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連三問,眸色漆黑,我有些蒙,一句都沒答上來。
等到雪沾上他的青絲,我才笑起來:「同你的話,便是看宣府的野草也可。」
他給了我一個熾熱的吻。
還在馬車裡給了我一趟無從拒絕的瘋狂。
外面是飄雪的寒,車內是曖昧的暖。
迷迷瞪瞪中,我覺得,當初他就在以退為進,故意引我愧疚。
否則他不會連我們吃了什麼都那麼清楚,也不會如此介意,這欠下的鹿山白雪。
「宣燁,我不是愧疚,是心動。」
宣燁長眸彎起一個小弧,周身戾氣全消,帶著餍足的笑意蹭了蹭我:「愧疚又如何?你是我的。」
哼。
沒情調的東西。
「是心動,就更好了,夫人。」
他最後兩個字含著濃濃的情,將我化成了一攤水。
?
【真相番外】
宣燁同林昭舒之間,任何人都要豔羨地評價一句神仙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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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自己的妻子,寵溺到叫人發指的地步,可這一切都在他狀元及第之後變了。
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三公主,永嘉公主——嬴鏡,在宣燁當上狀元郎上朝的第三天,於皇宮中驚鴻一瞥,芳心淪陷。
本來,皇帝倒是可以當一回惡人,叫宣燁娶公主。
可偏偏宣燁殿試那天,皇帝對他極為滿意,賞了他一道恩典,這人什麼也沒要,隻給自己的夫人求了一道聖旨賞了诰命。
如今倒叫皇帝不能明著幫自己的女兒搶人了。
可嬴鏡自幼千嬌萬寵長大,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也許是徵服欲作祟,一下子就對這個專一又俊美的狀元郎著了迷,更是不願放手,甚至到了瘋魔的地步。
皇家的施壓讓宣燁的心情變得有些陰沉。
他隻肖看上嬴鏡一眼就知道這公主是個什麼歹毒的貨色。他的昭昭留在他身邊,或許並不安全了。
太子嬴惑素有野心也有能力,可皇帝被美色所惑,瘋狂打壓嬴惑母族,抬嬴鏡母族,重用嬴鏡一母同胞的兄長嬴栎。
宣燁暗中向嬴惑示好,主動上了他的賊船,而嬴惑果然也如他所想,非池中之物,已經走上了謀逆一路。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意氣用事,因為他很反感嬴鏡,破壞他和林昭舒的安定,他不想嬴鏡活。
況且,他若是不先下手為強,最後撕破臉皮,不是屈服就是死。
向太子表明了衷心,證明了能力,一切的陰謀拉開序幕。
宣燁必須先穩住嬴鏡假意支持三皇子嬴栎,成為太子暗中最利的劍。
這種情況想保住林昭舒,第一件事就是與她和離,將她送走。
可林昭舒抱著他的脖子哭,他從來沒讓她哭過,心絞著疼。
他想狠下心來。
林昭舒卻以死相逼,不願和離。
想要和她道明利害關系,卻又怕林昭舒反應不到位,引起懷疑,一步錯步步錯。
畢竟這可是誅九族的算計。
宣燁隻能忍了下來,故意說討厭的話叫她害怕:「夫人便是不願和離,我們也回不到從前了。」
可林昭舒隻是淚眼蒙眬地看著他:「你……讓我再爭取一下。」
宣燁的手在袖中微微動了一下,她這樣惹人憐愛,他差一點就沒忍住自己。
明白自己對她根本狠不下心來,看見她就得繳械投降,故而他選擇不再見她、冷待她。
隻敢夜幕無人時,貪戀她並不安穩的睡顏。
他和林昭舒感情不和的消息傳了出去,嬴鏡那邊頻繁的小動作終於歇了下來,宣燁心中微微松了口氣,他的舒兒大概暫時安全了。
