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邊厭同時被霸凌,他卻愛上了那個欺負他的女生。
為了討她歡心,他把我丟在高速公路上。
後面超速行駛的大巴車猛地撞了上來。臨死前的那一刻,我想,我這一輩做得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對邊厭動了心。
再睜開眼,我回到了十八歲,高中的課堂。
這一次,當唐瑤再把髒水倒到邊厭身上時,我沒有去護在他前面。
1
「臭孤兒,沒人愛!」
「嘻嘻嘻嘻,裝什麼清高!」
夏天的陽光,喧鬧的教室,我又一次回到了高中的課堂。
唐瑤把玻璃瓶裡的髒水倒在了邊厭的身上。
她後面還跟著好幾個小跟班。
「嗚嗚,臭死了真是。」一群人發出哄笑的聲音。
邊厭手足無措的,他渾身湿漉漉,像一個可憐的小動物。
我就這麼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我真是好奇啊,一個正常的人類,為什麼會對霸凌他的異性產生好感?
其實說起來,我和邊厭也可以稱得上青梅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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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父無母,我們兩個人從小一起在孤兒院長大,上學的學費,也是福利院贊助的。
上一輩子,因為連續霸凌,邊厭不斷在自我厭棄的極端情緒中掙扎。
是我一直陪在他身邊,將他從泥潭中拉扯了上來。
高考後,我們去了同一所大學。
在大三的時候,我們兩個開始一起創業。
他負責項目整體策劃,我負責對外溝通。
用了四年的時間,招聘員工、創立公司,再到營業額破億。
我以為我們可以一直這樣共同走下去。
可唐瑤卻回來了。
她父親的公司破產了。
酒席上,她哭著對邊厭說:「我求你了,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求求你救救我爸……」
邊厭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能給我什麼呢?」
他雖然這樣說,卻把唐瑤留在了身邊。
不僅投資她父親的公司一大筆錢,還滿足她各種任性的要求。
他對她好得簡直不像話。
我甚至衝進邊厭的辦公室,質問他:「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他爸那公司就是一個無底洞,一堆爛賬,你這是在拿我們幾年來的努力冒險!」
他看著我,搖了搖頭,苦笑說:「遲夏,你不懂我。」
我確實不懂他。
在他放縱唐瑤打我一巴掌之後,我就決心離開邊厭了。
但我和邊厭共同牽扯的資金太多,一時還不好劃分。
尤其是那一年還有一個特別大的項目,要我們兩個共同參加。
但我沒有想到,在參加那個項目去的路上,他會帶上唐瑤。
我第一次發了特別大的火,這是我準備了一整年的策劃案,他帶上唐瑤,算什麼?
可唐瑤卻對他說:「邊厭,既然夏夏姐這麼不喜歡我,你就把她丟這裡吧。」
2
邊厭被倒了髒水後,下意識地回頭朝我看。
也是,每次他受到欺辱,我都會第一時間站出來,擋在他面前,氣勢洶洶地和唐瑤對峙。
即使我知道我根本不是她對手。
她是富二代,身邊有一群玩得好的小團體。
每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我把眼神往旁邊一瞥。
直接忽視了他投過來的求救目光。
「呦呦呦,這次連遲夏都不肯幫你了,笑死了。」
「怎麼辦呀,是要哭鼻子,還是跪下來求饒?哈哈哈。」
我聽著這些話,情緒毫無波動,甚至還打了一個呵欠。
上一世,我就是因為幫助邊厭,才成為了唐瑤針對的對象。
如果我不多管闲事,甚至可以說與那一伙人根本沒有交集。
「遲夏,你什麼情況,怎麼還袖手旁觀了?」唐瑤第一次見我這樣,有些不相信,插著雙手走了過來,用力敲了敲我的桌子。
我拿起教材翻了起來,「我又不是他老媽子,沒有義務管他吧。」
聽到我這麼說,站在一旁的邊厭一下子變了臉色。
他眼睛紅紅的,手掌緊緊攥起,小聲叫我,「夏夏。」
我厭煩地皺起眉頭,當作沒聽見,又翻了一頁書。
唐瑤捂住嘴,笑了起來。
「真的假的啊,你們兩個不是青梅竹馬嗎?遲夏同學,我要是和你換座位,你願不願意啊。」
我淡淡地嗯了一聲,「無所謂。」
我和邊厭當了高中三年的同桌。
上學的時候,唐瑤總是想和我換座位,坐到邊厭旁邊。
