混混,專業手法太差勁。
放在上輩子,給巫旗當小弟的小弟都不夠格。
看到我掙脫束縛站起來, 崔言人都傻了,「你, 你」了半天,都不敢上來砍我。
從一開始, 我就知道他沒用的。
那猶豫糾結的眼神,就不是能拼命的料。
「崔言, 你知道自己輸在哪兒嗎?」
他太貪了。
如果不是他出賣巫旗,把人逼上絕路, 我不會死也不會重回十八歲。
借著系統玩弄人心, 被反噬也是活該。
等到巫旗帶著人衝進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崔言和一幫不成器的混混被捆成一排。
像一顆顆大蘿卜似的老老實實蹲著。
巫旗嘴角微微抽搐, 表情一言難盡。
崔言進去之後,巫旗跟我說, 人好像瘋了。
聽說是成天鬼哭狼嚎的,喊著什麼系統別走, 別拋棄我之類的。
我適當保持沉默, 假裝聽不懂。
這一世,崔言似乎隻成了我和巫旗生活裡的小小插曲。
又過了一年,巫旗終於給她媽找到了腎源, 手術很成功。
我覺得他媽媽和我奶奶早就察覺到了我倆的關系, 但是什麼也沒說。
巫旗當上了總經理, 升職速度堪比火箭。
聽說,徐閻王對他非常非常的滿意,也招來了不少人的嫉妒。
那些人明裡暗裡給巫旗使絆子下黑手, 全都被巫旗一個個解決了。
二十四歲那年,巫旗說定了酒店, 給我慶祝生日。
我剛走進去, 幾十號人齊刷刷站起身, 異口同聲朝我喊。
「大嫂!結婚快樂!」
我這才看到包廂裡布置得非常喜慶, 不是過生日的裝扮,是結婚的樣式。
目光一個個掃過去, 這幫兄弟都老熟人了。
這裡不是巫旗任何一樁豪華別墅,而是簡陋的上下鋪宿舍。
「作(」我放任自己, 喝得酩酊大醉。
晚上, 巫旗抱著我弄的時候,我沒忍住哭了。
他也搞不下去了, 湊過來親我的眼皮。
「痛嗎?」
他的手在我身上遊走, 每一個位置, 都是我擋刀的地方。
「老大,我不痛,一點也不痛。」
巫旗叼著我後脖子磨牙, 笑了。
「叫什麼老大,叫老公。」
十八歲的巫旗很好,可我忘不掉三十歲的巫旗。
謝謝你跟我一起回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