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避著他的視線,好家伙,他怎麼來了?
快能湊成一桌麻將了。
見謝初霽,蕭慎急著開口,被皇帝拂了拂龍袍制止了:
「今日當真熱鬧,孟將軍有事求朕,太子也有事要求,讓寡人聽聽謝質子又是為何事而來?」
謝初霽恭恭敬敬道:
「參加陛下,七年前圍場狩獵,臣曾獵得一隻飛雪白鹿,皇上說可以給臣一個賞賜,當時臣沒要,不知現在還作數嗎?」
皇帝正了臉色:「朕貴為天子,自是作數。」
「臣今日所求,是想求娶孟家大小姐孟恩姝為妻!」
「前幾日宮宴大火,孟小姐不顧安危救臣,臣自那日後飯不能食夜不能寐,對孟小姐一見傾心。」
蕭慎壓抑著怒氣,打算謝初霽:「你區區一個質子,怎麼配得上孟將軍之女!父皇,謝質子所求,實屬荒唐,望父皇三思!」
上一世,蕭慎還從未為了我如此著急過。
我微勾唇角暗自輕笑。
皇帝看向我:「孟恩姝,太子和質子今日都是為你而來,朕從小看著你這丫頭長大,今日,你便在他們二人中選一個吧!」
陛下語氣和藹,但威儀目光中已然露出一絲殺意。
蕭慎身為一國太子,今日卻失了姿態和敵國質子搶一個女人。
我作為居功甚偉的大將軍之女,必然會被視為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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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慎表現得越激進,陛下反而會希望我選擇謝初霽。
我前幾日買通太子身邊的婢女,讓她不經意向蕭慎透露出父親要去向陛下請求賜婚的目的,如此,便達成了。
我叩首跪拜天恩:「小女心悅謝質子已久,求陛下為我和謝質子賜婚!」
爹地裝模作樣呵斥了我一聲:「姑娘家怎麼這麼不矜持!」
皇上大手一揮,降下聖旨為我賜婚。
下個月初七,便是頂好的日子。
看著那明黃的宣紙,很好,劇情已經開始改變了。
9
大婚當天,我一襲嫁衣端坐在婚房中。
說一點點緊張都沒有,那是假的。
對於謝初霽,我知之甚少。
前廳賓客吵鬧的聲音依稀可聞。
不多時,房門被推開。
謝初霽踩著虛浮的步伐搖搖晃晃朝我走來,他手裡還提著一壺酒。
他掀開我的蓋頭,雙頰陀紅,眉眼醉意彌漫:「娘子,你是我的娘子了。」
謝初霽長了一張很勾人的臉,白生生的,淺笑時就像伺機而動的野狐狸,稍有不慎就能被他勾了魂。
他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我,含糊不清地開口:「合卺酒喝過,我們便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我接過,定定看了他一眼,雙臂纏繞一飲而盡!
「謝初霽,既然已經成為夫妻,你以後所有事便不能瞞我,知道嗎?」
我想與謝初霽攤牌,話未說完,突然一陣強烈的眩暈,緊接著便倒在了謝初霽的懷裡。
人事不省前,我聽到謝初霽沉聲說道:「唉,沒想到娘子酒量如此差勁,一杯酒還沒下肚就倒了。」
我拼盡全力想抓住他,但也隻是手指堪堪碰到他的脖子。
身體便徹底軟了下去。
可惡!還是大意了。
謝初霽扔掉未飲一滴的合卺酒,把懷中粉面桃唇的人抱到床上,窸窸窣窣解了我繁瑣復雜的嫁衣。
最後翻窗而出,消失在了夜色中。
10
第二日我一醒來,就提著劍滿府找謝初霽。
小狼崽子新婚第一日就敢給我下藥。
這口氣我必須要出!
