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藝上,主持人要求嘉賓給初戀打電話。
我撥給已經死了七年的初戀對象。
沒想到,電話通了。
「紀安今,不是說再理我是狗?」
和死人對話,我心驚肉跳。
與此同時,腦海裡有一道機械的嗓音響起:
【叮,恭喜宿主成功綁定 9958 系統。】
【您將重返十七歲,完成自救計劃。】
1
拒絕與當紅流量小生捆綁 CP 營銷後,他在背後議論我。
「紀安今真能裝,拿個影後以為自己了不起?」
這個在鏡頭前總是甜膩膩叫我姐姐的人,此刻正在和他的經紀人商量怎麼讓我身敗名裂。
「聽說沒?微博上有自稱她高中同學的人出來爆料,她有個前男友,為她殺了人!」
我垂下眼,將煙暗滅。
「好像蠻轟動的一件事,我們可以找人去查一查,她前男友叫什麼來著?」
躲在角落半天,百無聊賴,我恰時出聲:「周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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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沒向外人提及這個名字,我眼眶莫名酸澀。
我在想,倘若這個驕縱的少年還活著,聽到他人在背後嚼舌根,會是什麼反應。
應該是……眼尾一挑,扯著唇,慵懶淡漠地問:「什麼檔次,在背後議論哥。」
思及此,我眼眶發燙也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2
撕破臉皮後,繼續錄制綜藝時,幾人合伙,讓我遊戲輸個徹底。
遊戲懲罰是,給初戀打電話。
我愣了愣,腦海裡浮現周縱景的面容。眉眼幹幹淨淨,笑起來有幾分散漫。
大概是不歡而散的別離,周縱景死後的這七年從來沒入我夢境一回。
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他生前用過的號碼。
電話嘟嘟嘟地響了三聲,我身上的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往日機械的「你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在接通後變成低沉悅耳的男聲。
「紀安今,不是說再理我是狗?」
這個聲音,和十七歲周縱景的聲線重合。
散漫,輕佻,從容,獨一份。
和死人對話,我心驚肉跳。
與此同時,腦海裡有一道機械的嗓音響起:
【叮!恭喜宿主成功綁定 9958 系統。】
【您將重返十七歲,完成自救計劃。】
3
佛法裡說,福報是生生世世的,因果循環。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永遠被困在 17 歲的周縱景,即使是在死後的第七年,他的第一場福報依舊降臨。
系統機械的聲音還在不停地提醒我:
【善意提醒宿主,三十天內,請扭轉 17 歲時深陷困境的局面,否則,自救計劃失敗,系統將自動帶你重返七年後,一切不變。】
【9958 系統預祝宿主,救贖自己,救活周縱景。】
4
系統的話音剛落,我一睜眼,神情怔了怔。
七月燥熱的風,盛夏的蟬鳴,班主任戴著的小蜜蜂偶爾發出的刺啦聲。
以及,周縱景橫在我桌子上的手。
班主任老黃在講臺上激情演講,周縱景睡眼惺忪,略帶囂張地兇我:「紀安今,又寫我名字了是不是?」
高二這年,我被投票當選紀律委員,本子上,寫最多的就是周縱景的名字。
他很野,和紀律委員做同桌,節節課都睡覺。
我目光始終盯著周縱景。這個人,真是好看啊,女娲捏他的時候,用的到底是哪個牌子的上等泥?
周縱景從我筆下奪走本子。
「全是我名字!!!」
這個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的聲音,我沒忍住,輕笑出聲。
因為我知道,他的下一句話極其自戀。
「嘖,小紀同學,告訴哥,你為什麼寫哥的名字這麼好看?」
5
老黃的粉筆頭準確無誤地砸在周縱景的桌子上,我回過神,挺著腰杆坐得端正。
「周縱景,別扯著紀安今跟你開小差!」
我身邊的人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知道了。」
後面跟著一句埋怨的腔調:「紀安今才懶得理我。」
我們班有個不好的陋習,按成績排名分座位。
這麼一算,我和周縱景,當了兩年的同桌。
高二 6 班有兩個風雲人物,永遠考第一的紀安今和萬年老二的混世大魔王周縱景。
猶記一次統考出成績後,周縱景在我身邊低聲呢喃:「紀安今,我們這緣分是不是太誇張?」
如果當年我沒那麼多煩心事,應該早早注意到少年紅了的耳朵和暗藏的心事才對。
老黃警告後,周縱景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玩著筆。
