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把另一隻拖鞋拆下來舉在手裡,大為光火地在木地板上踱來踱去:
「好,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告訴你,我為什麼這麼多年隻把你當朋友,沒對你有半分肖想——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你是林靜的同學,我們一起吃飯。」林越避重就輕。
「然後呢?你他媽給我開價三十萬,讓我做你的小情兒,因為我長得像你的初戀!」
我拿拖鞋往桌子上一拍,「你覺得這樣的開始,我能跟你過?你瘋了吧你!」
林越眼中閃過一絲愧色:「那是從前,我當時也不熟悉你,而且我們很快就解開了誤會……」
「誤會?你可拉倒。」我冷笑,「從你開口的那天起,你在我這裡,就沒有機會了。為什麼?因為這件事暴露出你的品性太過低劣!太惡劣了!什麼男人一開口就對女大學生包二奶,包情人?認識第一天把我帶回家要睡我?不守男德幾把骨折。」
林越立刻坐直了:
「你這麼說我,我不承認。我那是第一次,我之前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情人,從那以後我也沒有。別人出去應酬都帶女伴,但隻要你有空,我喊得一定是你,要不就是男秘書作陪。我絕對是整個京海最有男德的男人。」
「至於為什麼我們初遇的時候,我會對你提出這種非分的要求,因為那是你啊!我看到你,我就知道我命中注定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我說話情商低了一點,做事偏激了一點,對你有點強取豪奪,但我愛你的心是真誠的,這一點你必須承認。」
我驚了,上下打量著他:「林越,你有點長進啊。」
鋸嘴葫蘆的霸總,他都會說甜言蜜語了!
要是我沒看過原作,我都信了。
我把拖鞋扔了,往椅子上一坐:「你現在說的是好聽,但我知道,如果這三年,我不往高處爬,還是那個身無分文的女大學生,我現在就是你的金絲雀,不要說愛,你甚至不會尊重我。」
「瞎扯。」
「事情就是這樣!」我看過劇本的好吧,「我最痛恨的,就是這一點——你會對一個貧窮的我,提出包養、情人這樣侮辱我人格的話。這讓我覺得你低俗,放蕩,很不善良,甚至惡毒,也讓你今天對我的情愛,變得非常勢力,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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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這種深層次的心靈溝通,林越就不說話了,這是他從沒有想過的問題。
因為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掌握大量資源的男人,在社會的叢林裡,他一直是高位者,他從來不需要俯首看蒼生。
社會對於他的要求僅僅是勝利,勝利,勝利,不斷贏得更多的社會資源。
然後作為女人的我,隻要贏得他的愛,我就贏了。
這套遊戲規則是很畸形的。
「我看重的,不是你對我的偏愛,我在乎的是,當你取得了財富地位的時候,怎樣對待那些境遇上不如你的人,這才是人品的體現。我們現在都有錢有勢,但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指著窗外走過的酒店阿姨:
「我們的人格和外面的這位阿姨是沒有兩樣的,我們都是平等的。可在你心裡,在你們全家心裡,你們都高高在上,可以碾壓、踐踏其他人。林靜當初校園霸凌我,因為什麼?因為她可以。
她至今沒有對我道過歉。」
「給我安全感的不是偏愛,而是人品。」
我給他灌輸了太多的新思想,我走的時候,林越還在裡面獨自消化。
我回家之後翻開《簡愛》,把那段著名的臺詞發給他:
「你以為,因為我窮,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的靈魂跟你的一樣,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樣!要是上帝賜於我財富和美貌,我一定要讓你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我現在與你說話,是我的精神與你的精神說話,就像兩個都經歷了墳墓,我們站在上帝腳跟前,是平等的,因為我們是平等的。」
