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緣還是劫》, 本章共3800字, 更新于: 2024-12-17 16:42:06


我站著無動於衷。 


他掙扎著想起來,結果醉意上頭,又扶著腦袋落回去,清明的眼神一點點地陷入迷離:「過來。」 


看他實在難受,我又沒把握跑得出去,還是走了過去,慢吞吞地挪過去,姬珩猛地伸出手把我拉到身前抱住,嘴裡嘟囔著:「別走」。 


又沒了動靜。 


我把他攙扶起來,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後摟著他的腰把人扛起來,結果剛吃力地站起來就差點兒雙雙摔倒  


好不容易穩住腳步!可這裡離他的床卻不近!我扶著他搖搖晃晃地往床邊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走到床邊。 


恨恨地看了眼姬珩,把人往床上摔,卻不想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抱過來,我猝不及防地被他拉了下去。 


「放開!」我被他的手束縛在胸前,大喊大叫地折騰,可姬珩的呼吸聲卻漸趨平緩,但他緊緊收攏的手臂卻讓我很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我動彈不得,掙扎無果後一時氣極,張嘴咬住他的胳膊,姬珩受痛啞著嗓子低吟,突然翻了個身側躺著,弓起身子把頭往下埋進我的脖子裡。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脖子上,卻引起我一陣強烈的不適,脖子上好像有千萬隻螞蟻爬,我更加劇烈地掙扎起來。 


卻突然聽見頸窩裡傳來悶悶的一聲「娘」,姬珩的聲音低沉又沙啞,帶著幾分哽咽地又喊出一句:「別,別丟下,我。」 


我所有的動作頃刻間停止,心裡像堵住了一樣難受,抬頭盯著頭頂青色的帷幔,滿腔怒火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由得想起書裡他悽慘的身世,但這不是他作惡的借口啊! 


「姬珩,你可憐,可無辜死在你手裡的人更可憐啊!」 


身側的人沒有動靜,似乎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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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抱得脫不開,想著等人來幫忙,結果等著等著,聽著外面催眠曲般的蟲鳴聲,還沒等到人,自己竟先睡著了。 


直到第二日。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猛然對上姬珩錯愕的眼眸,二者皆是一愣,空氣裡凝結著尷尬。 


姬珩瞪大眼睛,微張著嘴巴,眉頭緊蹙成「川」字。他還保持著抱住我的姿勢,繞在我身後的手一點點地攥緊。 


我腦袋一懵,咬了咬唇不悅道:「昨晚是你非抱著我不肯放我走,還,還喊我娘的。」 


話一出口,好像更尷尬了。 


姬珩的眉頭皺得更緊,臉色陰沉下來,眼睛緊緊地盯著我。 


我不自然地把眼睛往下移,卻看見他大敞的胸膛,趕緊又移開目光:「你要抱多久?」,我不耐煩的扭了扭,「放開我。」 


可姬珩沒動靜,卻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曖昧不清的低吟,他的喉結滾動,眼神變得深邃炙熱,抱著我的手都在發燙,我害怕地往後縮。 


「等會兒。」耳旁傳來姬珩壓抑的聲音,我疑惑地看他,見他面部微微扭曲,神情痛苦,抿嘴擠出一句,「緩一會兒。」 


看我不明白,他臉色微紅,神情為難地道:「手麻了。」 


我們心照不宣地錯開目光。 


過了一會兒,姬珩松開手。 


我立即坐起來馬不停蹄地翻身下床,逃命似的往外跑,剛跑了兩三步想到什麼又突然折回去,姬珩已經坐起來了,正低頭整理敞開的衣服,察覺到了我的目光,疑惑地抬起頭,瞧我的神情別扭,露出不解。 


「這件事,你不許說出去!」 


他一愣,忽地笑了:「你也太看輕人了,我又不是那等小人。」 


嘴長人家身上,我不放心也沒辦法,懊悔地往外跑。 


屋外天蒙蒙亮,早晨的空氣裡帶著絲絲涼意,我打了個哆嗦,沿著石板路一路跑回自己屋裡,剛推開門,屋裡突然傳來一聲慵懶的呢喃,蒲柳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帶著濃濃鼻音問:「姐姐今怎起得這樣早?」 


