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畫皮,狐紋屍。
而我是隻鬼狐。
在我給第 777 個人紋皮畫屍的時候,我見到了那個將我剝皮剜心,斷掌斬尾,困在祭壇兩千多年的人。
他求,死於我手。
而我,予他長生。
1
接到我第 777 個活的時候,我正在泰國的男模餐廳。
看著人妖、鬼妖、山妖在酒池中紙醉金迷,樂不思蜀。
可周珠說,接了這一單,能夠我揮霍兩三年。
我狠狠地掐了一把掌下的肌肉,再狠心推開了那朝我靠過來的男模。
為了能開豪車,包男模,我得掙錢。
死者是流量明星,死得比較詭異。
全身被什麼咬得沒一塊好肉,尤其是那張臉,更是被咬得面目全非。
找上周珠的,是娛樂公司的老總殷離,開價就是三百萬。
要求我紋屍畫皮,讓死者和生前一樣,栩栩如生,帥氣逼人,不能有半點死氣。
這樣他們就能借著辦葬禮,讓全國的粉絲團過來,再撈一筆,割波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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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流行火葬,不大興停棺擺靈,瞻仰遺容了。
一般死得不好的,家裡嫌收殓化妝什麼的貴,直接蓋著布,往焚化爐一推了事。
所以我很久都沒接活了。
我掙死人錢,憑的是手藝。
殷離掙死人錢,憑的是黑心。
所以我加了一百萬!
殷離居然爽快地答應了。
我頓時後悔不迭,加少了啊,加少了!
等我見到屍體的時候,更後悔了。
同時也有點興奮,加錢的理由來了啊!
回來的路上,為了能更好地恢復死者生前容貌,周珠找了很多視頻給我看。
死者是個靠唱歌入行的小鮮肉,叫張承影,流量很高。
長相偏娘,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也算清秀可人。
尤其是嗓子特別好,抱著吉他清唱的時候,就宛如盛夏暑日,鄰家帥氣的小哥哥在清涼樹下低唱。
就算是看著視頻,都讓人身心清爽。
死了已經四天了,一直放在冰櫃裡,可拉出來的時候,一股濃濃的腐爛氣息。
將當初在亂葬崗靠吃腐肉活了幾年的周珠,都給燻吐了。
那屍體渾身上下,都是被咬的傷口,帶著發腥發臭的膿水。
那牙印不大,就像剛長滿牙的幼兒咬的。
每一口都很兇狠,生生將肉撕了下來,而且牙印清晰無比。
就好像咬的不是人,而是一個蘋果。
一咬下去,牙印、牙縫,甚至連虎牙的尖口,都清清楚楚。
襯著發黃的膿水看上去,這不是一個被咬傷的人,而是好像一個被咬掉了外皮的「人形蘋果」。
所有傷口周圍都有著明顯縫合過的針孔,外加上過粉的痕跡。
也就是說,殷離找人縫過屍,卻並沒有成功。
更怪的是,那沒有被咬的地方,都浮著一層透明的黏液,發著一股像是魚腥味,又像是尿騷味的怪味。
這倆味道很衝,混合著屍臭,一個勁地往鼻子裡竄。
就算我,也有點受不了,打量了兩眼,忙又推了進去。
出來吸了幾口氣,找到吐了一通的周珠,要了殷離的電話。
等電話接通的時間,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周珠:「你這不行啊,這就吐了。得憶苦思甜,給我多加掙錢。」
「加多少?」電話那頭,一個清朗的男聲,直接開口。
這聲音,可比那小鮮肉唱歌時,更讓我喜歡。
能加錢自然讓我更高興了。
但還是要求和他見面,這事不好辦,得面談。
殷離爽快地答應了,發了一個咖啡廳的地址給我,讓我過去。
洗了把臉的周珠,正用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我:「阿九,你看了那惡心巴拉的屍體,還有心思泡仔?」
「殷離可不是那些男模,你矜持點,見面了別亂上手。」周珠好像有點怕,扯著我道,「有什麼事,電話裡不能談,一定要見面?」
她好像不太希望我見殷離?
瞪了她一眼,我懶得理她,讓她開車送我去。
見到殷離的那一刻,我有點恍惚,也明白為什麼周珠不敢讓我見他了。
殷離看著我,好像也愣了下神:「九嬗?我們以前見過嗎?」
「上輩子吧。」我呵笑了一聲,走到他身邊,彎腰伸手。
笑著點了一下他左眉梢那顆鮮紅如血、似乎將落未落的紅痣:「說不定,這顆痣還是我點的呢。」
殷離原本微眯的目光,瞬間染著怒意。
用拌咖啡的銀勺將我的手推開,沉聲道:「九小姐自重。」
「咂!」我收手時,指尖順著他臉頰往下一撫,勾了勾他的下巴,「我改變主意了,不用加錢,你陪我一晚,怎麼樣?」
「九嬗!」殷離冷哼一聲,起身就走。
在外面的周珠跑了進來,朝我道:「就算你要把他剝皮抽筋,榨幹他的陽氣,也得先騙到他的錢,讓你揮霍啊?而且你得罪了他,怕是我那殯儀館都要開不下去了,你拿什麼錢來養小白臉。」
我端著殷離喝過的咖啡,就著上面的唇印,抿了一口。
朝周珠挑了下眉,示意她看身後。
去而復返的殷離,聽著周珠的話,臉色越發的青。
我將杯口相疊的唇印,轉過來,遞給他:「你還喝嗎?」
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的姬泓。
周珠忙湊到我耳邊,低聲道:「和你畫得一模一樣呢?等拿到錢,我幫你,剝了他的皮,畫好後,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我呵笑了一聲,點頭不置可否。
周珠立馬識趣地走了。
「你知道我會回來?」殷離面色發冷地坐在我面前。
臉越白,他眉梢那顆紅痣,就越發顯得鮮紅。
「死的,不止這一個吧?」我端著咖啡杯,刻意對著唇印抿去。
現在化妝技術很不錯,如果隻是為了瞻仰儀容,收割一波粉絲。
完全可以找個活人,或是相似的屍體,化妝成張承影的樣子,往棺材裡一躺,反正平時出鏡也是化妝的。
難道粉絲還要對具屍體驗明正身?
