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無表情,沒有說話,又低著頭掃地。
我視線微怔,晃神間拉住她的手,想關心她:「你……」
「你幹什麼?」
簡易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粗魯地推了我一把,然後朝那個女孩溫柔地道:「歡歡,我們走。」
我才知道原來她的名字叫歡歡。
簡易是我的同學,我倆成績差不多,包攬年級第一、二名。
不過,我和他關系談不上好,不是因為競爭關系的原因,可能純屬於我們生長環境不同,沒話可聊。
我一直以為她和簡易一樣,是哪個用人的孩子,直到後來,我才聽沈青青尖酸刻薄地說起。
「她是我爸和前妻生的,她把她媽媽克死了,現在來投奔我爸,她簡直就是一個隻會浪費米飯的掃把星,我都不知道我媽是怎麼同意把她領進門的,你以後看著她,繞道走,沾晦氣。」
我聽了她這番話,真是連她臉都不想看到,免得惡心自己。
從那以後,我經常往沈家跑,不是想看沈青青,而是想去見她的姐姐——陸歡歡。
可是,她總是不理我,不管我怎麼逗她,甚至還故意招惹她,她都對我板著臉,不理我。
她好像對任何人都很冷漠,除了簡易。
為什麼?
那家伙也頂多比我多認識她一個月罷了。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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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晏)
她在沈家過得並不好。
我知道沈阿姨和沈青青還經常欺負打罵她,而她爸也清楚地知道,卻對此選擇漠視。
我知道她被欺負,很心痛。
我每次都對跟屁蟲沈青青嚴重警告。
「你要再敢欺負你姐姐,你就別來找我了。」
她就老是陽奉陰違,扯著她那個調子說:「我才沒有欺負她呢。」
那一刻,我心徹底死了。
我對這種心腸歹毒的女人,說這種話,不是對Ṫù₇牛彈琴嗎?
我就又隻能跑去找歡歡,勸她。
「她欺負你,你不能打她嗎?」
她在外面拼湊的板凳上寫作業,頭也不抬地回我,好像對這件事已經習以為常了。
「因為那樣,我下次會被打得更慘。」
我看著她,忍了忍,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溫聲道:「陸歡歡,要不你來我家吧。」
我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人欺負了。
她終於緩緩地抬起了頭,一雙清澈的眼睛裡帶著一絲倔強和自嘲。
「顧晏,你要資助我嗎?可是我不是孤兒,我有爸爸的。」
說著,直接收拾板凳,走人了。
她的背影顯得很落寞。
我:……
她好像真的很不喜歡我,不想理我。
所以,沒辦法,我隻能選擇最笨的辦法,把沈青青困在我身ťṻₐ邊,她才沒機會對歡歡出手。
「你就在我家寫作業吧。」
我怕她放學一回去,又指使歡歡做這做那。
馬上要期末考試了。
「我帶你出去逛街吧,你想做什麼,我都可以陪你去。」
我不想你回家,這句話我差點就說出口了。
去了商場,為了拖住她,我又不想陪她,我就直接把我媽給我的附屬卡也拿給她了,讓她隨便去買東西。
她當然……很高興。
然後,我一個人兜兜轉轉去挑適合歡歡的衣服。
我不敢讓沈青青知道,我去找她姐,因為我知道她一定會因為這個,去欺負她姐姐的。
就像上次,在我的生日宴會上,我去找歡歡,問她為什麼沒來我的生日宴會,結果在回去的路上,我卻在花園裡找到那些我的個人畫像的碎紙屑一樣。
那一刻,我心如刀割。
我天真地想,我把我這份暗戀小心翼翼地藏在心裡,等到我們都長大了,我就可以告訴她,我對她真實的感受,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帶著她離開沈家。
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暗戀,卻把她推向了另外一個男人。
高考畢業那年,我沒有去北京讀大學,沒有選擇去留學,最後我選擇留在了這裡,報考了當地一個也很不錯的 985 大學,陪著她。
那天,6 月 8 日的晚上。
我去她房間找她,手裡捏著 15 歲那年,她送給我的畫卡,我想和她正式表白,說我喜歡的人其實是你,你送給我的卡片,我一張一張都撿起來,粘貼好了,保存到現在,你看看。
進去後,卻發現她正在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
「你要去哪兒?」
我下意識有些慌,語氣很急地問她。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看著我,第一次這麼平和。
「我要去北京了。」
「北京?」
我知道簡易考上了清華。
她要去北京找簡易。
「嗯。」她語氣很淡,「我打算離開這裡了,雖然成績還沒有出來,不過問題應該不大,我會在北京讀大學,然後在那邊生活。」
手裡的畫卡被我緊緊捏住,指尖泛著白。
我不敢問出接下來的話,因為我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終於要離開這個家了,隻是不是和我,而是和另外一個男人。
她朝我笑了笑,這笑容真是久違了,卻燦爛得像針一樣扎著我的心髒。
「聽青青說,等她一畢業,你們要一起出國留學了,提前祝你們一路順風,顧晏。」
我從來就沒有說過要和她一起出國留學!!!