我胡亂地搪塞她,心急如焚地往搖籃走,裡面空空如也,心髒都要嚇停了,立即扭頭問蒲柳,她一問三不知,眯著眼睛哈欠連天。 


我嚇出一身冷汗,冷靜下來想應該是被玉娘她們抱走了,但還是不放心,便立即穿好衣服草草地洗漱一番,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等我風馳電掣地趕到時,玉娘正在給孩子喂羊奶,見我來笑咪咪地道好。 


從她那出來已是日上三竿,路上的行人漸漸地多起來。 


我慢悠悠地踱步,沿途賞花。這園子大得出奇,移步換景,處處藏著新奇風景,我從水榭穿過,往下是一片掩在垂柳下的蓮花池,飄揚的垂柳裡邊傳來響聲。 


悄悄地走過去一看,竟是柳行秋。 


他身著一身藍底黑邊的勁裝,腰間扎著黑色鑲玉腰帶,頭發高高地束起,握著一把黑柄長劍,身姿如飛燕輕盈利落,天上地下來去自如。 


速度之快,卷起一地飛塵。 


一個回旋,他猛然瞧見轉彎處的我,微微一怔。 


被發現了,我一怔愣,尷尬一笑走過去。 


「柳公子早。」 


柳行秋收起劍,把扎在腰間的衣擺放下,淡漠的神色轉到我身上,點頭回一句:「早。」 


剛晨練完,他的額頭上布滿細汗,臉色紅潤,襯得硬朗冷漠的五官柔和了些,比平時生人勿近的樣子多了幾分人氣。 


其實我和他也沒什麼話說,正尷尬地想話題時,一向寡言少語的柳行秋突然主動開口。 


「方姑娘,這是你私事,我本不該多言,可姬珩實在危險,你不該靠近。」 


「我沒有!」我心裡泛著苦澀,「是他纏上我,我沒想靠近他。」 


柳行秋投來探究的目光,似乎是有什麼想不明白,思索半日自言自語道:「姬珩這人真是讓人琢磨不透。」,他冷笑,繼續道,「方姑娘,還記得你入獄的緣由嗎?」 


我點頭:「你查清楚真兇了?」 


他的笑意更冷,眼神裡帶著輕蔑,定睛看我,賣起關子來:「你猜猜是誰?」 


看著柳行秋的眼神,我一顆心跳得厲害,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但不敢相信,張張嘴巴又立即止住,怎麼也說不出那人名字。 


他也不賣關子了,環顧四周,靠過來壓下聲音冷道:「這正是姬珩的手筆!」 


晴天霹靂一樣,炸得我腦子亂哄哄。 


「真的?你,你,你沒搞錯吧?」,我不敢相信,一個和我出生入死幾次,口口聲聲說我是朋友的人,竟然想要我的命!「柳公子,你確定嗎?」 


一想到牢房的事我就脊背發涼。 


柳行秋點頭:「這不過是他用來離間柳家與賢王的小手段,更陰毒的隻怕姑娘想象不到,若不是得了賢王的助力,他也沒有兵再打回來。」 


我驚呆在原地。 


這前前後後的事突然就貫通了,為什麼自從我見過太妃之後姬珩就頻繁地出現在我身邊,又為什麼我被抓那天他一點兒也不意外,呵!真難為他為了我這麼一個小角色也這樣煞費苦心啊! 


越想越氣!想到還是自己救的他,想到還曾將他當朋友,想到昨天還照顧他,我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狗東西!」我攥緊拳頭,怒火無處發泄,尤其是想到是自己把他救活的,「我就該讓他死在那兒的!」 


柳行秋皺皺眉頭,又立即平復表情:「姑娘不必驚慌,來時沅敏曾囑咐在下要尋到姑娘把姑娘帶回去,隻要柳某在,定會護姑娘周全。」 


我急切地問:「能不能幫我離開這兒,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多待一秒,都感覺腦袋離地近一分。 


姬珩就是極致的利己主義者,為了利益可以不擇手段,我並不是他的例外,有一次陷阱和利用,就難保不會有下一次! 


