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難為他了,這時候他本應坐在大別墅裡一堆人伺候,卻為了得到一點消息不得不在這狹小的廚房裡偽裝成模範人夫的樣子。
他端了湯讓我嘗嘗,我還是沒什麼胃口。
他說:「明天我請假陪你去醫院,都兩天了還不見好。」
我自然不能和他去醫院,於是對他親昵撒嬌:「你喂我我就吃。」
他低頭淺笑,舀了一勺湯喂到我嘴邊,眉眼裡的溫柔似乎能包容我的所有任性和脾氣。
我喝了兩碗湯還吃了一點雞肉,又在他去扔垃圾的時候撲在馬桶上全吐了出來。
他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神色如常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晚上他從背後摟著我,手搭在我的腰間,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聯系上梁燁了嗎?」
「沒有,你呢?」我問道。
「也沒有,希望他現在已經出國了吧,永遠不要回來了,那樣對他比較好。」
我愣了一下,感覺他是想放過梁燁了。
但怎麼可能,他籌謀了這麼多年,怎麼會心慈手軟放過仇人的兒子。
這隻不過是在我面前演以退為進的戲碼。
他漸漸不說話了,呼吸沉沉的將我轉過去面對著他,我推拒著:「別……我身體不舒服。」
這是我第一次拒絕他,他的眼神動了動,顯然沒料到我會這樣,畢竟過去三年我都是無條件順從他的。
我不能讓他懷疑什麼,於是吻了吻他的唇:「等過幾天我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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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隔壁房間睡,而我睜眼到天明。
時承去公司後,我繼續和梁燁聯系,他依舊沒有回應。
我把梁燁給我的手表和珠寶都變賣了,加上我之前攢的錢,有接近三百萬的現金,這些都是為他今後生活準備的。
至於我,如果能在這件事後活下來,我打算去南方找個小鎮安靜的生活。
我一直不喜歡這裡的冬天,寒風凜凜的時候,即便有暖氣,我也總感覺冷。
9
一個星期後我去醫院復查。
醫生看著報告:「目前看情況有點不樂觀,你要臥床休息,最好能住院觀察。」
我自然不能住院,隻拿了一些保胎的藥,然後繼續給梁燁發消息,告訴他我生病了,希望他能來看我。
本來公司破產後是由公司承擔債務,梁燁作為股東也不必東躲西藏,可他當初為了挽救公司掉入金融陷阱,那雪球般滾動的天文數字他這輩子都很難還上,那些人不會放過他的。
我猜這也是時承的手筆。
離開醫院的時候我收到高中同學周婧發來語音消息,她生了孩子,請我們後天去吃滿月酒。
「你一定要來啊,我這裡有生娃秘方。」周婧的語氣雀躍。
我才知道,我求子心切的已經人盡皆知。
這種被人看笑話的酒席我並不想去,時承回來後也隻字未提,他最近每天回來都很晚,身上沾染著酒和香水的味道。
這香水味我在許琳身上聞到過,她說是她最愛的味道。
時承洗完澡在我身邊躺下:「今天去醫院怎麼樣?」
「還好,不過我還想吃藥調理下身體。」我回道。
他以為我還是為了懷孕而吃藥:「是藥三分毒,還是別吃了吧,或許自然而然的就懷上了。」
是啊,那次他忘了換藥,我可不就是立刻懷上了。
我溫順的窩在他懷裡:「好,等這個療程吃完,再沒效果就算了。」
他沒有再繼續做什麼,漸漸呼吸均勻,我也松了一口氣。
我以為他會和許琳有什麼親密行為,但目前來看他好像並未跨出那一步。
或許繼續徵服身為梁家女兒的我會讓他贏的感覺延續的更長久。
隻是我也不知道還能拒絕他多久,他年輕精力旺盛,又剛剛將梁家死死的踩在腳底,正是心懷激蕩的時候。
我隻能一遍遍的祈禱梁燁快點聯系我,隻有他安然無恙,我才能了無牽掛。
10
滿月宴我還是去了,因為許琳親自來接我了。
「你也應該多出去見見人,總是呆在家裡不好,一起去吧。」許琳化妝精致的妝容,她本就生的明媚嬌豔,今天去了必定是全場的焦點。
「好,你等我一下, 我換個衣服。」我答應了。
她既然喜歡高調,那我就將她捧的再高一點。
我穿了一件寬松的裙子,化了一個淡妝,整理頭發的時候我看見鬢角有幾根白頭發。
這幾根頭發從發根白到發尾,可我今年才二十六歲。
我將白發拔下來扔在了垃圾桶,在鬢邊別了一個珍珠發夾,鏡子裡的我恬靜溫柔,像個賢妻良母。
滿月宴來了很多同學,時承也已經到了,被人眾星捧月的圍著。
他現在雖然還沒有表明他的身份,但這裡的人每個都是人精,或多或少都已經知道他是個能呼風喚雨的人物。
見到我和許琳一起來,時承的神色並未有什麼波動,倒是其他同學一副看戲的表情。
一男二女的三角關系,在哪裡都是最有趣的話題。
我在時承的身邊坐下,許琳則是滿場的打招呼,她人緣一向不錯,和所有人都能聊的很開開心。
不過很快他們都過來和我說話,畢竟我家剛破產,弟弟又欠了幾個億,現在還經常出現在新聞頭版。
他們或許在猜我們姐弟的結局, 是永不能見天日,還是某天屍體在荒郊野外被發現。
許琳站在人群的外面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知道她在生氣,我索性給她澆一桶油,現在她越生氣,將來事情越好辦。
我親昵的靠在時承的身上,一會口渴讓他倒水給我,一會兒餓了讓他那些零食給我墊肚子。
時承或許也覺察出我的小心思,但他還是滿足了我。
不過許琳比我想的要沉得住氣,她一個「不小心」被熱水燙了手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時承立刻前去關心的詢問,用白酒小心翼翼的為她燙到的地方擦拭。
許琳紅了眼眶:「我沒事,疼一下下就好了。」
同學們的目光在我們之間來回掃動,許琳也越過人群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看著我。
我淡淡的笑著,指甲卻幾乎掐進了掌心,原來我並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堅強和無所謂。
我愛這個男人十年,如今一顆心被生生的剝下來,這種痛連帶著小腹開始隱隱作痛,似乎肚子裡這個未成形的孩子也能感受到我的痛苦。
可我不能肆無忌憚的讓這種痛苦被發泄,我還有家人,我的弟弟還生死未卜。
我去衛生間吃下藥,時承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控制好情緒,繼續這場宴會。
11
吃飯前周婧將我和時承叫到一邊,給我和他一人一個符。
「這是我們那邊得道高僧開過光的,你們隨身帶著,我哥嫂七年沒孩子都準備做試管了,結果用了這符現在孩子都快生了。」周婧信誓旦旦。
「和尚還管生孩子的事麼?」時承嘴上雖這樣說,但也沒駁周婧的面子將符裝進口袋。
周婧滿意道:「心誠則靈,希望明年這個時候能喝上你們孩子的滿月酒。」
明年的這個時候?