但我堅決不同意,甚至在唐瑤去找老師來的情況下,還明確表明,隨便換座位會影響我的學習,我不想被打擾。
我的成績穩定在年級前十,老師猶豫了。
雖然唐瑤家裡面勢力大,但她更不想拿學生的成績冒險。
可這次,我直接幹脆地點了點頭,「你想換的話,現在就可以。」
一邊說著,我一邊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練習冊。
「夏夏,你怎麼了!」是邊厭。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腕,緊緊地看著我,嘴唇哆嗦著,聲音還帶著點委屈,「我哪裡惹你生氣了?」
我嘆口氣。
然後一把甩開了邊厭的手,「以後不要再叫我夏夏了。」
3
我抱著書包走到了唐瑤的座位上。
其實我能夠猜到一點點,唐瑤為什麼想要換座位。
肯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同桌,賀亭舟。
我悄悄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陰鬱少年,沒敢多說話,安安靜靜地開始擺放書本。
上一輩子,我和賀亭舟沒有多少交集。
但我仍然對他有很深的印象。
他的家境很好,父親是著名的房地產商人,母親是藝術家。
原本他的人生應該一帆風順。
在上小學的時候,他卻出過一次嚴重的車禍,導致小腿殘疾,再也不能站起來。
從此之後,他隻能坐在輪椅上。
賀亭舟沉默寡言,很少和旁邊的人說話。
唐瑤雖然是班裡面的大姐大,但也不敢得罪他。
我對他的了解,則更多來自於每次考完試後的成績排名。
賀亭舟的名字幾乎總在前面。
我以為他的能力加上他的家世,會給他帶來一個很好的前程。
然而並沒有。
直到大學畢業後的一次同學聚會,我才知道,他去世了,割腕自殺。
因為再也受不了自己殘疾人的身份。
「遲夏,起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突然就被點了名字。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上課鈴已經打響了。
物理課。
有些禿頂的中年物理老師站在講臺上,一臉陰沉地盯著我。
上一輩子,我就覺得這位老師莫名地不喜歡我。
也許是因為在各個學科裡面,我的物理是最薄弱的。
看著黑板上的一長串題目。
我深呼吸一口氣,努力回憶高中的知識,猶豫著慢慢說出了自己解法。
「就這?」物理老師拿黑板擦敲講臺,「遲夏同學,你的水平退步了哈!」
我無言以對。
不是我的水平退步,是我現在這個腦子,已經好多年沒有做過題了。
我正尷尬呢。
旁邊一張紙條突然遞了過來。
上面是清峻幹淨的字跡——
簡潔高效的做法,還有答案。
而我的同桌賀亭舟依然沒抬起頭,他手指修長,右手輕輕翻過一頁課本。
那一頁上,正是這節課的知識點。
他在給我解圍。
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定了定神,我過去的物理知識終於漸漸回籠,把答案說了出來。
賀亭舟不愧是學神,短時間內可以想出這麼優秀的解法。
「行了行了,坐下吧。」
老師撇了撇嘴,隨意批評了兩句,「以後注意哈,上課不要開小差。題目要想完全,別忘了考慮第二種情況。」
4
我突然發現,那個孤僻陰沉的少年,也許遠不像他看起來的那樣可怕。
他可能隻是敏感脆弱。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周圍都是和我一樣經歷的孩子。
有的父母雙亡,親戚不肯照料,隻能來這裡生活。
有的天生殘疾,雙目失明,或者有嚴重的肢體問題,出生就被遺棄在福利院的門口。
能開開心心無憂無慮長大的鳳毛麟角。
許多都自卑又內向,明明渴望別人的關心,卻不敢向外邁出第一步。
賀亭舟雖然家境優越,但其實和我們很像。
我想要試一試,做那個首先遞出橄欖枝的人。
更重要的是,我雖然高中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但過了這麼久,基礎知識實在忘得差不多了。
急需一個人幫我補一補。
我決定向賀學神拜師。
第二天,我拿著自己做的餅幹,放到賀亭舟桌子上。
他握著筆的手一頓。
抬起頭,直視著我。
我努力露出一個真心誠意的微笑:「賀亭舟,謝謝你昨天物理課上幫我……這,這算我的謝禮!」
他掃了一眼餅幹。
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做的?」
「是呀。」我對自己的廚藝還是有信心的。
孤兒院的護工並不多,從六七歲起,我就要學著自己照顧自己。
