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傳來,兩邊還有媒體在拍照,楚家和顧家都是有名有姓的企業家,容不得在這種時候出現不好的負面新聞,這會直接關系到兩家的股價。
沈檀悲傷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他不相信我會這麼無情,去叫保安驅逐他。
可是我的確會。
我欠他的,早就還清了。
現在的他對我來說,不過隻是一個一起長大的陌生人而已。
保安來了之後,直接架著沈檀往外走,其間他的嘴裡還在說些上輩子的話,周圍的人隻當他是瘋了,隻有我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楚晏的手落在我的腰上,溫柔卻有力。
他向保安冷漠地下達指令,「把他嘴堵上,拖出去。」
沈檀的嘴裡不知道被塞了什麼,聲音被隔絕,人被架走了。
好好的一場訂婚宴,就這樣被沈檀破壞,熱鬧的氣氛再也不復之前了。
整個宴會廳,從裡到外的布置都是楚晏親自監工。
攝影師整場跟著我們記錄,原本是要剪輯成 vlog 留著以後兩邊家裡人拿出來看的。
現在因為沈檀這個插曲,大家臉上的笑都有些掛不住。
8
訂婚宴結束後,楚晏送我回顧家。
我在副駕駛組織好語言和他道歉,「今天的事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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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斷了我,骨節分明的手指敲擊著方向盤,聲音沉穩,「是我的錯,沒有提前和保安說,給了你不好的訂婚體驗,我向你保證,結婚那天,不會再有這種情況。」
我一時語塞。
我和沈檀的事情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我不信楚晏會沒聽見風聲。
「我和沈檀——」
他再次打斷了我的話,情緒有些不太好,卻還是放緩語氣和我說話。
「未婚妻,」他咬緊了這三個字,「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希望你可以期待我和你的未來。」
末了,他語氣些微好轉地補充,「我們美好的未來,我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以及,爸爸,你可以相信我,因為我愛你。」
他突如其來的直白猛烈地衝擊了我。
「我們不過認識才半個月!」我難以置信地提高了聲音,「你怎麼能對著一個剛認識半個月的異性就說愛,愛這個字不該如此廉價。」
楚晏唇間溢出一聲笑,有些苦澀,「我們認識十四年整,顧嬌嬌,是你忘了。」
「不,應該說是你從來也沒有記得過我。」
「不過沒關系,我們有的是以後,我可以等。」
車子穿過微涼窒悶的雨幕,直到顧家別墅,楚晏心緒不佳,依舊紳士地為我開門打傘,直到把我送進家門。
哥哥挽留他住下,他並未多待,很快撐傘離開。
走之前他同我說晚安,祝我有個美好的睡眠。
他筆挺昂貴的黑色西裝漸漸和昏沉的夜色融為一體,凌厲如刀鋒般的眉眼沾染了細碎的顆粒雨珠,整個人透著沉悶壓抑的氣息。
我哥湊過來問,「你們吵架了?」
我否認,「沒有。」
我哥嘖了聲,「楚晏可很少有這樣別扭的時候。」
我忍不住問他,「我以前見過他嗎?」
我哥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我不過比你大了兩級而已,上學的時候,他天天和我在一起啊,你每天來找我吃飯的時候,你吃的飯你喝的水你帶走的零食這些可都是他給你準備的啊,你不要和我說,你一點兒都不記得了,我以為你們隻是幾年沒聯系而已,見面了就會想起來的,顧嬌嬌,你什麼時候得的臉盲症。」
我沉默了,繼而跳腳,「這些不都是你準備的嗎?」
我記得我哥身邊一直有個男的,但是我沒怎麼關注過。
我那時候全心全意撲在怎麼攻略沈檀上,我哪有時間關注別的男人。
我哥無比羞愧,「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到,在你心裡,哥哥我居然如此稱職,真是太慚愧了。」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我原本以為這場婚姻是各取所需,為了家族聯姻走在一起,婚後我和楚晏起碼能做到相敬如賓。
如果運氣好的話,在細水長流的生活裡,我們會順利地滋生一些溫存的愛意。
我哥幸災樂禍,「你白吃白喝了楚家這麼多年的飯,是該抵債了。」
想起楚晏緊抿起來的唇和低斂的眸,以及那抹潛藏在眼底的難過,細密的觸感爬滿了我的心緒。
顯然,我並不抗拒我哥說的話。
並且,我有身體力行的自覺。
9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楚晏給我發來了消息,問我醒了沒有。
前幾天就定好的安排,今天我們要回高中拍一組照片留念,衣服都是準備的學院風。
我給他回了消息,他說他在來接我的路上,大概半個小時會到。
退出和楚晏的對話框後,我收到了沈甜的好友申請,備注是,「我們談談。」
自上次從醫院出來之後,我就把和沈檀相關的一些人全部都清出了社交圈。
保姆敲門問我書房裡那堆樂高怎麼處理,那是我生日的時候,沈檀迫於面子送的。
沒有任何的心意,隻是把他膩了的東西,隨意打包給了我。
而我為了刷好感度,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拼好,還專門買了保護它的櫃子將它放在裡面。
我細心做的這些,沈檀看在眼裡,轉而對著我們的共同好友嘲諷,「我不要的垃圾她都能當個寶,再也沒有比顧嬌嬌更賤的了。」
我通過了沈甜的好友神情,她給我發了一個定位,我讓保姆把這些年沈檀送的一些東西全部都打包了起來,準備給沈檀送過去。
我已經決心斬斷這一切。