柳行秋還沒回答,我苦著臉垂頭無奈道:「那狗東西肯定不讓的,啊我真是造了孽啊!」我急得跺腳。 


肩頭一沉,柳行秋收回手道:「姑娘莫自亂陣腳。」 


此刻我什麼話也聽不進,一把抓緊柳行秋的衣服ẗūₘ,焦急地問:「能幫我搞把防身的匕首嗎?」心裡一想連忙搖頭,「匕首還不夠,教我兩招防身吧,速成的那種!」 


又覺得這不是扯嗎,哪有速成的武功啊!思來想去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我還是連夜跑路吧!」 


我神神叨叨地說完,連忙放開柳行秋,提起裙子快步跑,柳行秋立即趕過來,雙手抓著我的胳膊攔住去路:「姑娘,冷靜!你這番冒失,隻怕會惹怒姬珩!眼下你便全當不知道這事。」 


這種被人掐住命脈的日子真不好受,我淚眼婆娑地看著柳行秋,咬牙點頭。 



恍恍惚惚地回了院子。 


一進門,撲面而來一陣竹子的清香,隔著一條小溪的遊廊裡,姬珩半散發,手拿一卷泛黃古籍,懶懶地靠著欄杆,伸手逗弄檐下掛的牡丹鸚鵡。 


身旁擺放著整齊的一碟點心。 


衝著院門的方向種著兩排翠綠柱子,風一吹「沙沙」作響,遊廊下挖出一條小溪,蜿蜒地穿進竹林裡。 


聽見動靜他看過來。 


我冷眼一瞥,沿著石子路走過去,裝作沒看見他。 


卻被叫住。 


他放下手,微仰著頭看我,嘴角含笑:「昨兒得的鸚鵡有些趣,見你怪悶的,正好給你解悶。」 


我的目光從他的身上轉到鸚鵡上,轉一圈又回去,上下打量姬珩,他的笑收起,順著我的目光低下頭看自己,目光茫然。 


眼睛往上一翻,我走到鸚鵡下,紅嘴綠身的小家伙一隻腿被鐵鏈子鎖住,隻能在架子來回轉,時不時地歪頭看我一眼。 


「被鎖著有什麼趣!」我低頭著看姬珩,冷笑溢出唇間,「你把它掛這兒點我呢?」雙手環胸微微地低頭靠近他,「還是諷刺我?」 


姬珩正色坐直身子,仔細地端詳我的神色,忽地,舒展眉頭,懶懶地又往後倒,擱在欄杆上的手撐著額頭,不緊不慢道:「又生哪門子氣?不喜歡放了就是,左右不過個逗趣的。」 


這話就像一根刺,突然扎進我心裡,膈應得不行。 


「是啊,反正都是個玩意兒,喜歡就鎖起來,不喜歡死活又有什麼關系呢!」我氣得發抖,咬牙強忍下心裡洶湧的憤怒。 


姬珩猛然站起,摸不清頭腦地瞧我,一副怎麼也想不通哪裡得罪我的表情,思來想去會心一笑:「昨夜是我不ŧũ⁹該喝多。」他停頓一會兒,道,「我給姑娘賠罪,姑娘莫氣。」 


「我福薄,受不起。」 


姬珩有一絲尷尬掛在臉上,摸摸鼻尖低頭輕笑。 


突然起風,擱置在一旁的古籍忽地被吹得翻動起來。他低頭一瞥,目光又徐徐的地落到外面翻滾的綠浪上,挺直的背脊在狂風裡生出一分孤寂。 


天邊的烏雲滾滾壓來,屋裡服侍的丫環匆匆地跑出來,著急搶收剛晾的衣服。 


「姬珩,我想從這裡搬出去!」 


姬珩慢慢地轉身,發絲被風吹在臉上,遮擋住凌厲目光。他不說話,眼神像結了冰霜,周身寒氣逼人。許久,才吐出一個:「不行!」 


「憑什麼?我又不是你圈養的鳥!」我衝到他面前,「你當我是什麼啊?和你住一起,讓別人怎麼想我!」 


「你在這裡才安全。」姬珩柔聲地勸慰。 


這話放以前我信,可現在他說的一個字我都不信。他才是這個世界於我而言最大的隱患,像一隻最善於偽裝的銅頭蝮蛇,冷不丁地咬你一口。 


「你放我回家我更安全!你把我困在這裡有什麼意思,圖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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