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曼童加氣運,養小鬼搬財,屍油口紅襯膚色,蛇毒美容增白,給死對頭下降頭,我現在也可以專門定制蠱蟲。」苗鳳清了清嗓子。
一臉商業模式:「像這蠱蚪,就是張承影定制的降頭。市場有需求,就會有供應,蠱降和邪術也是一樣的,大家都要掙錢生活嘛。」
周珠聽得瞠目結舌,一下下地挖著西瓜。
過了半晌才訕訕道:「那你掙了很多錢吧?為什麼不拿出來給阿九花?你不知道,她揮霍得多厲害啊。這次去泰國的錢啊,還是我……」
周珠說得痛心疾首,拍著苗鳳:「我掙錢容易嗎,我還要養阿九這個驕奢淫逸慣了的!我不要多了,你每年掙的一半,給我和阿九養老,你好歹也是我們養大的吧!」
苗鳳臉色越發的青,氣得轉身就走,差點撞上殷離那輛大奔。
不過他換回了本來模樣,這次殷離倒是一下子認了出來:「苗大師?」
苗鳳掃了他一眼,陰笑了幾聲就走了。
殷離臉色莫名,卻走到我面前,輕笑道:「九小姐,我來付尾款了。」
「我不是收的全款嗎?」周珠還有點不解。
可跟著卻笑嘻嘻地道:「對!還有尾款,多少?我馬上給你開票。」
周珠這隻地狗,真的是狗腦袋。
我掃了她一眼,朝殷離道:「現在還早,等天黑再說吧。」
錢是全款,可這不是還有一個陪一夜的尾款嘛。
周珠這才反應過來,聳著肩膀朝我蹭了又蹭,笑得跟當初吃了個沒腦子的腐屍一樣:「他來這麼早,是不是嘿嘿……」
「咳!」殷離卻低咳了一聲,從車裡拿出一捧花,「九小姐生性直爽,我想緩緩而來,喝個咖啡,或是看個電影什麼的,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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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直勾勾地盯著他,嗤笑道,「我與殷總隻是交易,這些事情就不必要做了。」
跟著隨手指了一下旁邊最高的那棟酒店:「今晚十點,就那吧,頂樓套房是我常年包著的,你報我名號上去就行了。」
殷離臉色頓時又青了青。
我實在不想跟這種黑心奸商多說什麼,扯著周珠就回去改陣圖了。
「咂,人家要跟你培養感情呢。」周珠還捏著我的手,悠悠地道,「大總裁呢!你就不想當一天女主,享受一下被寵溺的滋味?」
可殷離哪是想培養感情啊,他那天在停屍房以身作餌,就是為了試出我有沒有辦法控制蠱蚪。
他手下還有十來棵搖錢樹都是用蠱蚪養出來的,萬一再出現像張承影這樣的事情,總不能個個都開追悼會撈回本吧?
這是想從我這裡套出控制蠱蚪的辦法。
剛才又正好碰到了在娛樂圈名頭很大的苗鳳,就更舍得下本了。
當天我改好陣圖,天黑後,連衣服都沒換,就去了酒店頂樓。
坐在窗邊看著下面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徹夜長明。
又無比懷念過去的日子。
那會天一黑,就會有著蟲鳴蛙叫,螢飛露落。
天地間一片寂靜,似乎連整顆心都靜了下來。
不像現在,日喧夜躁,沒有片刻安寧。
殷離來的時候,依舊帶了花,也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模樣,似乎半點都沒有因為我這種直接招嫖的方式生氣。
點了紅酒香檳,還幫我帶了切好的水果和小蛋糕。
我朝他笑了笑,從櫃子裡抽了香點上。
空氣中立馬就是暖暖的甜香,像極了三月山林中,百花齊放,萬物復蘇時的味道。
「這是什麼香?」殷離似乎嗅到了商機,偏頭朝我道,「九小姐有這香的配方,我們就可以合作,保證夠九小姐後生無憂。」
他總是這樣,自以為是。
他喜權,就認為別人也喜權。
他重利,就認為別人也重利。
「孟婆髓。」我猛吸了一口。
然後起身,走到衣櫃,朝姬泓招了招手:「來,我給你準備了衣服,過來選一件吧。」
殷離嘴角輕勾,走過來。
一手摟著我的腰,一手與我握在衣櫃門的手交覆著。
低頭貼著我耳朵道:「準備這麼充分的嗎?不穿不是更好嗎?」
在青丘時,姬泓也是這樣摟著我,在那滿是飛螢的草地上翻滾著。
他身體比我還熱,說著情不可自制,天地陰陽,情之所往……
那時他求的,是要將我騙出青丘,保住他姬氏一族國祚延綿。
這會,他求的,是保住用蠱蚪養出來的那些搖錢樹。
還是這麼目標明確,舍得下本啊!