可是,此刻,現在,我卻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口。
因為在這場三角戀中,我一直都是一個旁觀者,一直都是。
「嗯。」
良久。
我終於聽到我心死地回答了這麼一句。
(15)
(顧晏)
歡歡去北京了,而我像個鬼一樣在這座城市遊蕩。
我經常去巷子口的頂樓看星星。
我知道以前,簡易老是偷偷帶著她去。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這個寶藏地方還是我告訴簡易的。
她更不知道,其實每次他們去,我也都一直偷偷跟在他們後面。
這四年裡。
我經常去北京偷偷看她。
她從校園裡面出來,總是笑得很開心,不像在沈家。
隻是,她的旁邊永遠都站著簡易,而不是我。
畢業後,我接替了我爸的位置,開始管理顧氏。
沈青青來公司找我,要求我給她一個說法。
在歡歡走了之後,我就直接和她攤牌了。
「我們沒有任何關系,請你自重。」
是她一個人,單方面揚言自己是我女朋友。
在被我態度強硬地拒絕了幾次之後,她終於大怒,衝進我的辦公室,砸了我的電腦。
「顧晏,其實這些年,你對我這麼好,都是因為陸歡歡對嗎?
「對嗎?
「我看到你手機裡的照片了,全是她!你根本就是利用我的對不對?」
她像個瘋婆子一樣,歇斯底裡地質問我。
我內心沒有絲毫的起伏,直接承認。
「沒錯,我愛的人一直都是歡歡,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她情緒一下子失了控,衝出門:「我要去 sha 了那個賤人!」
我一步走上前,狠狠捏住她的手腕,把她摔進沙發裡。
警告她:「如果你不想沈氏破產,最好別招惹她,否則,我會直接讓你變成窮光蛋!」瘋子!
「你,你好樣的。」
她情緒很是激動,披頭散發的,踉跄地站了起來,冷笑出聲。
「可是怎麼辦呢?你那麼愛她,她就要和簡易結婚了,我今天聽我爸和簡易他媽在那裡商量了,等陸歡歡一畢業,他們就要結婚了。
「就算沒有房子,租房子住,他們也要結婚了,你沒機會了,顧晏。
「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得到她。」
……
像是有把重錘在狠狠地,狠狠地錘擊著我的腦袋。
她要結婚了?
我坐在那裡,久久都不能消化這句話。
她要結婚了?
很快,沈青青就出國了,聽說還隨便找了個人結婚。
我天天在家裡借酒消愁,因為陸歡歡要和簡易結婚了。
這時候,沈氏項目出了問題,隻有顧氏才能幫到他。
可是怎麼辦?
我並不想出這個手,甚至還惡毒地往上踩了一腳。
如果不是這對母女,我不用花精力和沈青青周旋,我可以和簡易公平競爭,不一定會輸給他。
沒過多久。
陸怔上門來找我了,苦苦哀求我別讓沈氏破產。
我說:「可以,讓陸歡歡來找我。」
這世上,隻有她爸爸才能讓她乖乖現身。
我很清楚。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來了。
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其實也不是,上個月,我才偷偷去北京看了她。
她還是那麼漂亮。
隻是,左手無名指上,那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婚戒,實在看著膈人。
我以前給她買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她都不要。
她隻喜歡吃簡易給她買的棒棒糖。
她問我,要怎麼樣才能夠救沈氏。
我說:「行呀,代替你妹妹,嫁給我。」
抱歉了,歡歡。
隻有這種方式,我才能把你留在我身邊。
請你也看看我吧。
愛你的人,不止有簡易……
16.
