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綁定系統後,總能輕而易舉地奪走我的一切。
沈槐,是我唯一沒有被搶走的東西。
直到他為了給妹妹報仇,摔死我們剛出世的女兒。
他踩著女兒的血肉說:「我知道當年救我的是阿婉,不是你。如今用女兒償命,是你的報應!」
可明明,救他的人是我。
和沈槐同歸於盡後,我重生回了救他那天。
這一次,我駕著馬車狠狠碾斷他的手,瀟灑離去。
等著撿漏的妹妹:「?」
1
我死在女兒出生那天。
新年前夕,我誕下了我和沈槐的第一個孩子。
是個漂亮又乖巧的女嬰。
她一出世就睜開了眼睛,朝著我甜甜地笑。
穩婆見她不哭,使勁彈她的腳心。她才委屈地小嘴一撇,泄出細裡細氣的哭音。
——並不吵鬧,像小狸奴一樣。
我的心化成了一片,對著我的寶貝看了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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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穩婆提醒,我才想起來要把沈槐喊進來看看孩子。
按照規矩,男子是不能進產室的。
可外面的風雪那般大,我怎麼舍得讓她們把孩子抱出去隻為讓她的父親看一眼?
我笑著問:「阿槐,女兒的名字你起好了沒有?」
沈槐接過孩子,突然露出個令我膽寒的笑:「生來就該死的孩子,取名豈不是浪費?」
他狠狠把孩子朝地上砸去。
我自幼接受嚴格的禮儀教導,言行素來溫婉得體。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發出這樣如野獸般尖銳又絕望的嘶吼聲。
我拼盡全力向女兒墜落的方向撲過去。
——來不及了。
孩子墜落在地上。
襁褓洇出血跡。
我知道,這個剛出世的孩子,再也不會朝我笑,更不會在若幹年後叫我阿娘了。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耳邊響起劇烈的轟鳴聲。
沈槐的嘴張張合合了許久,我才意識到他在說話。
他說:
「陳霜,當年是阿婉救了我,你卻為了搶奪她的功勞毒殺了她。
「我在阿婉的靈前發過誓,我一定要為她報仇。可你太會討我歡心,我不舍得殺你了。正好,讓這個女孩替你償命吧。
「你要記得去阿婉的靈前磕頭謝罪。這一切,都是你造的孽。」
阿婉,陳婉?
我的心徹底涼了。
陳婉是我的妹妹,也是京城公認的福運嬌女。
從小到大,她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搶走我的一切。
直到四年前,她意外身死,我才徹底擺脫她的陰影。
但我沒想到,沈槐會將妹妹的死怪在我頭上,並不惜蟄伏多年來報復我。
——我以為,他和旁人不一樣,總會堅定地選擇我。
我抱起女兒的屍體。
她還那麼小,剛剛來這個世界,還沒來得及看看天光,就死在了自己父親的手上。
沈槐皺著眉要過來搶孩子。
他大發慈悲道:「以後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
不!不會再有別的孩子了!
我幼失怙恃,身為長姐不得不撐起門楣,照顧幼妹,一生都很疲憊。
所以我一直想要一個女兒。
我要寵愛她,保護她,讓她快樂地長大,就像寵愛年幼的自己一樣。
沈槐知道這是我的夙願,所以他選擇在女兒出生這一刻報復我。
可我既不對陳婉有愧,也不可能原諒一個害死我寶貝的兇手!
「沈槐,你過來。」我毫不猶豫地轉動手腕上的金镯。
這是一個故人臨死前贈予我的。
他說陳大小姐,若有一日你瀕臨險境,此物可以用來自保。
我將金镯上的針口對準沈槐。
去死吧!去地下給我的女兒賠罪!