無論多少輪回,骨子裡的本性都變不了。
我低頭輕笑,就著他的手,緩緩拉開了衣櫃。
高大寬闊的衣櫃裡,無數和他一模一樣的存在,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站立在裡面。
在衣櫃門的吱呀聲中,他們紛紛抬頭,看著我,朝我輕笑:「阿九。」
在他們笑的時候,左眼眉梢那點紅痣閃著妖異的光芒。
殷離嚇得猛地後退,臉色發青地看著我:「你要……要……」
他轉身就要朝門口跑,但沒跑兩步,就癱軟倒地。
我走過去,伸手撫著他的臉:「你以為我是要剝了你的皮嗎?放心不會,隻是讓你一夢千年,重新想起來罷了。」
孟婆髓,是我帶著周珠去地府,纏了孟婆近百年,她煩不勝煩,才給我的香。
孟婆湯,忘前塵,得新生。
孟婆髓,憶過往,舊仇塵怨滾滾而來。
8
殷離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渾身被汗水湿透,整個人都無比地陰翳。
睜開眼,他在地上躺了許久。
這才微微轉眼看向我,聲音沙啞且生無可戀地道:「阿九,你殺了我吧。」
我坐在窗臺邊,戳著他帶來的水果吃。
朝他指了指衣櫃裡的皮:「這些也不是我殺的喲,你一夢千年,應該看到了啊。你每次輪回轉世,都不得好死。咂,死得太慘了,我紋屍畫皮的手藝,還是用你這一身身皮,練出來的呢。」
「阿九。」殷離……
不對!
現在是姬泓了,滿眼悔恨地看著我:「你殺了我!殺了我!」
我呵呵地笑,跟著一彈指,一道火苗彈到衣櫃裡。
那些畫皮呼地一下,就燃了起來。
它們立馬發出痛苦的慘叫,殷離也跟著好像被燒了起來,在地上滿地打滾。
身體一點點地蜷縮,通體發紅冒煙。
等那些畫皮全部成灰,他還在地上發著抖。
臉上、身上盡是皮開肉綻的焦黑,可沒一會,這種焦黑又慢慢褪去,變得皮光肉滑。
這些畫皮,是他幾世輪回的,與他終究有著一絲牽連。
所以他也承受著大火燒身的痛苦。
我走過去,看著他因為劇烈的痛意,全身肌肉都在抖動。
朝他笑了笑:「忘了告訴你了,要孟婆髓的時候,我天天在地府轉悠,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你轉世輪回,皆是慘死枉死,不得壽終。這些壽數都是累積的,可以積聚一身。這些年,我刻意保存這些畫皮,為的就是將過往壽數引渡到你身上啊。」我伸手摸著他的臉。
尾指在他眉梢那粒紅痣上輕撫著:「姬泓,我其實不恨你的。但九尾一族,有仇必報。我總得給青丘一個交代,不是嗎?」
「兩千七百七十八年前,你將我斷掌剝皮,斬尾剜心,用我的血澆著你姬氏祭壇,想讓姬氏國運昌隆,卻沒有實現,實在是可惜。」
「這次,我費盡心思,讓你活得久久的,多好。」我手指一點點撫過這張曾經讓我沉迷到不顧一切,出了青丘的臉。
低笑道:「對了,我後來查了。你將我血祭後六年,你一心延續國運的周武,就滅亡了,得國祚 791 年。你是親眼看著姬氏周武,走向滅亡的,然後於祭壇問天自刎的,是吧?」
「你既然知道以九尾祭天,開啟祭壇。那也該知道,周武伐紂,乃天命所歸,得國祚八百。可為什麼少了九年呢?」我感覺到他臉上的肌肉開始跳動。
湊到他耳邊,像他剛才低語一樣:「我九尾一族,從塗山氏起始,助大禹治水,立夏成朝,受命於天。就算魅惑一朝,讓你姬氏斬九尾而立。可依舊也是得於天命,豈是你凡夫俗子可以輕易折辱。」
「狐性天真,你與我恩愛,自是你我有緣。青丘長老,許我跟你出青丘,其實也是受命於天,讓我為你姬氏重續國祚。免得天下蒼生,受後面春秋戰國幾百年的戰火。」
「其實你不用將我祭天的,我知你心中所想,自然會想盡辦法幫你。可笑的是,你自以為是,將我剝皮斬尾祭天,哈哈!」