偏偏嬴鏡開始得寸進尺,宣燁連讓她近身都不願,每每虛與委蛇說的話都是:「公主名節要緊。」
真是個浪蕩的下作玩意兒,看得他作嘔。
可這並不是噩耗的開始,直到他被皇帝派遣遼東。
得到了嬴惑的傳信,嬴鏡把他的舒兒傳進宮中用刑。
大概是怕他發瘋,嬴惑並沒有說林昭舒受了什麼苦,隻說自己同表兄姬殷假裝路過,他讓姬殷出面救了她。
宣燁活這麼久,第一次恨不得將一個女人千刀萬剐。
他讓出了自己的情報線,請嬴惑保住林昭舒。
偏偏嬴惑出了一個好用但餿的主意。
皇帝打壓嬴惑母族姬氏,姬殷作為姬氏嫡長子,隻能日日流連風月,裝廢物,好讓皇帝覺得姬氏無後。
所以姬殷同嬴鏡談,自己看上林昭舒的時候,嬴鏡立馬就相信了,甚至主動幫姬殷制造機會,讓他上位。
嬴鏡覺得這樣宣燁回來發現林昭舒背叛了他,肯定更不會喜歡林昭舒了,說不準還會憎恨她。
不巧的是,林昭舒懷孕了,而嬴鏡自從宣燁走以後安插在宣府觀察林昭舒的眼線第一時間告訴了她。
宣燁那一刻什麼也顧不上,跑死了四匹千裡馬,偷偷回到宣府的時候,隻看到林昭舒像一個破布娃娃躺在床榻之中。
她周身都是幹涸的鮮血,好像已經躺了好幾日,根本沒有人敢過問她。
是啊,公主親自動的手,他也一直冷待她,誰願意得罪宣府「未來的女主人」,去管一個可憐人呢。
宣燁忘記了呼吸,心也被撕開,冷風鑽進去,他甚至感覺不到疼,麻木地跪在她面前,輕輕地撥開她粘黏的青絲。
林昭舒動了動,看著面如紙金、眼眶血紅的宣燁,終於流出了眼淚,她的聲音破敗而沙啞:「你早些告訴我,你喜歡上了公主,我不會糾纏你的。」
「我以為我能讓你……重新喜歡上我的。」
宣燁說不出一個字來,隻曉得自己從來沒這麼難受過,脊骨支撐不住胸腔的疼痛,微微彎了下去:「舒兒,再等等。」
他後來,打水為她處理好了一切,又從嬴惑那兒弄來了太醫為她醫治。
但林昭舒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一個字,也沒有理會他的「再等等」。
嬴惑送他走的時候,忍不住拍了拍他:「到時候那個瘋女人,孤就交給你了。不過緊要關頭,你不可意氣用事,畢竟已經忍到今天了。」
宣燁壓不住骨子裡的惡,狠戾地笑了起來:「自然。」
他回了遼東。
林昭舒的身子漸漸好了一些,嬴鏡因為孩子的事對林昭舒的嫉妒和惡意變得更深,樂此不疲地重新折磨她,姬殷便次次前來相救——以舍不得心上人的名義。
嬴鏡意興闌珊地放過了林昭舒。
而姬殷卻沒有再離開過她。
哪怕宣燁從遼東回來,他也依然帶著她走遍了朝都每個角落,把生氣一點點重新點回她的臉上。
從心疼一個女人開始,姬殷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他為她輕輕撥開發間的雪,溫柔地笑:「要不要我帶你去嶺南摘荔枝?」
「我想先去北地看雪,江南看花,然後再去摘荔枝好嗎?」林昭舒笑著抬頭看他,回應了他。
心裡的甜一絲絲漫上來,姬殷笑彎了眼睛。
林昭舒與姬殷分別後進了宣府,第一次看到宣燁坐在她房裡等她。
這是多久前的事了?久到她有些發蒙,心裡竟然後知後覺地冒出酸楚來,好在最後歸於平寂。
「好玩嗎?」
「嗯。」
宣燁輕輕笑了一聲,藏住眸底的嫉妒,再忍忍,他會把嬴鏡和姬殷這兩個人一起殺了。
「我們和離嗎?總歸,沒了感情,我也不想再呆在朝都了。」林昭舒終於釋懷了這些傷害和難堪。
宣燁愣愣地抬起頭看她:「沒了……感情?」
「對啊,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了,何必還在一起呢?」
滔天的情緒差點湮滅他的理智,叫他發瘋。
嫉妒和怨恨翻湧而出,他垂眸藏住,輕聲道:「夫人,再等等。」說完便一刻也不停地離開了。