我告訴他:這是一本寫於 1847 年的書。
這是一個兩百多前的女人的心聲。
而今天是 2023 年了。
快兩百年了,他們都不曾聽見過我們內心深處的吶喊。
11
這件事過後,有一段時間,別人都在私底下嘲笑林越是我的舔狗,有個飯局上甚至有老男人提點他,不要對一個女人這麼上心,我太強勢太厲害了,女人應該找聽話的。
以他這樣的條件,大可以一個月換一個漂亮女網紅,不然奮鬥為了什麼。
林越的回答是,他很崇拜我。我在他心裡很重要,他不想我再看不起他。
「做事先做人。」他這麼跟那位老板說。
人家覺得他很清高很裝逼。
但不重要,反正他是甲方,那位老板暗地裡吐槽他,明面上會改把飯局約在茶館,喝喝茶盤盤串,過上中老年人的養生生活。
12
就這樣又過了幾個月,三年之期已到,我們的女主角徐珊珊回國了,我是從宋銘那裡得到的這個消息,而且是第一時間。
「我們幾個老朋友打算約她吃個飯,你要不要來啊?」
我覺得很奇怪:「你們老朋友約,找我幹什麼?」
「因為你也是我們的老朋友啊!我們吃飯怎麼可能不叫你?」宋銘在電話那邊笑哈哈的,「反正知會你一聲,來不來都沒事。」
我覺得有點微妙,不過還是去了,因為我很喜歡湊熱鬧,看看我改變世界線後,是個什麼樣子的命運走向。
結果我到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就差林越。
「他人呢?開會去了?」我回憶了一下,他今天也沒什麼重要的行程安排。
「那他怎麼敢來呢,你這話說的。」宋銘朝我擠眉弄眼。
「他不來,你叫我來?」
「我也不知道你真能來啊,我隻是知會你一聲,這事兒總不能瞞著你吧,到時候被你知道了多不好。」宋銘苦哈哈道。
看來解決白月光回國這件事,也讓這幫死直男挖空心思,不知道怎麼安排才妥帖。
我覺得挺可樂的,我能感覺到所有人都在幫著林越避嫌,跟原作真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徐珊珊進來的時候,我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五官,我們的五官走向確實有點像,但長相可以類似,氣質是完全的大相徑庭。
我是那種不管在什麼境地下,都不覺得別人能像我的類型,更不要說我像她了,我始終有這個清醒的認知,可能是我特別傲氣的緣故。
徐珊珊反倒有點放不開。
「這是我們唐總。」林靜坐在我另一邊,跟我很好地攙著手臂,展示我們是好閨蜜,「珊珊姐,我們一直跟唐總說,你長得很像她的~」
徐珊珊有點窘迫,就像原作中,坐在這張桌子上被人說替身的唐心柔。
「美女都是類似的,三庭五眼。」我跟她碰了碰杯,她明顯松了口氣。
這張桌子上再沒有發生什麼 drama 的事,就是大家閑聊。
我跟徐珊珊沒見過面,但我這個人商務跑慣了,給她準備了一點見面禮,是一枚古典氣質的珍珠胸針,後來男人們喝高了,她就換椅子坐過來跟我說了一會兒話,大家認識了一下。
其實她的情況我大概知道一點,她家破產了,然後這位藝術生大小姐回國工作還債,眉宇中透著疲憊。
「你工作找好了沒有?」
「宋銘給我安排了個工作,讓我去管他家名下的一個酒店。」
我說那挺好的,跟她加了個微信,然後就無波無瀾地散場了。
我倆往外走的時候,林越的賓利靜靜地泊在外頭,打燈滴了我一聲。
我坐上副駕駛,徐珊珊在車窗外跟他打招呼:「阿越,今天你怎麼不來啊?」
「太忙了。」林越掙著眼睛說瞎話,「心柔來也是一樣的。」
「忙到現在還特意跑一趟?太辛苦你了。」徐珊珊話趕話地客套了句。
「過十一點了,肯定要接送的。」林越說。
徐珊珊看我們開走的時候,神情明顯有點黯然,還有隱隱的羨慕。
我發微信讓宋銘送她一下。
幹完這個,我瞄了林越一眼:「你很緊張啊。」
他估計就是讓宋銘給我報備這件事,然後自己躲得遠遠的,沒想到我真來看徐珊珊。
林越把著方向盤,直視著前方:「內心基本已經要崩潰了。」
「這麼復雜的感情糾葛,你能處理成這樣確實不錯了。就是什麼叫『我來也是一樣的』,我送她禮,你轉頭就說我是代表你,你是不是白嫖我的人情啊?」
「對,我經常在外面這樣蹭你的光。」
我勾了勾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