我看向窗外的萬家燈火,還會有屬於我的一盞嗎?
席間大家觥籌交錯相談甚歡,有人過來敬酒,到我這裡的時候,時承攔了下來:「她身體不舒服就不喝了,以茶代酒吧。」
有同學明了:「是在備孕吧,那是不能喝酒,時承你也不能喝,父親喝酒對孩子也不好。」
時承點了點頭,給自己的杯子裡也倒了茶。
我看見許琳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你們是想要兒子還是女兒?」有人又問時承。
他笑道:「什麼兒子女兒的,我們要兒女雙全不行啊。」
他話音剛落,手裡的杯子被人不小心撞摔在了地上,聲音刺耳,四分五裂。
周圍的人瞬間安靜下來,就連跟著父母一起來吃飯的孩童都停止了嬉鬧。
時承怔怔的看著那一地的碎片。
或許,這就是命運對他和我的回應。
12
回去的路上時承一言不發,油門幾乎踩到底。
我靠在車窗上,看著深邃的夜空,城市光汙染嚴重,我已經很久沒看到星星了。
還想再看一次,像小時候躺在花園裡那樣。
紅綠燈時,車停了下來。
路邊有一對帶著孩子賣西瓜的殘疾夫婦,夫婦倆在給客人挑瓜忙的滿頭大汗,他們五六歲的女兒正拿著扇子呼啦啦給父母扇風。
客人走後丈夫切了西瓜遞給妻女,一家三口邊吃邊笑,小姑娘蹦蹦跳跳的,麻花辮也跟著飛揚。
當車啟動時我才發現我的臉上已是淚水一片。
到家後我先去洗了澡,頭發剛吹了一會兒時承進來接過吹風機幫我吹著。
我看著鏡中的我們,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我們剛成為男女朋友的時候,時承不讓我告訴家裡人,他說他還沒在公司作出什麼成績,擔心我家會認為他是來高攀的。
他說,要在公司站穩腳,然後堂堂正正去見我的家人。
那時候的他很拼,加班加點的做項目,我就在他的出租房裡幫他洗衣做飯,也會在他遇到難題的時候出謀劃策。
為了不被家裡發現,我每天無論多晚都會回家,回家前我會在他的出租房裡洗好澡,他也是這樣幫我吹頭發,然後送我回家。
每當我走進花園後回頭都能看見他還站在圍牆外沒有離去,他說想多看我一會兒。
於是我忍不住的奔向他,隔著柵欄和玫瑰與他親吻,就算玫瑰的尖刺扎傷我的身體也毫不在意。
那是我生命最熱烈最幸福的時刻,像煙火,絢爛的能夠照亮我人生所有的黑暗。
鏡子裡的時承在說話,但聲音被吹風機的聲音掩蓋住我沒聽清。
我正要問他說什麼時,他卻怔怔的看著我的頭發一言不發,我想他也是看到了我的白發吧。
這天之後時承每天下班回來做飯,會陪著我一起散步、追劇。
我們就像一對恩愛的平常小夫妻,鄰居見到我都會誇我一句好福氣,有個顧家又帥氣的丈夫。
13
滿月宴回來半個月後,我手機裡彈出一條新聞,江裡撈起一具年輕的男屍,泡了好幾天人都腫了。
我跌跌撞撞的去了殯儀館,好在那人並不是梁燁。
但在這裡我看到了時承,他比我先到,身後還畢恭畢敬的跟著梁氏集團的幾個元老,我知道這段時間他們加大了找梁燁的力度,私下的獎金都已經提高到了五百萬。
他們或許篤定這屍體就是梁燁,想快點將他處理了結束所有的一切。
我站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一直等到他們離開才走出來。
然而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我的身後終於響起那個我牽腸掛肚的聲音:「姐姐。」
我回頭看去,消失了快三個月的梁燁站在陰影裡,曾經意氣風發幹淨明朗的青年,此刻滄桑瘦弱,一身的戒備和戾氣。
我緊緊的抱住他,用盡全部的力氣。
我們就在殯儀館談話,他說這裡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他說看到了我發的那些信息但不敢回復我,怕將我也牽扯進去,他也知道了時承是害梁家的主謀,他曾經也去別墅和現在的小區找我,卻發現有人在周圍監視。