到了前院,便看到他扛著一把刀,蹲著馬步哼哼哈哈地在跟著大哥晨練。
隻是姿勢實在是搞笑。
惹得大哥一臉嫌棄:
「妹夫,以後每日寅時你都來這裡操練一個時辰,我陪著你,你這身板實在太弱了,恐怕還不如小姝體力好,這怎麼能行。」
話音剛落,一把劍橫空劈了過來!孟思峪猛地推開了謝初霽。
我避開孟思峪:「哥你靠邊站,今日我非要教訓教訓他。」
下人都圍在庭院旁不敢靠近。
「小妹,他躲假山後面呢,快劈他!」
「哎呀呀你這準頭不怎麼行了呀,怎麼連一個病秧子都跑不過。」
孟思峪小飲著茶,優哉遊哉坐在石凳上看著我和謝初霽你追我趕。
謝初霽被我追得滿院子繞著跑,但每次在我的劍快劈到他臉上時,他總能精準地躲過。
實在氣人得緊。
他邊跑邊哇哇大叫:「娘子,我知道你昨天在床上生我的氣,但我不是讓你撒氣了嘛。」
「你看看,你昨天撓的我這脖子。」
「大舅子救救我!你妹妹體力太猛了,昨日抓著我不讓我下床,今天還追著我跑不放過我。」
「我跑不動了,劍下留情!」
「謝初霽你混蛋!」
如此孟浪之詞,也隻有謝初霽這種人能說得出口。
孟思峪雖早已成婚,這會兒聽著謝初霽的話也漲紅了臉:「白日宣淫白日宣淫,小妹!你們……你們閨房之事怎可……我還以為你們為了何事吵架呢,竟然是……」
說著轟散了圍著的下人,自己也扔下茶杯一溜煙跑了。
於是成婚第一日,府裡便傳開了。
大小姐如狼似虎,追著姑爺不肯放過。
終於逮到謝初霽。
我把劍一扔,把他扛回閨房就一頓教訓。
為了證明我不是虎女,我讓謝初霽住了三天偏房。
11
這天,丫鬟萃娥來伺候我進膳的時候說:
「姑爺好像不喜吃熱食,每次都要等飯菜涼了才吃。」
「這是什麼怪毛病?」我問道,「是腸胃不舒服?可曾喊大夫來看看?」
「不曾,姑爺說他不喜歡那些牛鼻子大夫給他看。」
之後我便把謝初霽喊了回來。
進膳的時候,他懶懶散散撿了幾根菜葉,像是沒什麼食欲,等飯菜全部涼掉,他才又大快朵頤吃起來。
我問他,他隻說喜吃涼食。
直到有一天我去宮裡探望姑母,撞見從小在清心殿照顧謝初霽的老嬤嬤,才知道——
嬤嬤低聲跟我說:
「清心殿的太監宮女都不喜歡這位景國來的質子。」
「把在清心殿為奴為婢視為恥辱,覺得來這裡伺候人,她們將永無出頭之日了。」
「謝娘子不知道,在謝質子很小的時候,宮人便克扣他的吃食用度。」
「小質子來咱們蕭國的頭三年,除了宮宴,一口熱乎的食物都沒吃過。」
「久而久之,一吃熱食便會胃疼的毛病就落下了,必須得涼了才能吃。」
我暗自思忖,怪不得謝初霽從小身體便不好。
嬤嬤繼續說:
「謝質子最寶貝的就是他那個小烤爐,實在想解解饞,他就會自己去抓幾隻野兔子啊,斑鳩烤來吃吃,就是每次吃完都會不舒服大病個一兩天。」
「小孩子嘛,總是饞嘴些的,哪怕知道吃了會不舒服,一時開心也是好的。」
我知道謝初霽過得不好,但不知道他從小竟是這般處境。
回府後,我便把京城有名的大夫,全部請來府裡給謝初霽診治。
他氣鼓鼓地拿白眼瞟我,「多管闲事!」
我也不在意。
我在心裡說道:
謝初霽啊,你是我的攻略對象,你可不能一不小心就嗝屁了。
大夫診治的內容也大差不差,無外乎是從小營養不良傷了根基,日後得好生調養調養了。
我故意打趣謝初霽:「你堂堂少年郎,得了小媳婦生的病症,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我每次這麼說。
他都會兇巴巴把我扔在床上,嚇唬我下次再敢這麼說他就辦了我。
於是。
過了口癮的是我。
最後處於下風的還是我。
12
開春後,謝初霽跟我說他想去寒山寺一趟,我依了他。
吩咐丫鬟準備了些吃食點心便和謝初霽出府了。
馬車晃晃悠悠地在山間行駛著。
謝初霽往日話密,不著調得緊,今日卻格外安靜,端坐在馬車一側,活脫脫從畫裡跑出來的神仙美男子。
還是我開口打破了沉默:「謝初霽,你最喜歡吃什麼?」
他幾乎不假思索地開口:「槐花餅。」
說完,他別別扭扭補充道:「在景國的時候,母親常給我吃。」
「那你跟我講講你小時候在景國的事兒唄?」
似回憶起什麼,他眼角泛著寒霜般的冷意,許久才緩緩開口:
「我母親原本是父皇的寵妃,可後來父皇喜歡上了自稱穿越女的女子,父皇為她日漸著迷,我出生後沒多久,母後和我便被父皇打入了冷宮,那會我跟母後在冷宮,每日最愁的便是吃什麼,父皇不喜歡我,岑皇後更是每日都會來折辱母親。」
哦豁,穿越女???
莫非也是來做任務的?