淬了劇毒的銀針不偏不倚地射入沈槐的脖子。
他睜大了眼,震驚地望向我。
我冷笑道:「沈槐,當年我就不該救你。你根本不配做我女兒的父親!」
僕從們尖叫和請太醫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不為所動,親眼盯著沈槐一點點咽了氣,才抱起女兒走向不遠處的院落。
沒有人敢靠近我們。
這是我為女兒造的小院子。我為她扎了小秋千,種了花園,還做了小小的風箏場。
妻殺夫,是死罪。
我抱著孩子躺下,把她放在我的腹部。
產後的肚皮還沒有恢復,隆起女兒還在時的弧度。她躺在我的肚子上,就像我們還在一起一樣。
我將金镯對準自己。
意識消失前,倒下的燈油燃起火光,卷向我們娘倆。
但我沒想到,再睜眼,我又看見了沈槐。
2
大雪落滿山道。
我駕著馬車,而沈槐渾身是血地倒在道旁。
我重生回了初見沈槐時。
前世,我看見有人受傷,毫不猶豫地跳下車救人。
可我一個弱女子,努力了很久,不僅沒能把沈槐拽上馬車,反而和他一起遇見了山崩。
落石與厚雪堵死了山道。
我不得不找了個山洞,將沈槐拽進去。
我們倆在山洞裡躲了大半個月。幸而馬車裡本就是我收集來的物資,我們倆才沒餓死。
可這一世……
我看著沈槐抬著眼望向我,伸出手,向我求救。
他明明睜著眼。
為什麼就像瞎了一樣,認不清是誰救的人呢。
於是我也模仿瞎子,駕著馬車,從他身上揚長而過。
車輪咯噔一下,大概是壓到了他的什麼部位吧。
呵呵,真可憐,碰到個瞎子駕車。
我剛走沒一會兒,就如願聽見身後山崩的聲音。
我想,這下死透了吧。
我哼著歌,駕著馬車抵達了一處小村落。
我們這一行本是為了去會稽郡的外祖母家避冬。沒想到途中遇了山匪,侍從們拼死護主,我和妹妹才幸免於難。
我把妹妹陳婉安置在村民家中,自己駕著馬車外出送求救信,順帶去附近的小鎮添置一些食糧和衣物。
這個時候的陳婉還好端端地活在我的羽翼下。
看見我一個人回來,陳婉臉上的笑陡然僵住。
不等我說話,她跳上馬車,左右環視。
「姐姐,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我不動聲色道:「我要和誰一起回來?」
陳婉眸光閃爍:「聽村民說,路上好像有人受傷。我想著姐姐素來心善,必會把人救回來。」
她晃了晃我的胳膊,撒嬌道:「姐姐,你去救人吧。」
我甩開她的手。
「要去,你自己去。而且,不許把人帶回來。」
陳婉漲紅了臉:
「姐姐,你知道的,我向來憊懶。這麼冷的天,你怎麼能叫我出門呢!
「還是救一個陌生男人,多危險啊!」
果然,陳婉知道需要幫助的人,是沈槐。
突然我聽見一個古怪的聲音。
「好運蓮蓮系統提醒您,撿漏沈槐任務即將失敗,請您及時完成任務。」
3
聲音的來源在陳婉身上。
他們似乎很自信不會有人聽見他們的對話,當著我的面就開始交流。
陳婉不耐煩地說:「陳霜不救他,我怎麼撿漏?外面風雪那麼大,我怎麼能自己出門?」
系統道:「我是好運蓮蓮系統,宿主您自然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
它的聲音透出一股詭異的蠱惑氣息。
「親愛的宿主,您可以如往常一樣,選擇購買一次作弊機會。當然,價格要稍貴一些。」
陳婉一口答應。
我陡然生出不祥的預感。
果然,傍晚,村裡的獵戶從外面救回來一個受傷的男子。
村裡缺醫少藥,獵戶架著男人敲響了我們小院的門。
他是個淳樸的漢子,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問。
「貴人,您看有沒有多的藥,可以舍給這位小哥。」
不等我回答,陳婉嬌聲應道:「有的有的!」
她不知何時去換了新衣還上了妝,白狐裘襯著芙蓉面,仿若神妃仙子。
聽見她的聲音,一直倚靠著獵戶的沈槐艱難地抬起頭。
他毫不避諱,目光直直地望向陳婉。
陳婉被他這麼一瞧,臉色羞紅。
她扭過頭,聲音像沾了蜜:「姐姐,我們救救他吧。他好可憐。」
沈槐這才望向我。
眼中喜色不再,唯餘厭惡。
我心中一突,難道……
沈槐虛弱道:「我乃沈國公次子,二位小姐若肯搭救,我必湧泉相報。」
他笑了一聲:
「以及,這位小姐和撞掉了我的手的賊人,真是相似。
「不知小姐今日,駕車出門了沒有?」
陳婉一聽,笑意更盛。
她指責道:「阿姐!這下你我非照顧沈公子不可!」
我冷漠地看著沈槐。
下次殺人還是得盯著對方咽氣才行。
不過,想憑幾句話就掣肘我,未免也太小瞧我。
我神色自然:「我今日確實出門了,不過不曾看見公子。公子好厲害一張嘴,幾句話就憑空汙人清白。我這小廟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呵呵,說我撞你,誰看見了?誰能作證?
