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戰成名不是因為我喝了長島冰茶。
而是打那以後。
陸景湛對我不同了。
甚至因為我變了性子。
聽說我暈過去當天。
他把那些叫我喝酒的人挨個收拾了一頓。
端了那個烏煙瘴氣的地下臺球場。
還揚言再也不同那些做事沒分寸的人有交集。
他跟著我一起上下學,在家中補課,儼然一副改過自新的模樣。
陸景湛奶奶樂壞了。
陸景湛父親同樣看在眼裏。
卻因此洞悉到陸景湛待我的不同。
至此,命運的絲線埋下伏筆,再不由人。
5
「所以,後來呢?」
Advertisement
午休時間。
聽我講完這段故事的同事意猶未盡,仍在追問:
「你......哦不,你朋友考上國外的大學之後真的就這麼消失了?」
「小少爺能受得了這委屈?」
滬城春光。
嬌嫩的垂絲海棠被雨水打濕。
隨春風在窗外搖曳。
若在京城。
這該是滿樹的西府海棠。
我收回視線,垂眸專注地切著手頭的可頌。
當年我和陸景湛約好了一同留在京城上京大。
我卻偷偷在陸景湛父親的幫助下反手申上國外名校的法學院,不辭而別。
聽聞他興高採烈地回家,看到桌上我留的那封信的時候,氣得直接砸了整張桌子。
那條短信我還留著呢。
【薑滿,扮豬吃老虎你玩得真他媽出神入化。拿我當跳板,您好本事,好野心。】
【我肚量大,祝你扶搖直上。隻是醜話說前頭,這京城,我有生之年你就不要想再踏進一步。】
我聽他的。
回國之後,直接來了滬城發展。
再濃烈的恨意都會被歲月抹平。
更何況,如今我這樣的小蝦米在已經上任了總裁的陸景湛眼裏,還算得上什麼?這麼多年過去,陸景湛早不是當年那個不著調的紈絝。
他變了很多。
聽聞他如今殺伐決斷,鐵血手腕,將手底下的那些老股東拿捏得服服帖帖。
與港城貴小姐即將聯姻的喜事也滿城風雨。
我也已經靠著陸家的幫助看到了小鎮裏看不到的風景。
這個故事不必有結果。
就足夠圓滿。
想起這些,我笑了笑,放下了刀叉:「以前小打小鬧,誰還放心上。」
6
回國後,我入職了紅圈所的滬城辦公室。
林律說今天下午有個跨境並購的case,點名讓我辦。
宣布這事的時候,他眼神莫名有些憐憫。
很難想象那是多硬的骨頭,值得他用那樣的眼神看我。
直到我看到資料。
陸景湛的名字赫然紙上。
我看了眼會議室。
陸景湛......就在裏麵?
眼皮一跳。
理智在這一瞬間崩盤。
逃吧。
我將資料啪地一聲關上:
「林律,我不行的,你換別人來做吧。」
下一秒,會議室的門打開。
我的手腕被裏麵的人狠狠攥住。
我沒回頭。
隻聽見陸景湛漫不經心笑著。
「又要跑?」
「我的好妹妹。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隻有這麼點出息?」
我竟然感覺到那雙手抖得好厲害。
7
曾經,陸景湛是我的靠山,護著我在豪門安穩度日。
如今,他卻成了我最大的危險。
對視的一瞬間。
漆黑的眸子像一個冷漠的黑洞。
壓抑著風雨欲來的瘋狂。
他不由分說將我拽進了會議室。
啪嗒一聲。
門反鎖上。
盡管手腕疼得厲害。
但我無比清楚地知道。
我不能再逃了。
見我站在原地,他滿意地點點頭,終於願意鬆開手坐回沙發上。
陸景湛是變了。
當年的他雖然桀驁張揚,但內心卻是柔軟,充滿人情味的。
否則也不會在我初到陸家的時候為我解圍,當我靠山。
如今的他周身被久居高位的壓迫感籠罩著。
像一座叫人怎麼也望不透的水下冰山。
我見他慢條斯理地整理方才我掙紮留下的袖口褶皺,語氣就像話家常一樣平淡。
「不跑了?」
我沒說話。
他絲毫不在乎地吐出一口煙,低笑了一聲:
「長大了是乖一些,還以為要打斷腿你才能老實呢,好妹妹。」
「陸總,你真會開玩笑。」
他靠回椅背上,打量著會議室的環境。
本所是國內頂尖律所,坐落在城市CBD高樓。
用來和客戶會麵的會議廳裝潢很是奢華。
他拿起一張我的名片。
「薑律師,這麼會權衡利弊。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陸景湛輕飄飄一句話,激起我心中千層浪。
以我們兩人身份的懸殊。
他想毀了我的事業,隻不過一句話的事。
當年陸景湛的父親向我保證。
隻要我乖乖聽話,事情辦妥之後他會讓我一輩子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受陸景湛的掣肘。
可如今,陸景湛的父親早就退居二線。
權力捏在陸景湛手上。
這個念頭叫我登時冷汗滿身。
怎麼可以。
為了走到今天,我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
怎麼可以就這樣被毀掉。
對未知的恐懼讓我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這畫麵落入陸景湛眼裏,卻仿佛取悅了他。
他隨意地彈了彈煙灰:「薑滿,抖什麼?」
他頓了頓,嘴角莫名勾出一個自嘲的弧度。
「你這樣沒有心的女人,原來也會知道怕的。」
8
我以為今天這場貓抓老鼠式的重逢難以收場。
不承想陸景湛無心同我折騰。
一通電話,他被叫走。
因為屋子裏太過安靜。
我甚至可以在沉默的壓抑中聽見。
電話那頭靈動鮮活的女聲。
在迫不及待和陸景湛分享些什麼。
臨了,陸景湛壓下眉眼處的愉悅,抓起椅背上披著的外套。
「薑律師,有空帶你見見她。」
我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
港城豪門唯一的千金大小姐龔琦。
從小在英國長大。
我看過她在名媛聚會裏的合照。
她穿著價格不菲的高定,落落大方地笑著,貴氣與自信溢出屏幕。
相片裏,她是唯一的黃色麵孔。
我假裝聽不出他語氣中的挑釁,笑著送他出門:「我的榮幸。」
陸景湛冷著臉離開。
律師滿臉憂慮問我這個案子還做嗎。
當然。
這是一個大case。
我不僅要做。
還要做得漂亮。
我一個人坐在會議室喝咖啡,看完了所有資料,準備交易架構。
夜色漸濃。
窗外華燈初上,川流不息。
滬城的繁華就在我的腳底,眼中。
從和外婆相依為命的荔城走到42樓的這一路,我走得太過艱難。
比起我的未來。
想起陸景湛的那些酸澀,實在也太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