他怕他多留一刻都要質問她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真的不喜歡他,他更怕自己會崩潰甚至是落淚,他承受不住這樣的結果。
宣燁隻能當林昭舒是在跟他賭氣。
終於熬到了萬事俱備的那一刻,嬴鏡母族倒臺,嬴惑逼宮弑父,登基為帝,而宣燁也官拜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笑意盈盈地帶著手下的兵,去了嬴鏡的寢殿。
指著猶在發抖搞不清狀況的嬴鏡,惡劣地笑著:「賞。」
女人的哭喊掙扎響徹大殿,宣燁並不想觀賞,背過身去思考該怎麼弄死姬殷。
等殿中一切都停歇,他也有了主意。
宣燁讓人拖著死屍一般的嬴鏡帶下去用刑:「別弄死了,她還有用。」
他不會讓這個瘋女人這麼輕而易舉地死掉的。
她踩斷林昭舒的右手指骨,他便剁了她的右手。
她讓林昭舒跪燒紅的銅板,他便讓她嘗嘗炮烙之刑。
她扇腫、劃破林昭舒的臉,他便劃爛、燒焦她的臉。
她讓林昭舒沒了孩子,也不能再有孩子, 他便讓她去風月樓日日承歡最下等的奴僕。
可是姬殷怎麼辦?
林昭舒真的喜歡他?
不可能!她隻是一時感動罷了,隻是對他失望罷了。他可以解釋的,解釋這一切。
宣燁回府跟林昭舒坦白這些時日的種種時,林昭舒有些蒙, 反應過來笑了起來:「謝謝。」
「總歸, 我們之間不是我想的那麼糟糕,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不怨你了。可是錯過了便就錯過了,你讓我走吧,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的。」
不會再出現?
宣燁光是想到往後餘生有再也看不到她這種可能,就心口發燙,疼得厲害。
「所以, 你是真的……喜歡他?」要他承認林昭舒不愛他,真的比死都難。
可她不懂,竟然還點頭。
宣燁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大夏換代內亂,蒼山被戎族進犯,這是宣燁在嬴鏡寢宮那天就算出來的結果,但他並沒有事先防備,他想讓姬殷上戰場。
一切都進行得那麼順利,宣燁的一番動作,讓嬴惑最終敲定了姬殷。
畢竟姬氏要重新鞏固地位,嫡長子怎可沒有功勳呢?
姬殷出徵的時候恰逢除夕飄雪,宣燁回府, 林昭舒並不在。
但這次他沒有嫉妒、惱怒, 反而好心情地摘了一枝梅花插在林昭舒的窗前。
因為有的人就該死了,往後每個除夕,還是他和林昭舒的。
宣燁並不糊塗, 嬴惑也不是傻子, 誰也不可能拿江山社稷、將士性命開玩笑。
宣燁笑了起來,比外面的桃花還好看。
「-果」可大戰之後, 在蒼山,姬殷還是和他所想的一樣遇害了。
想要姬氏倒臺的世家大族有很多, 前去暗殺他的人一茬接一茬,可沒一個頂用的,還得是宣燁從中添了一把大火, 才將人永遠地留在了蒼山。
宣燁恨毒了姬殷,為了讓他死都死得不安心,特地仿著林昭舒的字跡, 寫了一份訣別書,表示她要和自己好好過, 讓姬殷忘了她。
所有礙事的人都除去了, 宣燁這麼長時間第一次好心情地笑起來。
可偏偏, 林昭舒就是個例外。
她再也不笑了。
為了那個死人日日素缟,一舉一動均在他心頭凌遲千萬遍。
為什麼要變心?
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做錯。
他明明非她不可。
最後她病來如山倒,他踏上了尋還魂草之路。
用藥救她時, 他幹脆多填了幾味,讓她記憶混亂,讓一切重新開始。
她醒來的時候,不記得的人竟然還是他。
那一刻, 宣燁心裡詭秘地泛起了甜意。
果然,林昭舒愛的還是他,她不過是埋怨他罷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