「我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我從來都沒有把你當成沈青青的替身,是為了不讓她欺負你,所以我才故意和她走得這麼近。」
躺在床上,腦海裡一直浮現的都是顧晏最後對我說的話。
「你現在知道我愛的是你,如果你還是想離開,我會放你走,給你自由。」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晏對我的愛,如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簡易一樣。
我隻知道,我想走的心,從未消退過。
一周後,我爸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家一趟。
家?
多諷刺的一個字。
聽說沈家項目在上次問題還沒解決的情況下,又捅了更大的婁子。
我對顧晏說,我想回沈家看看。
他有一絲錯愕,不過很快就恢復如昔。
他擔心我一個人受欺負,他說他要和我一起去。
路上。
他隻對我說了一句話:「歡歡,我尊重你做的所有的決定。」
我坐在副駕駛,看著他的側顏,思緒復雜。
我很久都沒有這麼靜靜地,靜靜地看過他了。
小時候,因為沈青青,因為身份懸殊,我老是躲著他,見到他就跑。
原來他側面的五官,比我想象中還要好看。
我猜想他已經知道我做了決定了。
沒錯,我是專門回去告別的。
不是向我的爸爸告別,而是向我的過去告別。
我要走了。
在花園裡,我見到了我爸。
他穿著一身價值非凡的衣服,老板派頭十足。
當他聽到說,我要和顧晏離婚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問我,之後怎麼辦?而是脫口而出沈氏要怎麼辦?
我當時就笑了。
我第一次這麼坦誠地對他說出我的心裡話。
「我在沈家生活了 10 年,感謝您養育了我這麼久,雖然這是為人父親最基本的責任,小時候,每次我被欺負,我多希望爸你能挺身而出,可是你最後都沒有,哪怕是一次。
「你永遠隻會在我被打之後,默默送上藥膏,我那時就在想,這種父愛,要著有什麼用呢?
「我媽是因為我才去世的,我一直都很愧疚,所以我把這種愧疚轉移到您身上,也因為年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所以我就像溺水的人一樣死死抓著您這塊木頭。
「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我想如果我媽媽知道,原來你並不像她那樣愛我,估計她死前不會把我託付給你的。」
「歡歡。」
我爸試圖來拉我的手。
我抹了一把淚:「爸,我要走了,以後咱們就各過各的吧,不要彼此打擾了。」
我離開了沈氏,徹底和我的過去告別了。
我和顧晏的離婚手續也很快就辦妥了。
我在家裡收拾東西。
我的行李並不多,在找護照的時候,居然在床頭櫃上,翻到了我當年送給顧晏的卡片。
其實,卡片放的位置很明顯。
隻不過,在這裡住的一年裡,我一直都很明白自己的身份,所以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越矩,更別提主動去翻他的東西了。
膠水將幾乎無完整的碎片一一粘好,像個貴重物品似的,被他的主人好好保存在箱子裡,完好無損。
「這個?」
我有些疑惑:「這個不是被沈青青撕掉了嗎?」
「我路過花園的時候,看到了,找到了它。」他唇畔帶著涼涼的笑,「可惜,撕得太碎了,找了整整一下午才找齊。」
「顧晏。」
說實話,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對我是這種心思。
我一直認為他愛的是沈青青。
他漂亮的眼睛裡仿佛含著淚花,估計看到我快要哭了,故意岔開話題,指著畫裡的圖像逗我說。
「你看看你,你把我畫得太醜了,我鼻子怎麼會是這樣。」
我撲哧笑出了聲。
接下來,周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抿緊了唇,手握著行李箱,想對他說再見。
他雙手插進西裝褲裡,突然抬起了頭,凝眉問我。
「明天就走嗎?」
「嗯。」
他臉上帶著不舍,頓了幾秒後,怔怔地望著我:「是和簡易一起嗎?」
這次,我沒有直接回答他。
17.
顧晏說,我不想和你說再見。
而我……還是走了。
我出發去了榕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