思索良久,我扯了扯他的衣擺。
「幹嘛?」
我目光盯著黑板,組織好措辭:「周縱景,你真可愛。」
周縱景同學,許久不見,我很想你。
他指尖一頓,筆哗啦掉了一地:「你在口出什麼狂言?」
我彎著唇,忍著笑。
「小周同學,你耳朵好紅。」
幾乎是一瞬間,他捂著耳朵猛地站起身。
老黃被他嚇一跳,怒吼:「周縱景!!!」
周縱景顫顫巍巍地往後退,臉頰平添許多紅暈。
「黃哥!快叫校醫,咱家大學霸學習學瘋了!」
6
鑑於我行為舉止的異常,周縱景堅持要在放學後送我回家。
他要是知道我會拐進小樹林,估計打死也不要跟著我。
樹林裡的三隻流浪狗,窩在周縱景搭的小窩裡睡得香甜。
往事記憶裡,周縱景出事後,我把這三隻狗帶了回家。
他給這三隻狗取名都帶著性格裡的叛逆。
白的這隻,叫小黑;黑的這隻,叫小白;還有一隻……
我故作不解地扭頭問旁邊紅著耳朵的人:「周縱景,這隻狗叫什麼名字?」
周縱景把頭扭到一邊,傲嬌否認:「我怎麼知道?」
傻子,我來自七年後,看過你所有筆記,知道你所有小秘密。
這隻原本體弱多病、最後被養得白白胖胖的薩摩耶,叫「小紀同學」。
它備受周縱景的偏心和寵愛。
他的筆記本裡,是這樣寫的:【小紀同學好可愛,我超喜歡她。】
【哥說的是狗。】
【王德發!打雷了!】
我輕輕撫著薩摩耶,跟周縱景說:「叫它『小周同學』吧。」
身邊的人哼了一聲:「大學霸,你指狗罵我呢?」
我仰頭,對著他笑。
還是叫小周同學吧。
畢竟在周縱景死後的第三年,它為了救我,被私生粉疾馳而來的車撞到渾身多處骨折。
它和你一樣,周縱景,它和你一樣為了救我奮不顧身。
所以它不像我,像你。
7
最後,周縱景沒送我回家,我隨手指了附近一片小區,瞎編了一個位置。
這是我們之間,第一個改變的節點。
往事記憶裡,17 歲的今天,周縱景會因為送摔傷的我回家,記住我家的路。
而後,在半個月後繁星點點的某一天,懷著想帶我去看螢火蟲的心,見證我家的慘案,與我一同摔進深淵。
8
回到擁擠陳舊的小屋裡,紀女士在灶臺前煮飯。
她撐著桌臺,慢慢挪著身子。
左腿膝蓋下,空空如也。
我強扯出笑,從背後擁住她。
說話時,聲音仍是抑制不住開始哽咽:「媽,過兩天不出攤,陪我到隔壁市參加物理競賽吧。」
紀女士轉過來,關切地問候我:「怎麼了?聲音這麼奇怪,眼睛這麼紅?」
我搖頭,眼淚成串成串往下掉。
紀女士,我很想你。
如果說,周縱景是我往後時光裡揮之不去的夢,那麼紀女士,則是撐著我倔強活著的信念。
「安今,是不是被同學欺負了?」
我還是搖頭。
飯桌旁掛著日歷,上面的日期顯眼又嚇人。
過於深刻,我不會記錯。
過兩天我媽會在出攤的時候,遇到我二伯。
這位偽善的人,即使發誓保證絕不會將我們的行蹤告訴那個即將出獄的男人,卻仍舊出爾反爾。
我要錯開這個時間節點,讓紀女士也活下去。
9
我難得說謊,表面倒是風平浪靜,多虧了幾年後練就的高超演技。
物理競賽,去的不是我。對比起來,在理綜方面,周縱景比我更優秀。
臨出發前的上午,周縱景撐著頭,眯著惺忪的眼。
「小學霸,想吃什麼?回來我給你帶。」
我被蠱惑一般,抬手撫了撫他的翹長的睫毛。
剎那間,兩個人都慌張起來。
「最近總是下雨,記得帶傘。」
周縱景紅了耳朵,咳了兩聲:「哦。」
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大學霸,我最近是不是哪裡得罪你?」
「你發現我篡改你數學卷兩道選擇題了?」
「還是你發現我在你英語課本上畫鬼臉?」
拙劣的,蠢笨的引起女孩注意的手段。我真是謝謝你啊,周大缺德。
我沉默不語。
周縱景不依不饒:「哎,紀安今,你最近變得很奇怪。」
「哪裡奇怪?」
「說不出來,總之就是奇怪。」
我默默戳著水杯,最後認認真真盯著他。
「你信不信?我來自七年後。」
他眉尾一揚,半信半疑最終點了點頭:「小紀同學的話,當然要信。」
「那麼,周縱景同學,你對你的未來有什麼想問的嗎?」
周縱景同學,我跟你保證,這一次你一定有未來。
10
這是一場過去與未來之間的訪談,可惜周縱景不在乎答案。
班主任在門口喊他的名字。
伴隨著早讀熙熙攘攘的聲音,他靠近我,四目相對。
「沒什麼要問的,不管幾年,我們兩個緣分那麼深的人,經得起時光的考驗。」
少年的從容與篤定,比我更像未來的人。
時光的齒輪不停轉,17 歲的周縱景來來回回驚豔我無數次。
走之前,我同他揮了揮手。
「再見。」
11
重回 17 歲,第二個改變的節點,是我帶著紀女士躲開了與二伯的偶遇。
紀女士沒有深究我為什麼說謊。
她帶我住在李阿姨家,夜晚睡覺三人躺成一排。
時間記憶裡,李阿姨要晚一些出現。
她應當是在紀女士的葬禮上出現,捶著我崩潰大哭:「憑什麼要我最好的朋友為你受這麼多苦?」
她是這個世界上,除我之外,唯一心疼紀女士的人。
枕頭旁的手機嗡嗡作響,紀女士和李阿姨聊得正起勁,無暇顧及。
我拿過來,屏幕亮起的一瞬間,號碼熟悉到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