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暉一僵。
我笑得陰森:「我一想到死前走馬燈看到的都是這晦氣玩意,死也死不安生,親愛的哥哥,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啊。」
李若暉摸摸鼻子,不敢吱聲。
……
在醫院休養一段時間後,我就先受不了了。
無他,李若暉跟副狗皮膏藥似的,成天黏在身邊。
我手一抬,他就知道我要拿什麼,我眼珠子一轉,他就知道我想幹什麼。
很正經,很嚴肅,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那個嬉皮笑臉賤嗖嗖的李若暉。
我納悶:「你現在怎麼不犯病了?」
「因為我喜歡你啊,傻嘉嘉。」
「我知道了,你還在犯病。」
李若暉氣笑了:「喊我去打人的時候知道我有病,我對你告白的時候說我有病,坑我去幫你背鍋的時候我就沒病啦?我這是薛定谔的病嗎?你怎麼就這麼會自欺欺人呢?」
我避重就輕:「嗐,你沒病怎麼幫我背鍋,再說了,咱們之間鬥智鬥勇了這麼多年,你一下子不坑我,我哪能就這麼信了?」
李若暉不以為然:「我過去生病的時候,你不是也沒少照顧我。十一歲那年我高燒不退,住了一個禮拜的院,你還給我送來不少好吃好玩的……」
看到我的臉色,李若暉的聲音越說越低。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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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暉咬牙切齒問我:「你送我的水果罐頭?」
「……過期的。」
「進口肉幹?」
「……我咬不動。」
「最新版遊戲機?」
「……我不會玩。」
「親手煲的粥?」
「……我不小心放多了醬油。」
李若暉深深吸了幾口氣平復,最後瞪著我擠出一句:「李若嘉,你可真他娘是個人才!」
我深表贊同:「對吧,我也這麼覺得。」
李若暉氣絕:「你的臉呢?!」
我更理直氣壯:「你對我的臉有什麼意見?!」
李若暉突然不說話,默默盯著我看了幾秒,可疑地移開目光。
18、
我搬回了家。
防火防盜防家狗,還是沒防住李若暉半夜三點爬我窗。
「這你都能爬?你屬壁虎的嗎?」
「是誰半夜三更睡不著,求著我去整幾隻蝦?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忌口?」
我嘿嘿一笑:「哥哥最好了,你可以滾了。」
李若暉:「???」
「李若嘉,你個沒心沒肺的!有事哥哥好,無事李見人!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壞女人,撒起嬌來甜得要命,賣起人來毫不手軟,用完就扔,翻臉不認賬!我可是冒著生命風險在咱媽眼皮子底下給你偷的蝦!」
我連一秒都不屑於反省,反唇相譏:「你為什麼不反省一下自己?難道不是你做錯了什麼才讓我這麼對你嗎?我為什麼不對別人這樣,隻對你這樣,你就不能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嗎?」
李若暉被我忽悠著,一臉恍恍惚惚:「對哦,為什麼?」
我順坡下驢,吃著蝦甜滋滋道:「因為我愛你呀。」
李若暉幽幽看了我幾秒:「祖宗,求您別演了成嗎?」
「誰先開始裝瘋的?」
「我裝瘋,你賣傻,不正好天生一對呢嗎?!」
我拿蝦殼扔他:「對你個頭。」
得益於魏女士優秀的素質教育,我和李若暉從小就喜歡演對方,兩個戲精同臺飆戲,誰先破防誰先輸,誰先跳腳誰下臺。
讓別人虛情假意地誇自己算什麼本事,讓對方真心實意地罵自己才是真牛!
