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公主的精神很差,自從孩子死後,她就不太正常了。
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抱著枕頭赤著腳到處走。
隻有見到爹爹的時候,她才會安靜下來。
爹爹喂她吃飯,她吃著吃著就開始崩潰地哭起來,跟爹爹認錯。
她說是她想沾大公主的嫡子的福氣才借來了那個搖籃,她不知道裡面已經被蟲蛀空了。
爹爹安慰她說沒事,孩子總是會再有的。
她哭得撕心裂肺,最後倒在爹爹身上抽噎:「裴郎,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你高中狀元的時候,你打馬遊街,春風得意,我表哥中了榜眼,他邀你去酒樓吃飯,你卻說要回去給娘子熬湯,娘子若是午睡起來見不到你會害怕。」
「表哥把這話當笑談給我講,可我卻記在了心裡,那天夜裡我做夢,夢見我是你的娘子,你為我熬湯,哄我睡覺,同我畫眉西窗,與我賭書潑茶,我真想死在那個夢裡,再也不醒過來。」
「我母後是高門嫡女,從小就被教導要端莊大度,她入宮之後,就是皇後,母後膝下隻有我一個女兒,她沒有父皇那些妃子懂得迎合父皇,她是國母,所有人都告訴她要寬容大度,不能善妒,於是她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夫君整夜整夜宿在別的女子的床上,而她隻會在床前抱著我哭,她哭啊哭啊,哭得我好煩好煩,我那時候發誓我以後一定要找一個頂頂好的夫君,對我好,寵著我,一輩子都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要做母後那樣的失敗者,那樣退讓的失敗者!」
「父皇膝下的孩子很多,每年都有新出來的。我到八歲的時候,父皇都記不住我的名字。」
「我在宮裡生活,母後就是一尊菩薩,不知道鬥,不知道狠!她隻知道等!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必須要搶!父皇的寵愛要搶,不搶就沒有公主的體面,宮內的姊妹兄弟都是披著血脈親情的仇人,我們互相爭鬥,隻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利益,隻是為了活著,活成公主活成主子該有的樣子而已。」
「我知道你怨我,可裴郎,我是真的愛慕你。」
「母後自己的愛情都一團糟,她又能教我什麼呢?這些年,宮內的鬥爭隻教會了我去搶,你是我看上的,我是公主,你就該是我的不是嗎?我給你下藥也是為了讓你乖乖從了我而已。」
「那個窈娘,她配不上你,欽天監也說了,我們才是最般配的,她那種低賤的人怎麼會配得上你這樣滿腹經綸的狀元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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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不清楚自己身份的人在宮裡在京城裡是活不久的。」
「主子就是主子,主子以下的人都不是人,她們的命還沒我們的貓兒狗兒珍貴呢!裴郎,是你不聽話,你太倔強了,你不該拒絕我的,我是公主啊,我是你們的主子啊……」
「裴郎,你別恨我,你愛我好不好,我們再要個孩子,我一定給你生個世子,你不要納妾,我還年輕,我是長安第一美人,她們都沒有我好看的……」
她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地捧著爹爹的臉喃喃自語。
爹爹的手藏在袖口裡,手指控制不住地戰慄顫抖。
爹爹是在壓抑,壓抑自己想要一把掐死她的念頭。
爹爹費了好大的心力才壓抑住心裡翻滾的恨意,他眸色溫和,唇邊是柔柔的笑意:「好,我們再要一個孩子,我不納妾,我怎麼會納妾呢。」
他唇角的笑意加深,他抬起公主的臉,緩緩道:「是呢,公主是長安第一美人,公主往日最愛的就是這張臉了,沒人再比你更好看了……」
18
有爹爹的悉心照料,公主的病好了許多,半年後,她再次有孕。
這次有孕之後,公主收斂了不少,她不再出門,而是安靜地待在房中,時常一個人撫摸著肚子發呆。
太醫曾悄聲和爹爹說,公主如今的狀態精神已經不太正常了,不能再刺激她了。
若是再刺激到她,隻怕是藥石無醫,會徹底瘋癲。
送走太醫後,爹爹推開書房的窗戶,嗤笑聲諷刺。
肚子裡的孩子到六個月的時候,公主肚子上一夜之間爬滿了紅色的紋,她驚恐害怕。
