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開口。
「秦斯遠,你知道嗎,我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秦斯遠轉頭看我。
我盯著白色的牆壁。
我爸去世得早,我是我媽拉扯長大的。
大學快畢業那年,我媽出了車禍。
在 ICU 裡躺了一個星期。
家裡的錢全部花光了。
我出去找工作,四處碰壁。
他們不看我的簡歷,卻往我的口袋裡塞名片。
七年前面試秦斯遠公司那天,醫院正催我繳費。
「那時候我沒錢,也跟現在一樣煎熬。」
「那天我面試的時候,我的口袋裡還裝著別人給的名片,我想的是,要是我再過不了,我就打名片上的電話。」
秦斯遠看我的眼神變得凝重。
他開口。
「我知道,那天你接電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Advertisement
我詫異地轉頭看他。
秦斯遠跟我說:「其實一開始,你並不在我的錄取名錄中。」
「我記得那天你化了很濃的妝,可簡歷照片清淡得很,我很清楚錄取你不是最優項,但你那天哭得很傷心。」
「那為什麼……」
「程溪,你種過樹嗎?擁有一棵樹,要從樹苗開始選擇,栽培,灌溉,直到它成長。」
秦斯遠眸光如墨。
「你將自己視作我的情人,程溪,我手把手把你教出來,你就這樣輕賤自己?之前在商場上巾幗不讓須眉的程溪哪去了?如果我隻是因為一點對你的小恩小惠就將你視作我的所屬物,我費那麼多心力在你身上做什麼?」
「如果你此刻是因為伯母知道了我和你之間關系暈倒而備受煎熬,大可不必。我和你從來就不是不平等的關系,你不必為此感到羞愧自責。」
秦斯遠告訴我。
我足夠優秀和堅強,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隻和我個人能力有關。
我們之間是平等的男女關系。
「可是……你給我買禮物,還給我做早餐,還把我帶回你家……」
我磕巴道。
這些建立在他和我……這也是平等的嗎?
秦斯遠嘆口氣。
「程溪,於公,我將你看做我最得力的助手,於私……你看不出來,我在追求你嗎?」
「這不是習慣和信任,你也不是可以替代的工具人。」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所以……你是真切地喜歡我?」
秦斯遠直視我的眼睛。
他的眼神比以往都認真,好看的睫毛閃了閃。
估計是我的表情太茫然。
秦斯遠垂眸。
「沒能讓你感受到我的心意,及時表達對你的感情,在此之前讓你產生了錯誤的想法,以及因此對你造成困擾,是我的錯。」
「我跟你道歉,程溪,對不起。」
二十五、
等待我媽醒來的過程中,我讓人調查了我媽暈倒的誘因。
在我送的花上午,白婷給我媽寄了一封信。
裡面有我和秦斯遠的一些的合照。
信上寫,我之所以離職,是因為和秦斯遠存在不正當關系。
影響了公司聲譽被開除的。
我媽當初車禍醒來,大大小小的手術經歷了不下二十次。
本來就有舊疾,當時直接暈倒在地。
我找到白婷,直接報了警。
我一直很疑惑,我和她的交集並不多。
為何一個被開除的實習生卻對我產生這麼大的惡意。
白婷說到了關於秦斯遠的事情。
「要不是你,我怎麼會被開除?!」
「招我進來的是秦總,明明秦總對我一直十分信任和特殊,可就是因為你,我失去了這個機會。你根本就是怕我頂替你在秦總面前的位置!」
「你跟在秦總身邊這麼多年又怎麼樣?換作是我,我未必會比你差!」
每聽她說一句話,我眉頭就皺緊一分。
這人腦子壞掉了?