怒罵對方見人是我們對彼此最高的禮敬贊美。
李若暉痛心疾首:「你是誰?快把那個小時候屁顛屁顛跟在我後面找我要糖吃的小嘉還給我!」
我也捂著心口:「你是什麼妖怪?快把那個八歲騙我偷錢,九歲在我臉上畫烏龜,十歲啃我作業的親哥哥還回來!」
李若暉:「……草,你贏了。」
李若暉一下蔫了吧唧的,搓了把臉,可憐兮兮拽著我衣角,「要不來場真話局?」
我瞥他一眼,不置可否,伸碗:「蝦沒了。」
「你忌口!」
「蝦沒了。」
「……給我等著!」
等李若暉鼻青臉腫吭哧吭哧端了一盤子蝦回來的時候,我第一個問他:「你為什麼要回來?」
「這麼多年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不爽嗎?能跑出去還要跑回來,你智障呢?」
李若暉像頹喪的大狗蹲在我身邊,一邊給我剝蝦一邊委屈巴巴:「如果我當年不跑,咱兩個都在咱媽手裡,今天會怎麼樣?」
我想了下道:「現在在公司做牛做馬的會是你,而我隻會過著快快樂樂的富婆生活。」
「前提是你按照咱媽的意思和某個世交家族聯姻。」
「有什麼問題?我失去的隻是愛情,可擁有了大把的錢和自由啊~」
李若暉幽幽道:「你覺得我會眼睜睜看著你嫁給別人嗎?」
我:「……」
我緩緩衝他豎了個大拇指,朝下。
「不然現在被丟出去聯姻的就不是傻妹妹了,幸好沒了我,你在咱媽那不是一般的值錢,她怎麼說也要掂量個幾年再把你賣出去。」李若暉一臉我機智吧快來誇我。
「輪到我了,你什麼時候發現我是咱媽的私生子?」
「初中學校體檢,我看你血型不太對。」我說,「那你呢,你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你親妹妹?」
「九歲那年,我疑心你是咱爸抱回來的私生女,去驗了下 DNA……後來我以為傻爹抱錯了就沒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說完,我和李若暉相望無言,默默對視幾秒後嘆氣,異口同聲:
「見人,你瞞我瞞得好苦啊!」
李若暉率先發難:「我都不是你哥了,你就真的不再考慮考慮我?」
我眼珠子一轉,剛要回答,李若暉打斷我:「現在可是真話局,輪到你回答了,嘉嘉。」
我:「……」完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總要給我點時間適應下吧,不管是誰,當了二十幾年親哥的人一下子說要追自己, 都會很別扭吧?」
「那你要多少時間?」
「怎麼說也要個二十年吧……」
李若暉一臉你特麼逗我呢:「等你等到我黃花菜都涼了!」
「你有種別等啊!」
「奸商!」李若暉痛斥,「打個折唄?」
「那就給你打個 99 折, 99 是一個美好的數字,既寓意著我們之間感情深厚天長地久, 又……」
不等我瞎扯完,李若暉抹了把臉, 「我知道了。」
李若暉越過我徑直走到我床前, 從床底摸出一個……項圈???
咔擦一聲響起, 李若暉把鏈子那頭交給我:「我就知道,當人不如做狗!狗最多隻能活二十年!嘉嘉你忍心讓我等下去嗎?!」
「哈哈, 從今天起,我再也不做人啦!」
我更崩潰:「你什麼時候往我這藏的東西?!你去死吧,見人!」
李若暉對我的回應是四腳著地蹦跶到我床上撒歡, 時不時仰天嚎幾聲。
19、
李若暉當狗不是一兩天了, 多年的血淚教訓, 我早就應該教會我這個道理。
沒過多久, 我復工回去上班時, 聽幾個助理闲聊對面那棟成天拿著望遠鏡偷窺我們的傻叉公司大樓, 改名了。
從佳輝改成……嘉暉。
我怒氣衝衝跑到魏女士面前打小報告。
魏女士就著我絮絮叨叨的抱怨,淡定喝完了一壺茶, 「你們倆從前不就愛鬥嗎?現在好了,再續前緣。」
我一臉絕望地走出魏女士的辦公室。
臨走前, 魏女士叫住我:「嘉嘉, 以後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可以試著和媽媽說。」
我扭頭望去,隻見一向冷酷的魏女士破天荒地露出個溫柔的微笑:「就像今天這樣。」
「……謝謝媽媽。」
當晚某個晚宴,我交際完,躲在某個角落對著心愛的龍蝦大快朵頤。
打扮得人模狗樣的李若暉穿過人流, 直奔我而來。
「魏女士,請您聽我一句勸,對於孩子的教育需要循序漸進,揠苗助長的行為絕對不可取!」
「(「」我皮笑肉不笑:「別客氣了,崽種。」
李若暉不裝了,一秒恢復成平時賤嗖嗖玩世不恭的樣子,笑嘻嘻道:「嘉嘉,其實從回來起, 我就有句話想對你說。」
我抱胸挑眉,饒有趣味看著他。
李若暉不懼反進,慢慢俯身向前, 直到呼出的熱氣盡數噴灑在我耳畔, 他的聲音混合著距離極近的砰砰心跳聲一點一點滲進我的心底。
「我回來了, 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很想你。」
「你呢,有沒有一秒鍾想過我?」
我眉眼輕顫, 表情無波無瀾,越過李若暉的肩頭, 仿佛從衣香鬢影的晚宴大廳裡再次窺見了當年那片連綿無際的皑皑雪原, 盡頭處的小黑點蹣跚著朝我走來, 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十六歲的李若暉對我說:「傻嘉嘉,滑個雪都能把自己哭成小花貓。」
「腿很疼嗎?忍一下, 我這就背你出去,我們很快就會走出這裡了。」
「什麼?如果一直走不出去怎麼辦?」
「那我也會回來在這裡一直陪著你啊,就像現在這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