我冷眼望向陳婉:
「還有你!
「爹娘走後,是我將你養大。如今外人隨口幾句話,你就給眼巴巴地替我認罪,你是蠢貨還是另有所謀?」
陳婉從來沒有被我這麼劈頭蓋臉地罵過。
她的眸中湧出水光,喃喃了幾句阿姐,卻迫於我的威嚴不敢回嘴。
最終還是沈槐撐著身體擋在她身前。
沈槐說:「我不叨擾二位,借些藥物即可。」
我冷聲拒絕。
沈槐不理會我,他扭頭看向陳婉:「煩請小姐去拿。我會報答你的,我發誓。」
陳婉如蒙大赦,幾乎是跑去找了藥箱。
但她翻著翻著,動作尷尬地停下來。
這麼多年,陳婉生病受傷,都是我衣不解帶地親自照顧她。她坐享其成就行,哪裡認得什麼藥物。
陳婉求助地望向我:「阿姐,你來看看要用什麼藥。」
沈槐聞言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她。
他失聲道:「你怎麼會不善藥理?」
我露出隱秘的笑意。
被我詐出來了,沈槐。
重來一世的,不隻有我。
看見沈槐望向陳婉的第一眼,我就心生懷疑。
他看她的眼神,溫柔又懷念,不像是看陌生人。
正好沈槐揭露我撞傷他的事,我將計就計,先逼他借完藥就走,再逼他找陳婉幫忙拿藥。
前世我和沈槐困居山洞,是我用馬車裡僅有的藥物治好了他。
沈槐就算認錯人,也不會忘記救他的人精通醫理。
果然,狐狸們都露出了尾巴。
4
沈槐離開後,陳婉日日去探望他。
早幾日她還向我炫耀沈槐多麼溫柔可親,後來臉色卻越來越陰寒。
她試探我是不是和沈槐早就認識。
她說沈槐總是提起我。
尤其是我駕馬車出去那天的事。沈槐拉著她,問了又問。
我否認,隻說沈槐還在懷疑我是撞斷他手的人。
陳婉才又歡喜起來,她嘟起嘴。
「阿姐,你早就有未婚夫了。而我的婚事還沒定。
「我是真的喜歡沈公子,你別跟我搶,好不好?」
說這話時,她親親熱熱地依偎在我懷裡,像是朝姐姐撒嬌的小女孩。
可我分明聽見,她在腦海裡不停地催促系統。
「下次有兌換好運的機會,你記得提醒我。沈槐,我勢在必得。
「兌換好運的代價還是我姐付,我享受就可以,對吧?」
我猛然抬眼望向陳婉。
她嚇一跳,但顯然覺得我不知道她和系統在說什麼,自然地朝我眨了眨眼。
清純自然,毫無愧疚。
我的心徹底涼了。
我承認,一直被搶走在意的東西,我不是毫無芥蒂。
但這不至於讓我對妹妹下手。
再說我前世慘劇的根源是沈槐,陳婉充其量隻是誘因。
重來一世,我隻想解決沈槐。
——為了男人,親姐妹反目成仇死生不見,多麼不值得。
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或許在更早之前,在陳婉用我作為代價綁定系統時,我就不是她的姐姐了。
我是她的血包,她的眼中釘,她的競爭對手。
於是我扯了扯嘴角,對陳婉說:「我永遠不會和你搶沈槐的。你去吧。」
去引誘他,去走向你命中注定的死局吧。
我不會再讓著你,護你了。
5
沒幾日,村裡湧進大量車馬。
是外祖母那邊收到了我的求助信,派人來迎我們。
領頭的是表兄徐持。
他一來便環視我和陳婉一圈:「二位妹妹可還好?」
這個好字,一問是否平安,二問兩個女子流落在外是否壞了名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