「你從哪裡看出來秦斯遠對你特殊的?」
白婷一一列舉了她來公司時秦斯遠對她的態度。
什麼做錯事情不責怪反而關心。
帶她去參加商宴,吐車上了秦斯遠還把她送回家。
事後也沒要求她賠償。
我聽得逐漸無語。
公司的人不了解事情真相胡亂猜測我不怪。
可白婷作為當事人,應該很清楚這些事情是怎麼回事。
「開會印錯材料不責怪你是因為你是新人,剛上手難免犯錯,而我作為你的直系領導,秦斯遠說我是為了給你留面子,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是這樣。」
「參加商宴,那場商宴是我跟秦斯遠說客戶中有你同校校友,帶上你會有用。」
「至於後來你喝醉酒吐髒了秦斯遠的車子,送你回家的是我和秦斯遠以及司機師傅,而且,你難道沒發現,自從你吐了那輛車之後,秦斯遠再也沒開過那輛車了嗎?」
「因為他有潔癖,那天,他是坐我的車回家的。」
我戳破白婷的幻想。
每澄清一件事,白婷臉色就白一分。
而我也直接告訴她,因為實習期不合格解僱她,正是秦斯遠的意思。
「你那點小把戲,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來?」
我嗤笑一聲。
白婷呆愣了很久。
過了一會,她惡狠狠地瞪著我。
「你告訴我這些,不就是想要炫耀你和秦斯遠的關系嗎?很了不起嗎?你得意什麼?」
我:「……」
白婷被帶走了。
她不僅面臨著再次被解僱違約的風險。
接下來還得被拘留。
二十六、
我媽沒多久就醒了。
對我和秦斯遠,我媽沒多問什麼。
出院時醫生給我媽檢查了身體,又開了新的藥方給我。
這期間秦斯遠又出現了。
他讓人幫我拿藥方和繳費。
自己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
接著又要送我和我媽回去。
「要不……我們還是打車吧?」
「我送你們,比較方便。」
秦斯遠一本正經地解釋。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我媽一眼,實際上擔心她對秦斯遠的態度。
沒想到我媽居然點頭同意了。
回去之後我又催促秦斯遠趕緊走。
搞得秦斯遠低眉睨了我一眼,他顯然有話要說。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回到家我媽忽然叫住我。
「你和你們老板……」
她終於問了起來。
這一天總要來,我深呼吸一口氣。
「他……他在追我。」
其實那天,我並沒有回應秦斯遠的感情。
我的心裡一團亂麻。
這份感情始終無法很好地過渡。
隻不過此刻面對我媽的問話時,我可以坦然自若一些。
「追成功了嗎?」
我搖搖頭。
我媽問我:「溪溪,你對他,是怎麼看的?」
「媽,我們的關系,說起來有些復雜。」
「我知道。」
我笑得有點勉強。
我媽對我招招手,我走過去坐到她旁邊。
「其實,之前車禍住院的時候,你們老板來看過我。」
什麼?
我媽笑得溫柔。
「你那個時候年紀輕輕,負擔著我的醫藥費,還給我請了護工,醫院裡人多眼雜,難免聽到難聽的話。你們老板就是那時候來的。」
「他跟我說你工作很刻苦認真,業績完成得很出色,是很優秀的女孩,他給你開了高薪,公司也有相應的醫療補助。讓我不要擔心錢,好好治療。」
聽著我媽的話。
我直接愣住了,不敢相信地抬頭去看我媽。
我媽說:「他來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會跟我說你的事情,有一次他來得挺早,坐著給我削了個蘋果,一直不說話,還很緊張。」
「我問他怎麼了,他過了一會才跟我說:他打算追你。」
我:「……」
我屏住呼吸。
問我媽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好幾年前了吧,記不太清了。溪溪,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想為你們老板說話,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和他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我都相信你,媽媽也希望,你能過得開心。」
……
我媽病好之後,我還是決定從秦斯遠公司離職。
不是因為流言,也不是因為秦斯遠。
是因為我媽媽。
她生病的前幾年,我為了賺錢陪伴她的時間太少。
如今我想多陪陪她。
「秦斯遠,我這些年跟在你身後,以你為中心,現在,我想過一過我自己的人生。」
秦斯遠尊重我的決定。
我將精力放在了自己開的花店上。
得益於給秦斯遠幹秘書那幾年。
我積攢了不少人脈,和客戶溝通又有效便利。
短短幾年,花店客戶資源迅速擴展,我已經開了好幾家分店。
我依舊會經常遇到秦斯遠。
來店裡也不說其他,隻是訂一束玫瑰放著。
他支持我的事業,也未放棄他的事業。
我們在不同的領域前進。
雖然不再像之前那樣並肩前行,卻找到了各自努力的方向。
後來有一年我打算將花店開到秦斯遠的公司樓下。
期間詢問相關租賃事宜時得知了一件事。
「程小姐,這棟樓在五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歸屬到您的名下了。」
二十八、秘書番外
我叫李斌,秦總的新秘書。
三年前剛上任的。
之前秦總的秘書是程溪姐, 一個很厲害的女人。
現在她也很厲害。
因為她現在是我們的老板娘了。
公司新進來的員工都知道,秦總追我們老板娘追了三年。
其實他們不知道, 不止三年。
在程溪姐與老板共事的那些年裡,老板就暗戳戳地宣告了主權。
但是沒辦法,他不浪漫。
追人的手段簡單粗暴。
不是買花, 就是送樓。
樓還不是按層送的,是按棟送的。
送了之後也不說。
老板娘也不看,她難道不知道自己銀行卡裡餘額多少嗎?