「我受命於天啊,你這等於自惹天譴!你斷我一尾,就是斷你姬氏一年國祚!你斷我九尾,姬氏國祚就少九年。」我看著姬泓幾乎要裂開的雙眼,「周武八百國祚,硬生生被你斬了九年。」
笑著搖了搖頭:「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的,結果等了這兩千多年。真沒意思,哎。」
跟著,撫了撫他的臉:「我衣櫃裡一共有你二十三世輪回的人皮,你可枉死了二十三次,次次都是我給你收的屍呢。得其壽,受其苦。你日後,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得受一次枉死之苦。慢慢來吧,反正你都不會死的。」
說完,我再也沒有心思去理會他,直接起身出去了。
門外,周珠和苗鳳都一臉緊張興奮。
「你確定他記起來後,不會再鬧幺蛾子?」周珠從門縫裡,往裡面瞥了一眼。
「不會。」我篤定地搖了搖頭。
尤其是嗓子特別好,抱著吉他清唱的時候,就宛如盛夏暑日,鄰家帥氣的小哥哥在清涼樹下低唱。
「(養」「那你九尾換姬氏九年國祚的事情,是真的嗎?你這是殺人誅心啊!」周珠掐了我一下。
他剜我心,我總得回報的啊。
姬泓費盡心思,更不惜搭上自己,最後卻適得其反,這會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果然,誅心,比剜心來得更暢快!
我一手勾過一個,輕笑道:「好了!為了慶祝我大仇得報,我們去泰國嗨皮吧!我開的卡, 還有錢沒花呢!」
周珠立馬咝咝地吸著口水:「從跟了你之後,我就沒吃過人了。聽說那邊很多嘎腰子的, 我吃幾個黑心腸的,不過分吧。」
苗鳳卻冷哼一聲,盯著我:「你想什麼樣的男模?我什麼樣的都可以變。」
「呃……」正想著吃人的周珠, 瞬間就卡殼了,變得呲呲地笑。
我隻當沒聽到,扯著周珠就走。
聽到殷離瘋了的消息時,我和周珠、苗鳳正在雲南撿菌子。
苗鳳說找到了讓我皮掌完全融合的蠱, 但母蟲隻有雲南深山中才有, 得我親力親為地養, 才能完全融合一體。
又說自己這些年,受人心所亂,控制不住體內的蠱性。
得遠離人群,重歸山林, 強行帶著我和周珠到了雲南。
周珠一邊撿著菌子,一邊朝我抱怨:「就說你當年不該用你的狐血復活他, 現在他比你還精明。說是找蠱,這是怕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呢。你說你也是, 那麼多帥哥, 吃又不是真吃, 你幹嗎要去玩啊。好像你不裝著風流成性,就不是隻狐狸一樣。」
苗鳳聽著就瞪了過來, 正要懟她,電話就響了。
他臉色變了變, 看著我悠悠地道:「殷離瘋了。」
生怕我多想什麼,忙道:「他手下那十幾年用蠱蚪養著的藝人,也都受蠱蚪反噬,全部慘死。不過我來之前, 配了藥,就將他們體內的蠱卵毒死了,不會再為禍。」
我從一叢腐葉下面,撿出一朵紅得如血的菌子,輕點了點頭:「沒了殷離,還有其他人搞這種的。沒了蠱蚪, 也會有其他的。」
不過他瘋了也好,瘋了才活得更久, 受的折磨才更多。
我被困祭壇兩千一百多年, 又受這剝皮斷掌之痛六百年,他可得好好活著, 還我才是!
苗鳳低嗯了一聲,目光閃了閃,好像松了口氣。
奪過我手裡的菌子,捏碎丟到一邊:「這種顏色鮮豔的, 長得特好看的, 都是有毒的。」
我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去別的地方找菌子去了。
他隻說了留後手解決蠱蚪,卻沒說,殷離是他留的蠱蟲給折磨瘋的。
他這是怕殷離恢復了記憶, 再對我出手,直接就讓他瘋了。
養大的狼崽子,也會心疼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