隻是這次爹爹沒有再像之前一樣故意刻薄她,反而是柔聲哄著,還拿出一盒藥膏給她。
「擦了這個就會消了,別哭。」
爹爹小心翼翼地安撫她,隻是為了讓她養好精神,接受自己最致命的打擊。
爹爹要毀了她所有看中在意的東西,就像她當初那樣。
公主擦了藥,肚子上的紋路漸漸消失,她開心了沒多久,那張她引以為傲的芙蓉面卻一點一點爛了起來。
不是大片地爛,而是一天比一天多一點兒,緩慢卻致命。
公主發了瘋。
她最在意的就是這張臉了。
19
與此同時,爹爹集結兵馬,逼宮了。
公主把自己關在房子裡,誰也不見,是以,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她的父母兄弟已經被關在詔獄裡,不知道爹爹籌謀了這些年的心計要收網了,不知道她就要死了。
爹爹再次回府見公主的時候,她的臉已經腐爛完了,原本一張絕世的面貌此時隻剩下坑坑窪窪的腐肉,眼珠子掛在上面,驚悚又嚇人。
爹爹卻並不害怕,也不在意。
不僅如此,他反而還欣賞地笑了起來,最後笑累了,爹爹坐躺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喘氣。
公主自看見爹爹身上的龍袍,瞬間明了了,她匍匐在地上爬到爹爹的腳下,想說話,卻嗚嗚咽咽說不出來。
爹爹輕慢地用腳抬起她的下巴,笑了:「那個藥不光是讓你的臉腐爛,你的舌頭肝臟都會慢慢腐爛,很難受吧,可是死不了,你要慢慢地等死,不能那麼快就死了,不然我不高興。」
公主流淚,模樣甚是嚇人,爹爹卻像是看著什麼賞心悅目的畫卷一樣看著她:「當初你拿著刀要劃爛窈娘的臉,我是如何告訴你的?我說過終有一日,我會弄爛你這張臉,你那時候不信,還嬉笑說我舍不得,你這張臉可是長安城最好看的。」
爹爹唇邊的笑意停住了,他放下腿,俯身和公主對視:「我隻覺得惡心,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你的這張臉都讓我厭惡和惡心。你拿什麼和我的窈娘比,我的窈娘心地善良純粹,不知道要比你好看多少倍,你也配和她比?」
爹爹站了起來,外面的侍衛進來,將絕望等死的公主架了起來。
爹爹心情頗好:「你放心,你不會那麼快死的,你的父母得死在你前面,我會當著你的面將她們的皮剝下,我如今的手法很好,很流暢,輪到你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公主忍不住地發抖,她口口聲聲說自己的母後大度寬容,可卻為了她的幸福不惜將我娘親誆騙到宮中,想將她淹死。
陛下更是縱容,娘親九死一生,他竟然還為娘親賜毒酒。
若不是爹爹搶過要喝,被公主攔下,隻怕爹爹和娘親早已經死了。
爹爹望著外面上好的天色,開心極了,繞著公主走,一面走,一面撫掌,眼神瘋狂:「你得慢點死,得等到我將窈娘冊封為後,進了宗廟,你再死,我要你們這群偽君子、禽獸小人看著我的窈娘千秋萬代,你們不是都瞧不上她嗎?我要你們都跪拜她,要你們這群自詡出身高貴的人都跪在我的窈娘腳下磕頭,一輩子都仰望她!」
爹爹望著她鼓起來的肚子,似笑非笑:「你懷的每一個孩子都不是我的,那日喝下你下的藥的人也不是我,此後在這座府裡,我更是一次都沒碰過你,你不是自詡高貴嗎?那些乞丐死囚的滋味可還好?」
公主奄奄一息的身子突然迸發出巨大的力道,隻是她的手還沒有碰到爹爹就被壓制了,她除了發出嘶啞的嗚嗚聲,再也發不出別的聲音了。
她被關進了詔獄,禮部忙完娘親的事情後,爹爹來到了詔獄收最後的賬。
公主看見父母被扒皮後,暈了過去,又被潑醒。
她如今已經不能動彈了,和活死人沒什麼區別,身體裡面已經爛完了。
兩邊的侍衛摁著她,她驚恐地想逃,卻無法動彈,爹爹手裡的刀刃劃破了她的肌膚:「旁人都是死了再剝皮,你不一樣,你得活著,這樣做出來的美人燈籠才好看,你爹娘做成的燈籠已經掛在窈娘的祠堂了,現在祠堂裡有二十三盞燈籠,就差你一個人了。」
「我把你留在最後動手,就是好讓我的窈娘安息,你得受折磨,你若是太舒服地死了,窈娘會不安心的。」
皮肉分裂的細微聲音在空中響起,血腥氣逐漸濃重,到最後地上隻剩下一攤臟汙的肉。
爹爹甩了甩手指上的血,趔趄了兩步,笑聲暢快,笑著笑著卻哭了。
他扶著欄桿幹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最後嘔出了一口血。
原來爹爹也是惡心剝皮這件事情的,原來報仇到後來,爹爹也不快樂。
是啊,他報仇了,可在意的人卻早就沒有了,如何會快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