看那屍體被咬掉一圈皮的慘樣,卻還有過縫合的痕跡。
殷離肯定是沒了辦法,才會不得不縫合那樣一具屍體。
但估計也失敗了,才會花大價錢找我。
「這是第五個了。」一談正事,他臉色也平和了。
張承影怎麼死的,殷離沒有說。
死後,他確實也找過張承影的替身,想著化妝成他的樣子,蒙混過去。
畢竟現在公司培養一棵搖錢樹不容易,突然死了,怎麼也得敲骨吸髓,狠撈一筆。
張承影的替身化好妝後,在試衣間換衣服時,也被咬死了。
比張承影更慘,被吃得隻剩骨架不說,連骨頭上都是那種咬痕。
那個化妝師,也被咬死。
第二次,殷離又花大價錢,找了一具身形和五官與張承影有點相似的屍體,找收殓師化妝。
結果收殓師,也死了。
殷離不得已,請大師算過了,說是張承影死得太慘,怨氣重。
但生前是個流量明星,最恨別人冒名頂替他,就算最後要走得轟轟烈烈,也得他本尊出面。
殷離就又找了個很厲害的縫屍高手,和收殓師,把張承影的屍體縫合、化妝。
結果,無論拿什麼縫合,沒過多久,傷口裡都會滲出膿水,將縫合線化掉,連壽衣都會被融化。
無一例外地,縫屍匠和收殓師,也被咬死了。
殷離沒辦法,找了圈裡的大師,知道了我九嬗紋皮畫屍的名頭,就找到了周珠。
我聽著,低笑了一聲:「四百萬,外加你陪我一晚,這活我才接。」
殷離臉色瞬間發冷,臉色緊繃,連那顆紅痣好像都要滾落了。
最終卻咬牙點頭:「好!」
果然,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可以付出一切。
包括他自己!
2
聽殷離答應,我立馬呵笑了一聲:「幹活。」
「你不問,張承影怎麼死的嗎?」殷離坐著沒動。
「你會說嗎?」我伸手點了一下他眉梢的痣,呵呵一笑。
娛樂圈裡,養小鬼的,請佛牌的,屍油口紅的,往身體裡注蛇毒保青春的,多了去了。
我還認識一個同行,專門用蠱蟲,放在明星體內,吃掉不該長的脂肪,然後再驅趕到該長的地方去。
蠱蟲按條算,混得風生水起。
殷離親自出面,讓我紋屍畫皮,肯定是不信任手下的人。
所以,他怎麼會說張承影的死因,反正死得不正常。
回去的路上,周珠不時地瞥我:「是他嗎?」
「不是的話,我衣櫃裡又多張皮而已。一模一樣的人,多了去了。是的話,就更好玩了。」我毫不在意。
拿著手機,搜著「張承影」的消息。
流量明星猝死,被粉絲聲討。
殷離公關做得不錯,給「張承影」賣了一波美強慘的人設,說他本身就有癌症,為了實現夢想,才進入娛樂圈,想留下宛如煙花般絢麗的人生。
同時賣各種周邊,卡冊啊,唱片啊,各種生平用過的東西啊……
熱榜前十,掛了六個。
追悼會,放在了張承影頭七那天。
憑票入場,售價 10001 元,還是一票難求的那種。
至於張承影怎麼死的,網上半點消息都沒有,評論全是各種緬懷他的,高度一升再升,說得都趕超哥哥了。
看了半天,隻在一個評論上看到一條:他高中時唱歌跟鴨叫一樣,長得又醜。
直接就被無數粉絲攻擊,再也沒了後續。
我看得頭痛,幹脆讓周珠包個網吧,召了一波小鬼,讓它們連夜給我扒拉。
到了殯儀館,殷離居然跟了過來,可見對這棵搖錢樹最後一筆有多重視。
還再三強調,追悼會總共四個小時,或許會更長。
保不準會有瘋狂的粉絲做出什麼,讓我一定要確保不出問題。
「今天一定要給出方案,明天實施後,我們驗收確認。再預留兩天做預備方案,確保萬無一失。」殷離公事公辦的,好像這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個項目企劃。
我直接拉出冰櫃裡的屍體,朝周珠道:「配個藥水,先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