還有送花,也不是送老板娘。
而是從老板娘那裡買花送別人的。
因為我們老板娘離職後自己開了好幾家花店。
對, 公司樓下那一家就是她的。
秦總為了給老板娘衝業績。
婦女節送花、六一兒童節送花、端午節送花、客戶生日送花、保潔阿姨入職送花。
隻要能找到各種由頭買老板娘的花。
老板就都送。
很多人說秦總是個事業腦。
這句話還是之前老板娘做秘書的時候傳出來的。
因為秦總總在她面前重復這句話。
後來有一天跟著秦總去見顧總。
顧總抱著小孩嘲笑他。
「嘖嘖嘖, 沒張嘴的男人注孤身。」
秦總十分鬱悶:「她難道看不出我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嗎?」
確實是。
秦總不愛跟人解釋什麼。
他的情緒隱藏得很好, 偏偏在此之前能看透七八分的老板娘又離職了。
不過後來這些年,秦總變了。
秦總會說話了。
而且他的重心已經不在事業上了。
在愛情上了。
別問,問就是秦總的原話回答。
「錢賺那麼多,總得有人花不是?」
嘖, 早前老板要有這覺悟,還會追不到老板娘?
沒錯, 花的那個人就是我們現在的老板娘。
我算是親眼看著秦總和我們老板娘走到一塊的人。
因為之前老板娘也是我們秦總的秘書。
後來秦總給她放了三個月假,她直接離職不幹了。
聽說之前老板娘在秦總手下幹了七年。
突然的離開其實讓老板很不適應。
尤其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秦總啥事也不想幹了, 就天天盯著老板娘的朋友圈看。
「這麼多訂單, 她能忙得過來嗎?」
「要不派幾個人過去幫忙?」
「又開店?!!有這麼多花要送嗎?……算了, 她想幹什麼幹什麼,把花店開滿全世界也不是不行。」
以上是秦總偶爾翻看朋友圈時發出的感嘆。
因為秦總有一公司的人要養。
他不能隨時曠工離開, 也不能跟戀愛腦一樣生活裡隻有愛情,因此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
後來老板娘把花店開到了我們公司樓下。
每隔一個小時秦總就要下樓一趟。
回來時什麼都沒帶, 身上會多一兩片花葉。
有一天,秦總上班得晚,十點鍾才到。
到了之後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大家早下班兩個小時。
辦公室一陣歡呼聲。
跟隨秦總身邊三年,我早已學會了察言觀色。
直覺這次突然的「員工福利」不簡單。
於是我開口問:「秦總, 今天是有什麼喜事嗎?」
「哦,也沒有,就是我結婚了。」
「……」
秦總是怎麼壓制住自己內心的嘚瑟說出的這話?
但我們沒讓秦總失望,起哄聲一個比一個大。
秦總矜持地點點頭,然後滿意地轉身離去。
這一天,秦總窩在辦公室沒出來。
我進去的時候, 秦總正捧著手機皺眉看消息頁面。
「為什麼不回我消息啊?女人都這樣嗎?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咳咳,秦總。」
我發出聲音。
秦總扭頭看我一眼:「有事?」
「今天要訂花嗎?」
「今天有員工過生日嗎?」
秦總反問我。
我誠實地搖搖頭:「那倒沒有, 不過樓下花店今天打折, 老板娘說:今日有喜,花全部五折。」
我把老板娘的朋友圈打開給秦總看。
秦總眯著眼睛, 然後又睜大了眼睛。
緊接著,一抹得意的笑爬上了秦總的嘴角。
又被他壓住了。
總裁對我聽話順從的樣子很滿意。
「反老」「體貼」地開口:「這麼劃算的花,今天不買真是可惜了,這可是難得一遇的好事。」
「嗯, 你說得對, 買!公司的人一人一束。」
「好的。」
那天公司的人提前下班,又收到了公司送的花。
看見秦總離開的時候一人一句好話不要錢地往外冒。
高冷的秦總再次矜持點頭。
可大家集體出了大樓之後,卻看見秦總正抱著我們的老板娘轉圈。
「老婆老婆,你來接我下班啊?」
我咳嗽了一聲, 帶頭喊了一句「老板娘」。
跟在我身後的同事也紛紛喊。
老板娘開不開心我不知道。
反正看老板的表情,我知道,我這下個月的加薪應該是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