十幾年的攻略生涯,我的世界裡隻有沈檀一個人。
我以他的悲歡為悲歡,他心情好的時候我就開心,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要逗他開心。
而這些,到最後,隻得到了他一句微不足道的點評,「哦,顧嬌嬌啊,她從出生就開始黏著我,舔得很,也賤得很。」
我不得而知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是否想過,小時候他被人欺負是我擋在他的前面,中學時他怕黑我總是會默默等著他牽著他回家,他生病發燒的時候是我扶著他去醫院,他想要的東西家裡人不給買是我拿出所有的零花錢給他。
他那時候明明很可愛,他笑得很甜,也很乖,他會對我說「姐姐,你對我真好,以後我也要對你好」。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逃課,開始打架,開始飆車,開始身上有了那些二代紈绔子弟的習性。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朝一個可怕的深淵奔赴,而我用盡全力也無法把他拉回。
他開始深夜不回家,他開始厭惡我,他開始不再喜歡我。
他不再叫我姐姐,他也不會等我回家,他甚至會對我惡語相向。
他從眉開眼笑地牽著我的手說姐姐你等我一起回家,到變成了寒眉冷目甩開我的手問我是不是不要臉。
所有人都安慰我說,沈檀隻是叛逆期而已,男孩子都這樣,等他長大就好了。
可我累了,我真的不想再去等了。
還好,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我不用再「不要臉」了。
10
楚晏看著保姆搬進後備廂的東西,直到裝滿,他疑惑地問,「這是拍照的道具嗎?」
我直白坦蕩,「不是,我們要先去見沈檀。」
我搶在楚晏逃避前快速說,「後備箱裡是沈檀這些年送給我的所有東西,我還給他!我不會再和他有任何的聯系,你相信我!我真的不喜歡他了。」
楚晏既然是看著我長大的,自然知道我為沈檀所做過的所有蠢事,難怪他之前那樣忌諱我提起沈檀,因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過去。
他並不想再去重溫一遍我對另一個男人深情的一面。
可我必須讓他親眼看看我的決心,我要親手拔除他心裡的那根刺。
我不會把任何潛在的隱患帶入我的婚姻裡。
「嗯,我相信你。」他給我打開車門,卻沒有關上,反而俯身看我,與我四目相對。
我聽見他些微低沉壓抑的聲音,「那,試著喜歡下我,可以嗎?我不貪多,一日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他按在車門上的手指不自然地張開又曲起,他明明現在已經是個功成名就的教授,更是楚氏的總裁,卻還是膽怯得和青春期難以啟齒的孩子一樣。
不等我說話,他已經緊張得自言自語起來,「不可以也沒關系,我們來日方長,對,來日方長。」
他難堪地去關門,我拉住他的手。
「不用試著,楚晏,我的確喜歡你,可能程度暫時到不了愛,但你的確讓我喜歡,我會試著愛你,請給我些時間。」
再不會有一個人從裡到外都在我的點上了。
楚晏他很會長。
「好。」他忍住想要抱我的欲望,鄭重道,「我會讓你看見我的愛。」
11
包廂裡並沒有看見沈甜,沈檀坐在沙發上,精神不佳,顯然是等了我很久。
我和沈甜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這些都是我能預料到的。
畢竟她是不可能直接約我的。
隻有一種可能,是沈檀打著她的旗號約我。
我和楚晏一起把後備廂裡的東西都搬了出來,放在沈檀面前,沈檀看著眼前拼完整的樂高,眼睛忍耐不住地紅了。
我從袋子裡拿出了其他的東西,「這塊石頭是我十八歲成人禮的時候,你從路邊撿來給我的,當時你說我故意辦這樣大的成人禮是為了取笑打壓沈甜。」
我聲音裡透著無奈,「我是顧家的女兒,無論有沒有沈甜,我的成人禮都會那樣辦,沈甜的悲劇不是我造成的,你不該遷怒我。」
沈檀低著頭死死咬著唇,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我,仿佛失語了。
「這個卡片是你買的球鞋裡面附帶的喬丹的小卡,這好像是你送我的二十歲的生日禮物,我不太記得了,今天我把這些都還給你,我是想要告訴你,結束了沈檀,以後我不會纏著你,你也不要因為多了一輩子的記憶而想要改變什麼,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我轉身拉著楚晏的手離開,他失態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我哭喊道,「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更遑論是愛了,是你的心不誠,所以你才沒能攻略下我,顧嬌嬌,你是個沒有心的女人!」
我忍不住止步,平靜地和內心掙扎逃避許久的自己和解,我將一切攤開,「沈檀,你說錯了,我喜歡過你的,因為在酒吧砸壞了頭斷了手指,瀕死的狀態持續了整整幾個小時,這導致你成了我心裡的陰影,我隻能一直暗示我自己,我不喜歡你,你這種惡劣的人我怎麼會喜歡你,你怎麼會值得我去喜歡呢?你不配啊。」
我握著楚晏的手忍不住握緊,眼睛一點點模糊起來,喉嚨也漸漸發澀,「可我想到以前的事情。你那時候膽子很小,卻會在野狗撲向我的時候衝上去搏鬥,被咬傷被毀容也要來給我擦眼淚。我們一起被綁匪綁架的時候,他們要切斷我的手指送到顧家,是你說切你的,所以,你沒有了小手指。明明斷指的是你,可你卻還安慰我說你的手不值錢,我以後是要當鋼琴家的,我的手比你的命都要珍貴。沈檀,對以前的自己多一些尊重,那時候的你,值得顧嬌嬌為你去死,更何況隻是顧嬌嬌的愛呢?你早已經得到過了,無論有沒有系統,那個階段存在的愛和感情,永遠也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