洗衣服、收拾衛生、做飯,這些都是家常便飯的事情。
邊厭小時候太瘦弱,他的午餐有時候會被大一些的孩子搶走。
為了他不被餓著,我會晚上偷偷溜去廚房看看有什麼食物可以煮一煮。
餅幹零食,就是在那時候學會的。
他隨意拿起一個,送到嘴裡。
「還可以吧?」我緊張兮兮地問道。
賀亭舟不置可否。
他右手食指輕輕敲打著桌子,仿佛看出了我內心的想法。
「你電磁學這一塊有些薄弱。」
我連忙點頭。
他輕輕推過來一本練習冊,翻到中間,「從這裡開始,我做出記號的題目你都重點看一下吧。」
5
我就這樣靠一盒餅幹成功和賀亭舟拉近了那麼一點距離。
後來我經常會帶一點小零食過來。
也不貴,幾乎都是我早上起來自己做的。
他和我的習慣很相似,都喜歡在清晨梳理知識點。
早自習後的間隙,正當我鑽研賀亭舟練習冊上的題目時,正前面兩排突然傳來一聲驚慌的叫喊。
是邊厭的聲音。
因為太過突然,我下意識地抬頭朝那邊看。
班裡的同學幾乎都被吸引了目光,隔得遠的甚至還支起一半身子,好奇地打量。
邊厭從座位上站起,他的臉色蒼白,嘴唇不斷翕動著。
桌子上有一塊沾著紅點的橡皮泥。仔細看會發現,裡面還冒出好幾片尖銳的鋸齒狀東西。
像是有人把刀片割成一片片鋒利的形狀,再塞到裡面去。
「天哪,血……流血了!」過道旁邊的女生叫道。
我這才注意到,邊厭垂在身側的手上有明顯的傷口,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淌著血。
「還沒有堅持十秒鍾呢,你怎麼就松開手了?」唐瑤翻了個白眼,她拿尺子戳著邊厭的肚子,「這局遊戲算你輸了。」
邊厭低下頭,聲音低低地,「我不知道橡皮裡面有刀子,拜託你不要玩這麼危險的遊戲了!」
「真是掃興!」
唐瑤的臉色耷拉了下來。
她把尺子收回,很用力地往桌子上摔了上去。
啪的一聲,尺子發出清脆的聲音,彈到了前面的椅子上。
圍觀了這麼一會,很多人已經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無非是大小姐今天無聊,又想出了新的捉弄弱勢平民的招數。
「瑤瑤,可憐蟲今天被你嚇死了。」
「他好像要哭了呢。」
她的幾個好伙伴湊過來,在她耳邊細碎地議論著。
唐瑤哼了哼,偏頭朝邊厭看過去。
他剛坐下,整個人都好像是一種呆呆的狀態。
「喂,你真要哭了啊?」唐瑤突然猛推了他一把,「這樣,我帶你去校醫院看看吧,別真感染了就不好了。」
「啊?」邊厭愣愣抬起頭。
我正在抄黑板上一道大題,剛好和他的目光撞上了。
他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處理就行了。」
6
上一輩子,邊厭總是在我的身後。這還是第一次,我如此直觀地觀察到他和唐瑤的相處模式。
給人一種好奇怪的感覺。
「唐瑤這家伙,還挺厲害的。」賀亭舟把一個疊好的千紙鶴扔到玻璃瓶裡。「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甜棗,好一種精神控制。」
我坐過來的第一天就發現了,他竟然有折紙這種不符合高冷人設的愛好。
「嗯?」
「不斷的身體折磨,言語虐待。在你瀕臨絕望就要受不了的時候,摸摸你的頭,稍稍安慰你一下,你就會感激涕零,為你以前所有的掙扎反抗而愧疚不已。」
「甚至會產生一種虛幻的感動,啊,原來她對我這樣好啊。」
是這樣嗎?
我腦子亂哄哄的,拿筆尖不斷戳著演草紙。
甚至連邊厭走到我旁邊都沒有注意到。
「夏夏。」他站在我桌子旁,影子落到了我的書頁上,「我的手破了,你幫我包扎一下,好不好?」
換作以前,不用他說,我肯定早就主動牽過他的手,拿出酒精和紗布了。
不,也許我根本不會允許他有受傷的機會。
我會揪住唐瑤的衣領,把她按在地上,告訴她:「想玩遊戲?我陪你啊!」
可是現在,我知道,有些人不值得你的付出。
「醫務室老師二十四小時坐診,我想你應該知道在哪裡。」我冷漠地說,把注意力繼續放在手頭做了一半的題上。
「可是……」邊厭唇邊扯起一個勉強的微笑,他這次直接把手放在我的桌子上,「夏夏,真的很疼……」
能夠看出手上的傷口很深。
血還在往外滲,甚至淌到了我的課桌上。
「你……」我真的有些煩躁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對邊厭太好,導致他養成了依賴我的習慣。
「你把手拿下去,很髒。」賀亭舟從課本上抬起頭,突然插了一句。
他抽了幾張紙巾,扔了過來,「趕緊擦擦。自己要去玩那種弱智遊戲,就別來弄亂別人的桌子。」
空氣有一瞬間都凝滯了。
不得不說,賀亭舟是懂得殺人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