「我和母親都尤為喜歡春天,因為到了春天,冷宮院子裡的兩棵大槐樹就要開花了,我們不用再為餓肚子發愁了。」
「母親會爬到樹上摘兩大筐的槐花,做成香甜四溢的槐花餅給我吃。」
想到日後謝初霽會回到景國,我開口安慰道:「沒事,日後你還能吃到母親做的槐花餅。」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咀嚼著這兩個字:「母親?」
見我臉紅害羞,他搖了搖頭:
「不會了,我來蕭國為質前,岑皇後命人砍掉了那兩棵大槐樹。」
「母親餓死在了那個春天。」
謝初霽的語氣無悲無喜。
但我心髒卻有一絲絲抽疼。
一度,我不知道該怎麼他安慰他。
好在,寒山寺到了。
滿山的槐樹開得正旺!
我跳下馬車,指著開得最為茂盛的那棵:「謝初霽,別不開心了,我去摘槐花,回府給你做槐花餅吃!」
謝初霽怔在了原地。
他有一句話忘了說,在景國,槐花餅是女子做給心愛的人吃的。
孟恩姝並不愛他。
卻要給他做槐花餅。
謝初霽搖了搖頭,跟上了前面蹦蹦跳跳一步跨三個臺階要去給他摘槐花的女子。
13
謝初霽身體羸弱,腿腳不大方便,大夫說還需要養一兩個月才能完全見好。
我讓他去寺內先燒香祈福。
他起初不肯,後來在我軟磨硬泡下他才進去。
我沒看見的是,謝初霽剛離開我的視線,幾個黑衣人自暗處一一現身。
他們玄鐵遮面,單膝跪在謝初霽面前。
「主上,都計劃好了,今日我們便可啟程返回景國。」
謝初霽一身白衣負手而立,寒山寺雪峰頂霧氣彌漫,籠罩著他的身影。
「再等等吧。」
「等她做完槐花餅。」
14
好在爹地從小讓我鍛煉,上樹對我不是難事。
三下五除二便摘了好大一筐槐花。
摘完我喊丫鬟:「萃娥,幫我接一下籃子。」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正準備爬下樹的我看清來人,右腳慌了一下踩空,眼看著就要摔下去。
蕭慎腳踩樹幹借力飛躍,一把接住了我。
「放開!」
我想要掙脫,卻被蕭慎死死抵住,「從知道你要出府,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小姝。」
「小姝,我後悔了,我不能失去你。」
「對不起,我不應該那麼對你!」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你不是要攻略我嗎?我幫你完成,我們一輩子也不要分開。」
我抽出手,啪地給了蕭慎一巴掌,「晚了!放開我,蕭慎!」
至此我已經確定。
蕭慎也帶著前世的記憶復活了。
還知道了攻略的事兒。
我:「系統你給我出來!」
「統統你在哪兒?」
「親愛的?寶寶?小寶?小垃圾!小廢物你又出故障了?」
在心裡對著破爛系統罵罵咧咧一通後。
系統依舊未上線。
蕭慎情緒衝動,低頭就朝我脖子啃了下來,我再次揚手,又給了他兩個大逼兜!
這下徹底惹怒了他。
他掐著我的脖子,紅著眼問我:「你當真喜歡上謝初霽了?!」
「對,沒錯!是又怎樣?!我喜歡上謝初霽了!」
就在這時,一道陰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謝初霽眼神凌厲:「太子殿下,放開我的妻子。」
我的妻子四個字,他咬得極重。
15
「你的妻子,你可知,她以前不過是我的玩物,替我做盡陰暗之事,搖尾乞憐想要做我的皇後。」
蕭慎不屑一顧哈哈哈大笑:「謝初霽,你算老幾,你的妻子,著實可笑!」
說罷,他一擺手,太子暗衛從周圍一個個飛身而出。
蕭慎把我的手反剪在身後,「你不是喜歡他嗎?本太子現在就殺了他!」
「不管前世今生,你孟恩姝隻屬於我一人。」
他冷冷吐出一個「殺」字。
暗衛蜂擁般朝謝初霽殺了過去。
十米開外,更是有弓箭手蠢蠢欲動。
我大聲朝謝初霽喊道:「謝初霽別管我!你走!」
謝初霽不為所動,甚至還朝我走來。
我狠狠在蕭慎手上咬了一口,趁他吃痛,我猛地推開他。
與此同時數十支利箭射向謝初霽!
他來不及躲閃,我猛地將他撲倒在地。
可還是被箭矢刺中。
後背肩胛骨的地方,撕裂般地痛,我在謝初霽懷裡疼得差點要哭出聲來。
「真尼瑪疼了,又為男人受傷了。」
謝初霽捧著我的臉,琥珀色的眼珠倒映出我的模樣,我罕見地,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擔心。
我吐了一口血,笑道:「你個狼崽子,竟然會擔心人了呢。」
「謝初霽,你不會喜歡上我了吧?」
他見我這個時候還在打趣他。
第一次正經嚴肅地呵斥我:「夠了!孟恩姝,我帶你一起走。」
我拽著他的袖子,制止了他:「我不能跟你走。」
他以為我選擇了蕭慎。
我解釋道:
「謝初霽,我走了,孟府上下一百多口人都會陪我葬送性命,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